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六十三，交鋒伊凡

  「這條是近路。」

  千焰心興致勃勃地踩在鬆軟的雪地上，扭頭沖跟在身後的瑪利亞說道。

  昨夜天空晴朗，今早又難得的沒有下雪，萬里的白雲都在朝步行在雪原上的兩人微笑。是個北方溫和的好天氣，毋庸置疑的，雪原開闊，他們能一眼望到前方遠處的一座杉木林子。

  「那就是我小時候常常經過的林子了。」千焰心興沖沖指了指那片白雪下的青蔥，「人們都以為那林子會直直地通向凍骨雪原，但他們錯了，整片樹林迂迴覆蓋，拐個彎出林子就是亞林村的隱蔽大門了。」

  瑪利亞拉著自己被風吹得飄起來的圍巾，順著千焰心所指望去，果然有一片面積可觀的杉木林。高大的樹木在風雪裡飄搖，乍看之下還有些恐怖，但瞧千焰心的神情似乎格外的親切。

  「也就是說，其實法布諾鎮到亞林村的直線距離短得不行？」瑪利亞問道。

  「對啊，估計再走……差不多走到中午快開飯那會兒就能到。」千焰心算了算時候，向瑪利亞眨了眨眼睛，「你必須得嘗嘗娜婭姐姐的手藝，她是我遇見過，廚藝最好的人，娜婭姐姐燒制的菜餚都特別好吃！」他將「特別」拉得很長，顯示出他對娜婭廚藝的認可。

  瑪利亞想了想，廚藝嗎？自己在戰場上的確遇到過自己做飯吃的情況，不過她對食物向來不挑，死去戰馬的生肉，隨便處理下，她都能咽下去。

  對廚藝這方面，她確實知之甚少。

  看著千焰心一臉嚮往的模樣，瑪利亞暗暗下定決心，不能再只想著劍術了，得像他口中的那個娜婭姐姐一樣，學一手好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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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瑪利亞，如果可以，別拿著杜鵑作出凝神的樣子，我怕一劍劈下來我承受不住。」

  「哦……哦，好的。」

  兩人並肩在雪原上行走了一會兒，不多時便到達了剛剛還在遠處的杉木林前。走近一看，這些杉木竟長比想像中得還要高大不少，瑪利亞伸手在樹皮上一摸，甚至能感受到那沒有衰弱的生命力。

