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雪泉突破

  沙丘上，緋發男人無數次將血染的長戟插在身邊。

  滾燙的沙子滋溜著長柄武器上腥甜的水分，不一會兒，那長戟便變得乾枯，其上豐足的血液被炎熱吸收，凝結作薄薄一層乾脆的血痂。

  長而茂盛的緋發十分雜亂，風暴中，擋住了他本就難以看清的五官。

  枯黃的漠地上，散亂成分流無數的旋風，在不同的方向掀起粒粒黃沙。無論是天空還是地面，都被這四處瀰漫的微塵覆上陰影，導致強烈的陽光，也沒能完全照亮大漠的荒蕪。

  入眼即是荒涼的黃沙，仿似在嘲笑著這個疲憊到站不住雙腿的男子。

  緋發男子千瘡百孔的身體證實著他曾經歷了怎樣駭人聽聞的死戰，他極力喘息著，縱然呼吸變得急促、肺葉變得灰暗，他一刻也沒有停下活下去的意志與行為，到後來，這種痛徹心扉的抽氣也變得奢侈。

  最後一道黑影狂吼著沖向他，緋發男子下意識地舉起手中辯不明的武器，完全憑藉肌肉記憶格擋開敵人的攻擊，然後乾脆地刺進敵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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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繳過屍體手中的利劍，他又是一次將其插入身邊的沙地里。

  喘息、血液、蒸發、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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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泉之中，這裡已經被兩人的空間掌握劃分限制。

  千焰心與白染相對而坐，兩人的魔力在深度交織，他相對的元素在白染的連接中得以精煉，氣息也在不停地攀升。

  火焰與黑暗兩種顏色圍繞著他，而白染身邊則是光明與寒冰。

  「原來你在月中天看到了這一幕。」

  白染了悟地點著頭，神情似有訝然、又有深思，讓千焰心懷疑她是否曾經見到過這樣的場景。當下兩人的魔力連接沒有停歇，擠壓的魔力越發龐大，千焰心的吸收也越發迅速。

  面前出現了一個無底洞，魔力的無底洞，白染不知道要灌輸多少魔力才能滿足千焰心的需求。她可以耗盡所有的魔力也沒有關係。

  這正是千焰心即將進入更高境界的體現。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雪發飛揚，白染蒼藍的雙眸一睜，神芒爆射，面對面的千焰心都因這神芒而看不清女子的臉龐。

  閃光大耀，一顆懸浮的圓潤血玉出現在兩人之間。

  血誓約？！千焰心疑惑地看著白染，雖有些許遲疑，但還是緊握著白染的雙手沒有放開。

  「我的魔力貌似有點兒不夠。」白染非常坦率地承認道，能讓靈長類魔法的極限說出這方面的缺乏，千焰心可以感到自己「神之棄子」的特質有多麼特別，「需要用到神之棄子同源的力量來助你超脫極限。」

  千焰心思索了半天，猶豫了片刻，說道:「你要消耗掉你的血誓約？我想……你比我更知道血誓約對你們這些七英雄的重要性。」

  四種光華在嗚咽谷中聚集爆發，將整個山谷映得多彩繽紛。熾熱與凍結同在，伴隨著光暗的協調，卡洛麗妲的魔獸領主紛紛甦醒，無窮無盡的鷂鷹群、更加高大的雪魔猿、飄忽不定的雪女……

