兩百九十四，出山

  木屋煙囪冒起炊煙。

  千焰心穿著棉襖，搭了個木椅坐在木屋門前，感知力覆蓋整個嗚咽谷，一刻不停地監測著周圍。茫茫十裏白雪，無花無草，僅有叢叢素蘭在谷頂盛放，點綴著一成不變的風景。

  靠在木椅上，千焰心抄著雙手，安靜地看著天空下起的皚皚小雪，陷入了一個人的沉思。

  自達到九重涅槃後，他與瑪利亞在此又生活了大概半個月，一邊潛心穩固自己還沒有定型的魔法，一邊等待著白染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

  十五天過去，白染像以前那樣，沒有音訊、沒有露面。

  沒道理啊……千焰心歪著腦袋，伸出一根手指頭，用空間魔法將雪泉里的水拘起、又打落。以那老太……老前輩的性格，應該會在這種關鍵時刻盯住自己，不讓自己偏離正規才對吧？

  現在卻連個影也找不到，不尋常、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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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開飯了。」

  「我在思考一個相當相當非常非常重要的問題，哎呀我的好導師怎麼就走丟了呢，明明都成年百多年了……通心粉幫我熱著。」

  「趕緊滾進來。」

  「好的。」

  千焰心抱起座椅旁乖乖舔著爪子的小葡萄，偌大的月熊被他一下子提起來，小葡萄好像很習慣他這樣的行為，不但沒有驚叫還尤為親昵地舔了舔千焰心的臉頰。

  「小白球，你是不是又重了。」他愛不釋手地搓揉著小葡萄的脖子，在它可愛的鼻子上蹭來蹭去，「等有了小千焰心，你們就是結拜兄弟了。」

  瑪利亞將圍裙掛在廚房裡，冷艷的臉蛋因油煙而紅潤，輕輕在千焰心腦門上一敲:「說你粗枝大葉吧，小葡萄是母熊。」

  「啥？！」千焰心一臉見鬼的表情，抓著懷裡胖嘟嘟的月熊，「你……你是女孩子啊？！不對呀，葡萄不是說它生的兒子嗎？！」

  「你們雄性都一樣粗枝大葉啊。」

  「結義兄弟當不成，那就金蘭姐弟吧，瑪麗，來，快生！」

  瑪利亞剛想拿刀叉的手一頓，冷冷地掃了千焰心一眼，千焰心連忙縮回位子上，捂住自己雙眼的同時也捂住了小葡萄的雙眼:「別看，小葡萄，你伯母現在正在凌遲一般地鑽研著我們！」

  「嗚？」月熊不解地歪了歪頭。

  瑪利亞的廚藝近年來長進頗多，越來越有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風範了。看看這一桌子菜餚，有滋有味，千焰心抬頭看向梳理自己長發的瑪利亞，嘴裡咀嚼著煎肉。

  還是瑪利亞比較有滋有味，千焰心想著，不禁對瑪利亞露出了痴迷的微笑。

  「吃你的飯。」瑪利亞摸著脖子，雪白的肌膚盪開淡淡的紅色，目光在飯桌上遊走，「老沒個正行。」

  當下還考慮什麼酒足飯飽，千焰心舔了舔嘴唇，強烈的生理反應撐著他的褲子。他準備三下五除二地處理掉飯菜，然後把這紫發小惡魔扔到臥室去，好好發泄下潛修時的慾火。

  「啪！」小葡萄奇怪地看著某處，一掌拍在那高高頂起的位置。

  「哦嗚——」千焰心銷魂地叫了一聲，狠狠瞪著滿眼無辜的月熊，低語道，「別以為長得可愛我就不打你啊，我叫你爸打你！」

  「噗呵——」瑪利亞被一人一熊的互動逗笑了，招呼道，「好了，跟小熊置什麼氣，通心粉真的要涼了。」

  千焰心使勁揉著小葡萄的頭頂，一手將通心粉捲起，往嘴裡送。修理吃飯兩不誤，他沖瑪利亞挑了挑眉梢，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絕學，紫發女子搖了搖頭，指了指腦門。

  「千……焰……心……」

  氣氛正熱鬧之際，一道鬼魅般的女音突然闖入木屋，將兩人都嚇了一跳。

  「誰呀？」

  「千……焰……心……」

  那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木屋裡的氣氛頓時詭異了起來，他與瑪利亞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率先消失在原位。瑪利亞翻身進入內屋，抓起了自己放在枕頭邊的杜鵑劍。

  #

  空間的穿梭僅在眨眼間完成，無需動用魔力切開阻力，無需利用肌肉力量達到瞬身。千焰心從木屋中直接踩到了屋外的雪地上，方塊狀的物質光暈浮現，他凌厲地望向空蕩的高空。

  「能找到此處還躲躲藏藏？」千焰心冷笑一聲，感知力爆發，四面山谷都在魔威下振動，「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不是的……」