  在這樣寒冷的境地，還能生長得如此旺盛，瑪利亞感到有些奇怪。

  「啊哈，胡桃芽！」

  千焰心衝到一塊小樹叢前，用手戳了戳那白嫩的花苞，萬分驚喜:「真不是時候，以前和同伴玩找胡桃芽的遊戲，每次我都一無所獲，想不到在這兒出現了……哎呀，可惜可惜。」

  「千焰心。」瑪利亞突然喊了他一聲。

  「嗯？」

  觸及那歡躍的緋眸，紫發女子眼中的決意登時消失了大半，她愣了下，匆匆搖了搖頭，重新掛起微笑:「唔……沒什麼，這片林子還有什麼童年回憶嗎？」

  「喲那可就多了，你知道光翼慶的時候……」

  至少，讓他能夠沒有負擔地享受這段無法替代的時光吧。瑪利亞打起精神，跑到與他平行的位置。可能是自己的失誤或是出了什麼差錯，嗯，但願如此。

  千焰心的聲音猛地戛然而止，讓瑪利亞不禁轉頭看向他。

  緋發男子的臉色好似在慢慢難看，他緩緩將目光放向深幽的林間，周圍的聲音在此刻降低到極致，明明已經如此安靜了，卻讓兩人的耳朵格外的不舒服。

  沒有聲響的震動讓瑪利亞感到頭皮發麻，她對危機一無所知，因為她沒有千焰心的感知力。

  但身邊的男子在第一時間握緊了她的手。

  爆發的剎那前，她肯定千焰心回身時鎮定的表情，緋眸定定地看著她，那眼神依然在說著「相信我」。

  當然，一如既往的信任。

  千焰心動作快如閃電，術式瞬間凝結，緋色的鳳凰玄火形成一個光繭包裹住兩人。而得到眼神示意的瑪利亞猛地一踏地面，積雪被震得激盪與千焰心相擁著脫離地面。

  暗紅魔焰疾馳而來，轟開了林間的寂靜，樹木與積雪在瞬間消融。

  #

  林間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中。

  這種黑暗露骨而冰冷，它比光明還要蓬勃，比陽光還要自由。杉木巨大的樹幹在陰影地覆蓋中腐蝕，樹皮上生出一層層蒼白的飛絮，接著那些平日看不到的樹蟲通通爬了出來。

  不朽的腐朽，就算下個春天到來，杉木也再也不會成長，如同詛咒的腐敗鎖住了這片林地。

  玄火護罩發出了「咔」的一聲響動，在抵消完那黑紅的魔焰後，整個防禦宣告破滅。緋色的外殼登時四分五裂，魔焰清空了千焰心凝聚的魔力，從某種意義上講，也傾向於腐化。

  千焰心抱著瑪利亞，環顧四周，沒有玄火保護的地面已經成灰暗乾枯的死地。這股暗紅色的魔焰並非他一開始那種濃稠的魔力，而是腐化程度高過巫術的神秘火焰。

  初次接觸下，其魔力密度、強度都不亞於自己的鳳凰玄火。

  瑪利亞毫不猶豫地拔出杜鵑，紫紅劍光閃爍，作出了迎敵之態。她從千焰心的臉上看到了凝重，便知這不是個好對付的敵人。

  在他們的面前上空，一道雄偉的魔影立於杉樹頂端，全身由濃重的黑影組成，一對幻化的凶目激盪著鋒銳的寒光。這道不知名的魔影正低頭看向他們，千焰心可以從他眼中看到絲絲不屑與傲慢。

  「搞什麼啊……你就是神之棄子？」魔影嘀咕了一句後，不耐地問道，「算了，不重要，只是贗品而已。」

  千焰心嚴陣以待，在巨大的魔影前釋放著自己巨量的魔力，他緋發飄揚，喝道:「你又是誰？我不記得有哪個我見過的七英雄長成這副鬼樣。」

  「七英雄……」魔影的方向傳來一聲嗤笑，那男音緊接著響起，「現在只不過是幾條敗犬罷了，比起那群廢物，我甚至更願意抽時間來看看你。」

  他的話音剛落，魔影周圍響起晦澀的詭異樂聲，像是異教徒的手鼓與長笛，隨著著樂聲的暴躁，他身邊出現了深淵般的漆黑漩渦。

  千焰心一凜，將瑪利亞擋在身後，雙手結印。

  緋焰鳳凰展翼而飛，十幾米寬大的翼展讓鳳凰玄火激烈地覆蓋在林地里。他再次揮手，在騰飛的鳳凰中施加起數道強化的光元素魔法，帶著點點金光，有魔影龐大的緋焰鳳凰向那整片陰影俯衝而下。

  大荒冰川！

  千焰心沒有鬆懈，吟唱在瞬間結束。

  冷利肅殺的冰棺從魔影頭頂墜落，那條為鳳凰指明方向的凍結之路已經到達了魔影的下方，刺骨的冰元素在魔影根部開始了向魔影全身束縛的過程。

  一切都在眨眼間完成，千焰心魔法的嫻熟程度讓魔影的操縱者都是一驚。

  等到伊凡反應過來時，鳳凰已經撞擊、冰棺已經落下、凍結也會完成。

  魔影身邊的黑暗漩渦被緋焰鳳凰衝擊得變形，腐化的魔力這次沒能敵過鳳凰玄火。魔影在無法移動的冰封中讓相比之前更加巨型的冰棺籠罩，寂滅的冰元素力量讓魔影在冰棺之中仿佛凝固。

  千焰心眼見魔影已被禁錮，立時騰空而起，只消瞬身術他便出現在封凍魔影的跟前。

  「喝啊——！！」

  鳳凰玄火在他手臂環繞作螺旋狀的突刺，千焰心渾身沐浴著玄火，神情一震，將玄火尖刺送入了冰棺之中。精妙的魔力掌控使冰棺中的魔力為之讓道，流暢地刺入，千焰心感到一陣刺入敵人心臟的快感。

  「嗯？」

  千焰心嘗試著從冰棺中移動手臂，卻發現自己的拳頭正被什麼牽制住一樣。他看向面前堅實的冰棺，在洞察術的凝視與萬物感應的作用下，一對他從未見過的邪惡眼眸與他平視。

  大荒冰川的冰棺驟然粉碎，冰元素的魔力碎片在林地上空飛散，像是下起了一場毫無預兆的冰雹。同時粉碎的，還有千焰心與法術的連接——表示，困在大荒冰川內部的某種力量，破解了這重封印。

  下方的瑪利亞也愣住了，她急切地看著上空，餘光突然間掃到一旁高聳的杉木。

  #

  眼前的棕發男子與真人沒有什麼區別，他皮膚光澤細膩，唇紅齒白，英氣十足。相當邪魅的外表與原本陽剛的身材中和，變作了一團男性魅力的集合體。外表上，與千焰心倒有幾分相似。

  他穿著一件華貴的紅袍，就和千焰心平日穿著打扮如出一轍。

  此時，棕發男子握住了千焰心有力的拳頭，怡然不動地懸浮在他面前。千焰心與他激烈地對視，緋眸中暗沉的火焰讓棕發男子移不開視線——他這是知道我是誰了嗎，呵，果然不該穿紅袍的。

