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一，九重涅槃

  「呼……」

  白染的身影從已被火焰籠罩的雪泉處彈出，長長的裙擺被火焰熏得有些焦黑。她踩著充斥著魔力的空氣，在空中翻騰飛躍，輕飄飄地落在雪地上。

  「白染前輩。」紫影一閃，瑪利亞衝到了白染身邊，看到緋焰翻騰的雪泉眼中憂色更甚，「這是……千焰心他！」

  「他在進行迄今為止最至關重要的突破。」

  白染臉上都血紋還未褪去，此時不知為何她已經疲色異常，瑪利亞看在眼裡不禁暗暗稱奇。[枯骨雪融]名頭何其大，乃是一切與魔法沾邊的行為至高，沒有任何文書質疑過白染的魔法才能。

  ?克羅諾斯魔法史》《白染的虛無法杖》《世末傳唱》等等叢書中都出現了她長篇大論的描述。一字一句都是對白染法術與智慧的褒揚，許多英雄戰績同樣備受吟遊詩人、藝術家的青睞。

  要是連這位卓絕天下的魔法師都感到棘手，千焰心那渾蛋……究竟在幹些什麼危險的事情啊……

  但瑪利亞畢竟是瑪利亞。

  雖然放下心結、執手千焰心，但骨子裡仍保留著月女騎士的因理智而偏向漠然心性。雪發女子揮袖將雪泉連著後面一片山峰拘束在她的空間之力中，不容一絲魔力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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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染還故意回頭看了一眼瑪利亞，但瑪利亞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眼神緊緊關注著那團凝聚翻飛的鳳凰玄火，想像著其中的人形。

  鳳凰的長嘶、火焰的咆哮，還有那不尋常的陰影浮游。

  威壓之下的恐懼，讓靠近嗚咽谷的魔獸都望而生畏。

  瑪利亞薄唇發白，緊張地問白染:「前輩……這到底是？」

  「你對火元素法師不了解，所以你不知道。」將這片區域封鎖起來的女法師長出了口氣，雙目淡淡地掃視著四周的天空，「呸，現在這些二流法師什麼艾格尼亞、索達斯也沒搞清楚這種特殊情況。」

  「火元素涅槃根本是錯誤的表述，這是一種特殊的元素回饋，就像你的杜鵑，用得多了，有了靈性它就會回饋給你實感。只是因為這種[感覺]法師們很難把控，一般在絕對沉寂的時候，譬如死亡時感受會大大增加，所以被世人誤認為那是種涅槃。」

  「千百年來採用些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笨方法，還取個東方宗教詞語。」白染毫不留情地評價道，瑪利亞暗道真是個直腸子的七英雄，那些書上知識淵博的學士聽到這話恐怕都要從棺材裡氣活過來，「不過比較簡短，姑且就這麼叫吧……」

  「前輩，那您對千焰心採用的方法。」

  「方法？」白染撅起了好看的嘴唇，「我沒採取，只是在修習的過程中那笨蛋厚積薄發、運氣好罷了……哼，還是我教得好……」

  瑪利亞對英雄大人最後那句小聲補充選擇忽視，喃喃自語:「涅槃……他對我說過……六重涅槃……」

  「三重叫入門、六重叫見習……」白染的掃視有些疑慮，似乎發覺了什麼可疑的痕跡，聽到瑪利亞的自語便道，「嘿嘿……至於九重涅槃嘛，等那笨蛋平安出來了，你一定能想到一個四字成語。」

  她素雅的五官一沉，眉頭輕輕皺起，雙唇咕噥了一句聽不清的語言，轉身朝山谷外走去。

  「白染前輩，你去哪兒？」

  「去找找有些在意的傢伙，別擔心小丫頭，憑那笨蛋的能力沒什麼大問題。」

  瑪利亞還想叫住她，但覺得失禮，眼看白染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山谷中，方向正是進出的谷門。

  而當白染離開嗚咽谷不到半分鐘後，空間封鎖的雪泉被熱浪衝擊得搖搖欲墜，九道赤紅如血的碩大火環從封印中轉出，疑似千焰心的浴火之姿懸浮在玄火中央，兩道緋色眸光時明時暗。