  魔獸對魔力的感應敏感度超過絕大多數人族魔法師，千焰心與白染共同合力的魔能讓這片沉寂千年的雪山變得沸騰起來。

  一道純白的流光從雪山間划過，雪霧狀的雪女有所覺，緩緩也朝山谷邊飄去。

  「導師，還是你深謀遠慮。」千焰心認栽似得搖了搖頭，「看來，我不得不答應你的請求了。」

  「答應我。」雪發女子的臉龐浮現出血色的咒文，握住千焰心的手又緊了緊，「給他一個救贖的機會……我知道這並不容易……但，請別……」

  兩人血誓約都終於在相融的魔力里起了反應。

  千焰心感到胸口一熱，自己血誓約自動鑽出衣領，與白染的血誓約相碰。

  山谷里的魔力匯聚震動，雪泉沸騰，水溫從零下幾十度升至九十度以上。可以看到水面上冒起的縷縷蒸氣，不過加熱它們的不是普通的原因，而是因為兩人強悍的魔壓。

  「為什麼要那麼堅持……去救他？」千焰心的緋眸在深緋與黯緋不斷轉換，多少對白染的執念很是疑惑，「真的有那麼困難？那麼不堪嗎？」

  「等你活過一個世紀，你就會知道。」白染髮出一聲乾澀的強笑，「悲傷會直到一個世紀結束、下一個世紀承載……百載傳承的折磨與痛苦，有的英雄變成了怪物、有些英雄變成了瘋子、有些英雄變成了塵埃……」

  「那麼您呢？導師？」

  「我變成了凡人。」白染放開千焰心的右手，空出來的手掌攏住兩塊結合在一起的血誓約，她的強笑化作自然，「這就是為什麼，我要給他們一個救贖。」

  血誓約的融合帶給了千焰心另一層感受，與之相連的本源力量使他清楚地感知到總量的變化情況。他看著那塊血光四射的血誓約化作道道死光炸裂開來，一股腦地匯入白染的掌心。

  「你的血誓約也僅剩餘燼了。」那股召喚著他的邪惡力量僅僅提高了一小截，千焰心擔憂地看向白染血紋密布的臉頰，「幫我融合抽離，還代替我承受血誓約的邪力，再捨棄自己的魔力，你無需做到這個份上……」

  「不，這是我的選擇！」白染微微低頭，蒼藍的明眸也被血色侵蝕，「我應得的下場、報應……只要你、只要你……」血誓約的邪力闖入她的體內，肆虐的邪力使她的頭腦眩暈。

  「不，不對。」她突然猛地抬頭，「你、你這笨蛋是不是不怎麼喜歡被別人期許？」

  千焰心哭笑不得，將她舉起的手臂握住，嚴正道:「恩師的期許我還是勉強接受的。來吧，即使導師您是靈長類魔法的極限，也不能承受兩股血誓約的邪力影響吧？」

  被千焰心握住手腕，白染驚慌一下，瞬間回神，身上的邪力被千焰心分流吸收。

  「導師，這可不是凡人的下場。」千焰心溫和一笑，輕聲指正，「您直到戰後、直到今日、直到下個世紀結束，也會是英雄。」

  緋發男子笑意淡然，分明沒有幻術影響，但她居然覺得他好像幻覺。

  阿姆雷特。

  雖沒有黃金台上的封將之威，沒有紫金帶、龍鱗盔與紅蓮甲，沒有那時史詩般飛舞的花瓣，沒有眾部神官與斗篷君王的祝福。

  但他似乎一直就在自己眼前，在身邊、在夢裡。

  千焰心沉神，兩種元素翻飛集結，在白染光與兵的推進下，層層蛻變。

  此時他的鳳凰玄火裊裊環繞，如懷裡耳語一般靠近千焰心。而千焰心在得到鳳凰玄火的耳語後，登時一驚，無比震撼地望嚮導師白染，雪發女子就著千焰心的眼神，猜測到他的變化，卻也不敢斷定地望著他。

  「涅槃功至，九重已啟。」

  聽到千焰心這麼說，白染倒吸一口涼氣，顯然見識過所謂九重涅槃的境界。

  就是說，眼前這個小孩，竟現在就能達到當初阿姆雷特的水平嗎？

  震驚之餘，鳳凰玄火暴涌而出，如疊浪千重般動盪大地，緋色火光瘋長，燃燒的元素覆蓋了原先兩人所限制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