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三,真相
2024-05-26 02:04:50
作者: 善妒
嗚咽谷外,一道白光降落,將被雪地掩埋的一條藍色魔力絲線切斷。
白染從光華中現身,已恢復了她往日的打扮,素白兜帽長袍,額邊別著一根鵝黃色的翎羽。一頭雪發盡數藏於兜帽中,但風動之時尚還能看清其中飄揚的雪色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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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拈起這根斷裂的藍色絲線,她神情冷漠地將魔力灌輸其中。
周圍的地面皆是一震,魔力順著這根絲線,直擊源頭。
遠處的雪丘之上傳來一聲悶哼,白雪炸裂般地飛揚,隱約有不明的藍色微光閃過。白染眉目冷徹,幾個凌空踏足,往那雪丘之上屈指一彈,千百道冰刺從四面八方將整個雪丘包圍。
密集尖銳得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她手印再變,千百道探出冰刺又紛紛生出寒冰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張雪上突刺的地網。
一道身影迅猛地從冰網之中騰空而起,似乎知道白染擅長暗藏無數道轉化殺機。
但這一現身正好隨了白染的願。
她怒喝,滿天飛雪轉向,通通化作細小的鋒刃,以雪丘作為中心圍繞。每一絲細微的飛雪都被白染的魔力感染,不遜色於任何一把附魔兵器的鋒銳。
地有冰網、天有雪刃,陸空合併、無處可逃。
那道身影只好懸停在了低空。
「星河。」
白染拳頭緊握,蒼藍眸子裡怒火翻滾,清雅的五官都冷利下來:「你還當真不怕死,竟敢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話音剛落,[天海霜風·光之子]的光耀便出現在白染的左手中。
「用那枚[聖者戒],製造了無限柔韌的魔力菌絲,一直追蹤到這裡來。」白染對星河的小手段嗤之以鼻,帶著完全的鄙夷,「下賤的手段,一想到你這種人居然是曾經的光明教皇,我都替伊洛旭雅羞愧。」
白髮蒼蒼,星河嚴正的面貌於風雪中清晰,他皺著濃眉,向白染作了個手勢。
「再多的時間都救不了你。」白染勾起雙腿,身軀浮空而起,大量的魔力朝她的方向匯聚,清麗的面容更為冷艷,「今天,就算那伊凡出手,都救不了你!」
「雪兒!」
隨意的小名從星河口中爆發,如同重錘一般砸在白染的心房。她足足愣了幾秒鐘,才重新看向那嚴肅中帶著悲愴的中年男人。
「你……你……」白染兜帽邊的翎羽在顫抖,「你有什麼資格,再叫這個名字。」
「雪兒,求你了。」星河面上已經浮現出苦澀的笑意,他舉起雙手,緩緩從低空落下,「我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並不是為了幻詩篇,我更加不會真的為伊凡做事。」
「謊言!又是謊言!全是謊言!」
「不,雪兒,我真的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話語間,星河將指上的藍寶石戒指取下,在落在冰刺上的前一秒,他用力將這枚力量強大的[聖者戒]捏得變形,寶石發出「碰」的一聲,碎如玻璃渣。
她瞳孔一縮,星河自動進入了她所布置的冰刺殺陣之中,繼續道:「為什麼我會選擇潛伏在伊凡身邊,因為我也想知道真相!這麼多年來,我比誰都想知道,是誰殺了阿姆雷特大哥!我星河唯一敬重、折服的人。」