  伊凡的化身向他握住的拳頭看了一眼，其上漆黑的刻印著實讓他眉頭一緊。

  「就是莫伊雷德，伊凡。」千焰心冷聲道，表情帶著敵意與激動，絲毫沒有漸弱拳頭上的力量，「只要你敢放鬆半秒，我就能把[失道無助]印在你的臉上。」

  伊凡的手掌被壓得後退了一寸，但很快他又消除了這一寸的優勢，他歪了歪腦袋:「聰明，考慮到了我能腐化一切事物的魔焰，用寄宿著莫伊雷德的暗元素之手攻擊我，你不算太笨。」

  他勾唇邪笑:「但，這樣呢？」

  言罷他另一隻手襲來，千焰心想要避開，但好像空間為之錯位了一般，他的喉嚨被伊凡捏了個正著。那奇妙的空間錯位感讓他多年苦修的精神一恍惚，而面前的男子似乎已經達到了目的，在千焰心的注視下展開了迷人的笑臉。

  腐化！千焰心感到呼吸猛然停住，不是他自動地屏息，而是氣管那部分無法使用了。他連忙振作精神，催動體內的光元素魔力反撲。

  「還想反抗？」

  伊凡哈哈大笑，看著千焰心已經開始腐化的脖子，手指掐准了他兩邊的動脈。

  神的血漿爆開，一定同樣的驚艷。

  「咻——」

  瑞氣騰騰的杜鵑猛烈揮來，劍刃上帶著淡淡的紫光，這恢宏而來的劍刃在伊凡正腐化著千焰心脖子的手臂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化身伊凡感到氣力一斷，向後退了幾步，看向自己切面整齊的斷臂，不禁大失所望地嘆了口氣。明明就差那麼一點兒，那血漿就會噴灑到自己臉上了，那久違的弒神快感吶。

  他的手掌一脫離，千焰心脖子上的腐化立即被光元素治癒。

  瑪利亞快速收勢，再次對伊凡一劍立劈。

  「碰！」又是可感不可視的空間錯位，伊凡從站立的身姿抬手，輕而易舉地用方才抓住千焰心拳頭的手擋下杜鵑的利刃，他邪魅地看著這個怒容的絕美女子，伸出舌頭舔了舔猩紅的嘴唇。

  「滾開！」

  千焰心抱起沒有浮空術加持即將下墜的瑪利亞，帶著連串的玄火，一腳踹到伊凡的肚皮上。伊凡發出怪叫，被這冷不丁的一腳踢散作一片飛散的漆黑魔氣，突兀地從空中消失。

  「你知道的，我畢竟時間有限。」

  伊凡的怪異聲音變調地從虛無的空中傳來，千焰心即便將感知提升到極限也無法辨明聲源所在。他將瑪利亞緊緊抱住，警惕地向四周掃視。

  「真可惜，神之棄子，既然你選擇了……呵，讓我們拭目以待。命運的盡頭等待你的早已註定，帶著可悲可泣的夢想，向阿津哭訴去吧。」

  #

  怪笑聲遠遠逝去，兩人在白日的晴空下，心中卻冰冷如鐵。

  「你沒事吧？」瑪利亞觸碰著緋發男子漸漸恢復柔軟的脖子，擔憂地問道。

  「沒事。」千焰心向她一笑，「我已經聽過很多這樣的話了……人形魔神伊凡，呵，看來七英雄的評定標準真是奇異啊。」

  伊凡不好對付，相當棘手。這還只是他一小部分的力量，若是他全力襲來……

  要非剛才瑪利亞救急的一劍，恐怕他得費勁力氣才能逃離腐化的魔法。那是應該是火元素魔法的一種，但卻聞所未聞，顯然它成為了伊凡主要的手段之一。想不通的是，這樣一個對魔力敏感的傢伙，為什麼不受自己魔法的限制？

  還有那困擾他們的空間錯位感，千焰心至今想不到破解之法，可以說，他對伊凡的能力一無所知。

  這種情形實在是太劣勢了，前所未有的劣勢。

  千焰心的表情格外的嚴肅，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他不認為伊凡想要放過他們。曾聽聞羅爾鐸說過，這頭人形魔神被封印在某個絕地，他想，也許那就是他們還活著的原因吧……

  還得繼續變強，不然，不說自己，連瑪利亞也會受到傷害。

  絕不允許那種事發生。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守在你身邊的。」瑪利亞環著千焰心，紫發下的絕美容顏在陽光下泛著晶瑩，她接著眯起雙眼，「另外，停下你的鹹豬手。」

  千焰心哈哈一笑，摸向腦袋，老實地抱著瑪利亞向下降落。他現在已經下定決心，不過暫時沒打算將這決心表明給瑪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