  #

  借著涅槃之火的洗禮，千焰心重複了月中天的沉寂狀態，全身都做好充足的準備來應對九重涅槃的強勢降臨。

  他有突破之意並非一朝一夕了，早在他首次召喚希羅萊耶塔逃離帝國軍要塞後體內的力量就非常充盈了。只可惜那時他不幸身中卡爾的聖劍一擊，大大阻礙了他實力的精進。

  雖然之後有真龍以太的補充，但卻缺失當時的感觸，九重涅槃難成。

  還不到二十歲，千焰心想到，自己原來還不到二十歲，他的保守預計里目前的這種能力怎麼也應該到二十五歲以上才可能圓滿……快了五年嗎。

  「是啊，我可以收回我的成見。」

  青翠原野，浩蕩十里。

  和風高唱讚歌，曲目是讚揚生命無二，天竺葵在腳邊盛開，迎風招搖的笑臉完整綻放。千焰心都有些捨不得去觸碰這些現在在他眼中已經顯而易見的幻景，於是乎他移開了腳步。

  前方，暗紅色長髮的男子含笑而立，他由內而外的成熟穩重是區別於千焰心最好的標準。

  「阿姆雷特。」千焰心倒不怎麼驚訝，帶著重見故人的微笑道，「好久沒見了，不過還好我沒忘記你……如你所見，我的九重涅槃開啟了，嗯，我不過十九歲。」

  一身紅蓮甲的阿姆雷特筆挺地朝千焰心走來，他華美的斗篷輕飄在身後，如同烈烈火雲相隨。

  走至千焰心面前，他緩緩將手伸向千焰心，手掌覆於他的胸口處，但千焰心卻沒有任何實感，不禁仔細地看向面前的七英雄之首，也伸手去觸及他堅實的紅蓮胸甲。

  手掌一透，徑直穿過了阿姆雷特的身軀。

  阿姆雷特微笑一下，頗有長者的風範:「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了，千焰心。」

  「你……你是……」

  「我的的確確是阿姆雷特。」暗紅色長髮的男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但不是那個阿姆雷特。」

  「我是那對兄弟血誓約中[雙生詛咒之血]孕育出的靈體，我是阿姆雷特力量的本源，因為神之棄子的誕生，通過你的那枚血誓約，也就是阿姆雷特的血誓約，我重新甦醒。」

  千焰心靜靜聽著，即使有一大堆疑問，也不出言打斷。

  「但我很早之前就說過，阿姆雷特已經死了，我是個死人。」阿姆雷特不再微笑，他知道這樣的情況並不適用以微笑來應對，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我們兄弟倆幻詩篇的儀式如同兩個相通的水池，一減同減，一增同增，共同存亡……」

  「既然你是死人，那也就是說……」千焰心從他筆直的目光看去，霎時間氣血翻騰，緋眸直愣，「阿姆雷特，早就不存在了，填滿的水池、運行的儀式、雙生詛咒之血、詛咒、詛咒……」

  恍然間，他想起了在魅絕大陣的幻境中，那道白染魅影望著自己的輕語。

  「我，是伊凡的，憑依身。」千焰心艱難地吐出這個結論，「神之棄子取代了阿姆雷特的位置，血誓約是我的，幻詩篇也服務於我，一切都因為，實際上是因為……伊凡的存在。」

  「是的。」他眼前的人形有些細微的變化，發色正在靚麗起來，「這是連娜婭、連七英雄、連你的本源伊凡都不知道的事實。」

  說完，他已經從阿姆雷特的樣貌徹底變成了千焰心自己的外觀。

  「這……怎麼可能……」

  「幻詩篇是個邪惡的智者，想想看，如果你是幻詩篇，在已經讓儀式中的奴隸吞噬神明的力量後，壯大到極限的情況下，這時儀式突然缺陷了。你會不會物色新的人選來填滿這個空缺？如果沒有，強大而聰明的幻詩篇就會自己創造……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

  包括仇恨。七英雄的決裂。

  包括執念。娜婭歸鄉的夙願。

  包括自己。千焰心看向自己的肌膚，那其中，不缺少類神一樣的組織在生長著。

  這次的災難，並不是單純的仇恨、也不是單純的意外。將所有因素結合在一起的，便是冥冥之中，不見形態的——幻詩篇。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與自己外貌相同的血誓約，問道:「我該怎麼做？怎樣才能，消滅幻詩篇。」貌似，這是千焰心第一次將疑問拋給自己的這枚血誓約。

  好像在照鏡子，可千焰心看到了自己從未展露過的森然表情:「和伊凡，同歸於盡！」

  #

  九重火環下，鳳凰玄火的凝聚與爆發已經到達臨界點，只是在白染空間限制的環境下，沒有多麼華麗的視覺觀賞。

  緋焰之中，那道人影一動，動得不真切，但小幅度的移動仍然讓瑪利亞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動作……

  他分明在，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