「看著我,雪兒。」星河抿著嘴唇,目含傷懷,「伊凡,他,殺了自己的親哥哥。」
白染如遭五雷轟頂,她強自鎮靜,然而已經目眥欲裂:「不可能,這只是你的謊言,他怎麼會想要殺自己的親哥哥——沒有動機!沒有證據!」
「是幻詩篇啊!」星河大喝道,「你覺得伊凡他正常嗎?他早就瘋了!他畸形的迷戀依賴阿姆雷特哥,想想一百六十年前!難道真的沒有表現值得懷疑嗎?」
「不……這不可能……」
「好,我且問你,是誰第一個發現了阿姆雷特哥的屍首?」
「……伊凡。」
「確認阿姆雷特哥的死亡後,是誰借著這個緣由,直接攻入了金宮?」
「……伊凡。」
星河直視著白染的雙眸,堅定的開口擲地有聲:「伊凡貪圖幻詩篇的力量,早在那時就步入歧途了!殺死了阿姆雷特哥,就是他的第一步,還好那時我們當機立斷,暫且將他封印……再想想看,雪兒。」
「到底是誰,殺了阿姆雷特?!」
白染被喝問得一激靈,往昔的殘破景象從她腦海中閃過,她無意識地脫口而出:「……伊凡。」說完,她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星河從殺陣中走出,行至白染的下方,抬起頭,從白染的角度望去,這個男人已經蒼老了太多了。
曾經緘默公正的光明教皇,無論何時都會引導聖鯨騎士團與海軍艦艇正確方向的大將,好像,當年擁有青春的他還是滿頭黑髮。而此時,他潔白的鬚髮下,卻只剩當年那雙同樣清澈平靜的眼眸。
「我不想解釋了,雪兒。」星河疲憊地一笑,「話就說到頭吧,這裡沒有伊凡的監視,如果你現在要殺我,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他展開雙臂,迎向頭頂白染的法杖:「只是懇求你,雪兒……與千焰心一起,為阿姆雷特哥,為七英雄,為死去的生命……消滅那個魔頭。」
「你……」白染的怒意早已散盡,餘下的只有痛苦的掙扎,「星河,你當真……但……」
「殺了我吧,雪兒。」白髮男人笑意蒼涼,「這麼多年來,我只想死在你的手裡。」
白染握住法杖的手背緊繃,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她蒼藍的眸子看著下方那個打算放棄一切的男人,最終所有情緒化為嘆息。
「如你所願。」
[天海霜風·光之子]絢麗閃耀,光與冰的法術釋放,冰柱環繞著聖光,朝接受死亡的星河狠狠落去。白染到底仍有一絲不忍,輕輕側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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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柱貫穿了他的腹部,大量的出血在迅速結霜,暴露在寒風裡的肌體立即被凍裂。光元素魔法高深的法師不會那麼輕易地死去,所以才有那一聲聲孱弱的乾咳傳來。
踏足在鮮血染紅的地面上,白染靜靜地注視著生息即將逝去的星河,一步步走近他的身旁。
傳教士的他溫和寬容,傾聽每個罪人的哭訴;成為聖堂執行者的他公正嚴謹,容不得一點兒邪惡留存眼前;七英雄的他果斷少言,或許是身份帶給他很多不為人知的壓力吧。
她蹲下來,星河垂死的雙眸偏向她,苦澀地勾起唇角。
「多可惜啊,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法杖收起,白染玉白的指尖輕撫著他冰冷的臉龐,他的面部皮膚很是粗糙硌手,可以想像他多年來的風風雨雨。
「原諒我,星河。」
