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二，震古爍今

  千焰心從烈焰的風暴里醒來，在九重涅槃的強大魔壓下頭腦卻清晰無比。

  暗影纏繞在他的右臂上，屬於莫伊雷德的漆黑刻印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滋養，朝千焰心整條手臂乃至半個身軀蔓延。而莫伊雷德的本體浮現於千焰心的右側，急速旋轉中頂端的紅色貓眼寶石釋放出邪異的光芒，融合在緋焰風暴之中。

  這一次，千焰心放任了暗元素的發展。

  他感到狂暴的莫伊雷德正在用迄今為止最龐大的力量衝擊並占據著他體內，九重涅槃中的鳳凰玄火已經擴充到一半，而絕對霸道的黑暗則快要將光元素與冰元素徹底衝散。

  千焰心從未如此貼近這兩種元素、完全的暗與完全的火。

  呼吸，鳳凰玄火鑽入他的鼻腔里，化作魔力分解在他的肺中，莫伊雷德跟隨他呼氣的節奏閃爍，在緋焰風暴中盡顯黑暗君王的本色。

  他的肉體已然無法撼動，那是經歷了百轉千回磨礪的鋼鐵之軀，肉軀的堅不可摧來自於他如鋼鐵般的意志。這意志的存在，是即使整個克羅諾斯大陸千年難得一見的九重涅槃之火也無法動搖一分。

  對，就是這股意志。

  千焰心睜眼，魔力如萬流歸宗般地回到他的體內，緋焰風暴之上的九重火環已經重疊完畢，鳳凰高懸，定定地注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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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待他心念一動，九重涅槃即可完成。

  此時，胸膛前屬於他的血誓約一熱，有著他自己相貌的幻影出現在面前。

  面朝千焰心，他說道:「這世上的力量從來不會歸附於被神拋棄的廢料，你被稱之為神之棄子，本義卻是值得被神拋棄的後嗣，也有對於神來講的價值。」

  走到閃光的血誓約旁邊，幻影伸手抓住了玉石，兩對相同又不同的緋眸對視:「可能有那麼片刻，你有過違抗過神明的錯覺，殊不知，這也是神對命運掌控的一步……它們吶，都在天外天外……操控著這個殘破世界的舞台戲呢。」

  「我們對神來講，只是場滑稽的舞台劇嗎？」千焰心沉定地道，結合他在月中天看到的景象，他眯起眼睛，「成就再多麼至高無上，終究只是我們身上的提線稍微動了動吧。」

  幻影似乎就來自那神秘的神之所在，話說回來，幻影本就是幻詩篇中的部分，說不定還真的來自天外某處:「或許你可以走到命運註定的最後一步，到那時，你會做什麼選擇呢？」

  「選擇？」

  「一個是順從天意的選擇。」幻影抬起另一隻手，「一個是叛逆神明的選擇。」

  「奇怪，你說得很矛盾吧？剛才你才說過，不可能違背神明的。」

  幻影卻是一副千焰心本人的玩笑口氣:「或許嘛，做個假設，我可是很想知道的呢。」言罷，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千焰心。

  血誓約在幻影手中閃爍，千焰心抬頭看向緋焰翻滾的景色，鳳凰還在嘶鳴，一刻不停地朝他催促。黑暗君王急不可耐地「嗡嗡」作響，環繞著他飄飛，帶給他眼角餘光時明時暗。

  「我想。」經過深思熟慮，千焰心低下頭，對幻影說道，「或許，我會順從天意吧。」

  幻影一驚:「倒是有點兒意外。」

  「不過嘛，我比較喜歡臨場發揮。」千焰心嘻嘻一笑，輕鬆地甩了甩手背，莫伊雷德委屈地安靜下來，「萬一哪天心情不好，管他媽什麼狗屁神明，去他媽的狗屁天意。」

  幻影緩緩淡化，血誓約在他手中逐漸暗淡，千焰心預感到這次血誓約的熄滅將是深深的。那股力量，已經不在這塊玉石里了，而在自己的每寸血肉之中，精細地完全融合。

  他越加佩服白染的神異法術，居然能抽離血誓約。

  「九重涅槃。」千焰心手握莫伊雷德，黑暗法杖在瘋癲地狂嘯，真龍也在體內覺醒，他眉眼冷利，口齒清晰地大喝，「起！——」

  赤色鳳凰展翼，九重火環跟隨它的尾羽繞行，小小的嗚咽谷騰起無盡的緋焰，仿佛在谷內開了一個延伸至火焰地獄之門，盤旋其上的火焰鳳凰一如書中真正的神鳥，是守護亦是宣告。

  天變異象，千百年孤獨冷寂的雪山，被突然破空而出的烈日照得火紅。

  炎熱，火元素的炎熱將整片整片的雪峰緩緩融化，速度一開始極慢，半晌後炎炎烈日當空，火焰鳳凰盤旋飛翔。

  魔獸群卻開始退去，因為莫伊雷德的生命吸食力度實在太過可怕。

  黑紅交加，火焰在下，暗影其上。

  烈日下，好像只剩下那團覆蓋天宇的黑霧能刻入人眼球之中。

  瑪利亞捂住嘴，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她的身邊所有魔力排空，像是特意空出來她這一塊區域。

  「你成功了。」

  她輕聲說道。

  就如同白染所言，她頓時就想到了一個四字成語:震古爍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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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

  酒杯爆裂，紅酒灑落一地，些許沾染上他潔白的袖口。

  伊凡的神情陰沉得嚇人，他猛地從躺椅上彈起來，衝到窗戶前，一掌將玻璃窗拍碎。目光望向遺忘之地依舊漆黑的天幕，在他人類的喉嚨間，發出來的卻是怪物般的尖嘯。

  他痛苦、他悲傷、他瘋狂。

  海水沸騰、雄鷹折翼、夜色撕裂。

  「不。」伊凡扶著窗框，嘴尖的涶泫斷線，滴落到地板上，「不、不不不不不——不！！」

  「哥哥啊——不，那個該死的豬狗不如的冒牌貨！」他目光狠戾，滿面青筋盡數鼓起，英俊的面目扭曲，「你會死的，我會死的，我會殺死你的……」

  他哆哆嗦嗦地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躺椅，頭髮因動作而散亂。

  抱著膝蓋，伊凡在黑暗中類似夢囈般的低語。

  #

  九重火環只在空中定型不過片刻便消散，烈日從雲端被掩去，卡洛麗妲深處又在短暫的光輝後，又恢復了陰暗的冷寂。

  瑪利亞還沒有從那震撼的光景中回過神來，她便看到屬於千焰心的身姿緩緩下落。

  緋發翻飛，除了他的衣衫盡數燃盡，千焰心好像本身沒有任何變化。

  一絲不掛嗎……瑪利亞臉紅地轉開視線。

  不要臉，居然連遮羞的東西都沒有。

  「還臉紅啥，不都看了個精光嗎。」千焰心的語氣如同吃過頓午飯般平常輕鬆，自若得不似一個剛剛得到強大力量的魔法師，「說起來，是不是到飯點了。」

  說著，他將瑪利亞輕輕拉入懷中，她的表情也安心無比。

  「誒，怎麼不見白染前輩呢？」

  「她……她出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麼，走得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