  孱弱的女音從他身後傳來，千焰心心神一震，立時回身，掐好法決。隱於他身邊空間裡的莫伊雷德黑氣升騰，等待千焰心的指令，便能發動崩山一擊。

  然而千焰心卻看到讓他不得不收手的畫面。

  一名少女，身材相貌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身雪白長裙，肌膚、髮絲也都是雪白，差點兒與雪地融為一體的徹底。她爬倒在緊閉的木門邊，奮力向上抓著木門的把手，動作卻綿軟無力。

  千焰心走到她身邊時，正好這名純白的少女綿軟地撐起身子，沒有完全睜開的雙眸被雪色的長長睫毛覆蓋著。

  她從撐著門框的動作，改為撐著千焰心的腰間，聲音怯怯:「千、千焰心？」

  千焰心疑惑:「你是？」

  「我是雪女，是卡洛麗妲的一隻魔獸。」少女又快抓不住千焰心的腰帶了，於是千焰心連忙扶住了她的身體，她才繼續道，「太好了……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說著，少女帶著哭泣的低音。

  他摸不著頭腦，將雪女拉起來些，問道:「你找我做什麼？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嗯！」

  雪女抓住他腰帶的力度大了幾分，她的眼眸依舊沒有完全睜開，只露出了很少部分蒼白的瞳仁:「你的導師，白染大人……出事了。」

  千焰心緋眸冷厲一閃，他作為強大法師的預感，最終還是應驗了。

  「那日，嗚咽谷著火的那日，有好多外來者進入卡洛麗妲，大家……大家都嚇壞了，但又不敢去阻攔，他們都太強大了。」雪女眼角滲出晶瑩的冰粒，似是在流淚，「我偷偷跟了上去，卻被其中一個人類女人打傷，最近才慢慢復原。但我看到了全過程，那個叫做星河的人，他偷襲了白染大人，白染大人被紅皮膚的怪物重傷，然後……他們就把白染大人帶走了！」

  雪女說完，便大聲地哭了起來，冰粒從眼角處掉落，化作珍珠般地滾落在雪地上。

  千焰心心悸，與在門口的瑪利亞對視一眼，他趕緊追問:「雪女，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那個星河是不是白髮？還有四個怪模怪樣的異界騎士？總共五個人？」

  「五個？……」雪女抽泣地掰著手指頭，搖頭道，「雪女學過十以內的算數，外來者不是五個，是七個，還有一個戴著蟲子面具的黑衣人，和一個叫做奧黛麗的女人，就是她打傷了雪女。」

  千焰心再次閉了閉眼，猝然轉身，雪女沒抓穩，一下子滑倒，還好瑪利亞眼疾手快，將柔軟的雪女抱住。

  「假寐者，飛蟻……還有終究放不下心結的奧黛麗。」千焰心準確且肯定地吐出了兩人的身份，抓著窗欞，緊緊握拳，「很顯然，我們極有可能早就被追蹤了，趁著我突破大關的時候，偷襲劫走了導師……該死！——」

  音浪夾雜著魔力，山谷皆是一震。

  他又轉過身，看著瑪利亞懷中的雪女，盯著她半開的眼瞳:「他們有沒有說去哪兒？劫走白染導師，有什麼目的？」

  「他們總在說起一個叫伊凡的人。」

  「這就沒錯了。」千焰心擊掌，「導師當年的封印，遺忘之地，哈……果然還是伊凡在幕後搞鬼嗎。」

  瑪利亞輕輕將雪女放下，碧眸轉向千焰心:「怎麼辦？千，我們立即動身去遺忘之地？我知道那個地方在哪兒，以前我在月湖宮的密室里不小心偷看到肖的資料，應該就在利維索隆西部那座格列爾平原附近。」

  「好，立即動身！」

  千焰心點頭，下了決心，白染多次有恩於他，除了辛奇羅爾鐸，是唯一幫助過自己的英雄，維繫他們之間的不僅僅是師徒關係、信譽問題，而是真實的情感紐帶。

  「等等。」一隻腳跨入門檻，千焰心猛然間想起了什麼，他怔怔地回頭，看向一臉茫然的瑪利亞，「月湖宮，你說月湖宮……」

  ……

  「我要一份月湖宮完整、精確的立體結構圖。」

  「套話技術還是那麼爛。」

  「想轉行當工程師？」

  「密友。」

  ……

  深夜凌晨，枯樹老藤，提燈的光輝映照密謀的影子，同時，兩人作出了權衡的交易。

  千焰心慢慢走到瑪利亞面前，將手指放在她的紅寶石胸針上，魔力聯通了高級魔石，撥開了那早已塵封的連接迴路。胸針一亮，從魔石內，傳來來迴風過的穿梭之聲與雜音。

  他沉默片刻，朝閃爍的魔石開口道:「聽著，在你們毀掉月都前，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嘟——」

  魔石的通訊被永久切斷。

  千焰心深吸了口氣，摸了摸雪女的頭頂，吐氣道:「出發，先去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