白髮男人的雙眸越發空洞,他拼盡全力將一隻手抬起,當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隻手上的時候,白染似乎穿越到一百六十多年前,那個寧靜的午後。
果不其然,男人率先放下矜持,梗著喉頭:「我……叫、叫……星……河……初次見面……請多指……教!」說著他嘴角溢出來更多的鮮血,禮貌的笑容仍在,重複這多年前的那天。
女子的鼻尖酸楚,眼圈變紅,克制住自己幾欲爆發的淚水,輕輕將手搭了上去。
「白染,戀人指定阿姆雷特。」白染一字不落地說出那時的原話,也笑了起來。
「好。」星河似要閉眼。
「嘶……」
白染吃痛,連忙縮回手來,她疑惑地看向自己手掌邊的那小到針眼大小的傷口,淡淡的黑色正在那針眼處揮發,一滴黑色的微小血珠流露。
「這是……」她臉色一沉,「這是!」
還不等她反應,只覺背後四股強勢的壓力重重迫來,白染咬牙想要聚集魔力,體內的魔力卻一陣堵塞,居然毫無動靜。
「呃啊!——」
四道壓迫重重拍擊在白染的背部,她撞在了雪地上,沒有魔力的保護下,面前白雪直入,堅硬的地皮將她撞得頭暈目眩。
兜帽抖落,一頭雪發散落而出,鵝黃色翎羽隨風飄飛。
白染眩暈中轉頭,只見四道不尋常高大的身姿正俯視著她。一名蒼白健碩、盔甲整齊,一名強壯如山、血刀血膚,一名黑甲英俊、天秤橫拿,一名綠髮美麗、冷麵瘦削。
天啟四騎士!她猛然驚覺。
戰爭騎士將血刀扛在肩膀,鼓起強壯的雙臂,徑直朝白染的腦袋打去。她下意識繼續調動魔力,體內的阻塞卻導致根本無法釋放法術。
一拳拳正中她的太陽穴與額頭,若是白染是個毫無魔力的凡人,早在第一拳便腦漿迸裂。白染感到天旋地轉,無數處疼痛從腦袋各處爆開,她毫無還手之力地躺在雪地上,任由戰爭騎士摧殘。
「夠了!」
星河的聲音響起,戰爭騎士的重拳才慢慢結束。
白染不知現在自己已經腫成什麼樣子,反正她的視野已經縮小了差不多一半,視線模糊間,她看見了星河,正衣衫整潔地立在前方,四騎士為之讓道。
「星河……你……」她頭昏腦漲,隱約還看到了星河身邊陌生的兩道身影,「你們……」
假寐者飛蟻與奧黛麗,後者她可能不認識,但前者她立馬想了起來。
星河似笑非笑地在她面前蹲下,抓起了白染的柔順雪發,惡狠狠地道:「怎麼樣?雪兒,你再高傲些給我看看啊——敗在你曾經否認的學生山姆陛下手裡,大陸第一法師敗在這種惡劣的戲法上……」
飛蟻聳了聳肩,旁邊的奧黛麗卻冷若冰霜。
「你還是那麼天真、那麼痴呆!只要一提到阿姆雷特那死人就方寸大亂。」星河肆意地諷刺道,伸手捏住白染的脖子,像欣賞寶物一樣觀摩著她痛苦的表情,「不過你也還是那麼美……就算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嘿嘿嘿嘿嘿嘿……」
「騙子!去……死!」
冰刺突起,襲向星河的側腹,白染極限的一招,白髮男人臉色大變。
「砰!——」突起的冰刺被攔截下來,奧黛麗擋住那明顯魔力不足的法術,眉頭一皺,將白染的肩膀扣住,猛力向後拉扯,「咯!——」
「啊!」白染痛叫,隨後立即被星河掐住喉嚨,痛到沒有知覺的肩胛骨還在響動,那是奧黛麗的雙手在不停地用力,「唔唔……」
「停下,奧黛麗。」星河的面容出奇的嚴肅,「騙子一說,簡直荒謬……不過嘛,我的確有件事騙了你。」他話鋒一轉,唇角抖動的笑意陰冷而深刻。
他湊到她的耳邊,難以抑制自己的笑意,深沉地低聲說道:「殺死阿姆雷特、計劃決裂七英雄的,不是伊凡。」
白染藍眸直愣,星河輕輕環住她的脖項,用低沉蠱惑的嗓音輕輕吐出一句話,只有兩個人聽清的一句話:
「是我呀。」
眼前一黑,白染的世界不再天旋地轉,她失去了所有意識,耳邊只有虛幻的譏笑與逝去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