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嶄新的天賦(一)

  假設羅爾鐸的本意就是讓千焰心來拜訪天諭冰心隨他學習魔法，那羅爾鐸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幫助他呢？為了讓他到阿隆特之前足夠自保嗎，他可不相信這些七英雄能如此友善。與大多數人族不同，千焰心雖然尊重七英雄為人族作出的貢獻，但絕不會天真地以為七英雄都是好說話的長者。

  羅爾鐸的出現，讓他重新有了深深的疑惑。幻詩篇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作用？等待他的大人物又是誰？自己今後是命運，又當如何？千焰心不懼怕前路未知兇險，他體內涌動著年輕的冒險血液，正在沸騰著為全新世界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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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進入阿隆特山脈之前，現在的情況至少是他能夠控制的。

  千焰心抹掉額頭上的水漬，上衣掛在一邊的冰柱上，晶亮的汗水順著他對稱的鎖骨，流經他明顯的胸肌、腹肌，在人魚線處停留片刻，落在褲子上。

  他看著那汗液在褲頭搖搖欲墜，手指一動，晶亮的汗水慢慢凝滯，物質上發生了沉重的改變，水質漸漸轉化成了冰晶。千焰心呼出一口寒氣，褲子上的汗液變成了一粒粒的冰珠，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不錯。」

  整整三天過去，天諭冰心第一次對千焰心發出了一聲讚譽，這位殘疾老者本身就是一位嚴厲的師長，對魔法的態度更是嚴謹，繞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千焰心的天賦與進步實在超乎想像。

  控制魔力，魔法進階，加上全新魔法知識的灌輸，無數難點在千焰心高超的天賦中一一破解。甚至天諭冰心不得不講起更高等的魔法知識來滿足求學者饕餮般的好奇心。

  盤坐靜止的姿勢從未變過，天諭冰心點頭道:「我能感受到，你對魔力的控制已經精進了不少，下次再釋放我的大荒冰川，就不必再依靠你左手的戒指了。」

  千焰心一愣，看向自己的左手，見冰藍色光芒還在閃爍，忙將其摘下來，扔到自己上衣的位置，轉頭對天諭冰心說:「不好意思前輩，我沒有注意到還戴著戒指。」

  「無妨。那戒指只是增加魔力的凝實度而已。」天諭冰心道，「繼續控魔練習。」

  千焰心應了一聲，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前輩，我還是練習冰元素魔力嗎？」

  天諭冰心想了想，抬起頭，不見雙目的麻布眼罩對著千焰心，聲音里多了幾分考究之意:「這次你嘗試著同時控制兩種元素，單個元素的控制已經對你不成問題了。」

  「同時控制兩種元素？」千焰心吃了一驚，「那樣不會相互排斥失控嗎？」

  相當明白千焰心此刻的驚訝，天諭冰心微微一笑:「你以為為什麼曾經有元素之子、寒沙法尊這樣的名號響徹大陸，如果他們不能將多種元素魔法混合使用，哪來這樣的名號。」

  「將多種元素魔法同時展現，控制它們，只不過是你成為強者的第一步，等到你能夠使用混合的元素魔法，才能將你的特殊天賦發揮出來，那算得上站在克羅諾斯的巔峰。」

  「那，元素擬態……」

  「那是之後的事情。」天諭冰心的語氣瞬間嚴肅了起來，又變回了那個嚴苛的老師，「將兩種元素同時釋放，像天秤一樣沒有一絲偏差！」

  「是！」

  千焰心老實地回應一聲，開始調動體內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他喜歡這樣認真的指導，因為從小就沒有魔法師教導過自己，千焰心急地需要糾正他的錯誤與偏差，天諭前輩是有這種資格與耐心的老師。

  鐵門突然被打開，正沉浸在魔法當中的師徒兩人回頭，只見科莉絲探頭探腦地朝這邊望過來。

  當科莉絲瞄到千焰心赤裸的、肌肉飽滿的上身時，不由得面紅耳赤。千焰心倒不覺得有什麼，反正她早就看過了，便招呼她過來。

  「我、我只是來送午餐的……」科莉絲在門後靠著，將手裡的飯盒提了提，讓師徒兩人都能看清楚，她嬌顏紅潤，「打擾你們了嗎？……」

  千焰心剛想說將飯盒放在那裡就好，一道蒼老威嚴的聲音響起:「沒有，焰心，你先去和小姑娘吃點兒東西吧。」天諭冰心淡然一笑，「我是亡靈，可吃不了這些飯食，你吃飽了也好繼續訓練。」

  千焰心臉色一奇，不過既然天諭前輩已經這樣說了，他也不違背。點了點頭，將上衣套上，就往科莉絲的方向走去。

  鐵門緩緩閉合，這冰雪世界又只餘下一道幽魂一動不動地靜默。

  天諭冰心靜靜整理著腦海中的回憶，千焰心與科莉絲的身影不期融入了畫面，糅合成他曾經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記得，那年的血發少女，也擁有著科莉絲那樣的青春與活力，她身上泛著茉莉花般的清淡香氣，驕傲的雙眸宛如失落帝國的公主。也許就是那次偶然的家族狩獵，也許就是他的視線與她交匯，從此「天諭冰心」註定將會一生伴隨「血色大君」。

  千焰心與科莉絲並肩而行的背影，仿佛也變了顏色。化成了另外兩人，少年向少女緩緩單膝下跪，獻上了一枚與少女發色相配的紅貓眼寶石戒指。

  這位已經離世多年的老人發出了一聲懷念的呼吸，空蕩蕩的袖子隨著他是呼吸而搖晃。

  他多希望再回到鐵棘森林，多希望再回到那個簡陋得日夜漏水的小屋，但他們曾經是那樣的快樂，外面的世界都與他們無關，什麼七英雄傳說、什麼凱爾城的秘密、什麼遙不可及的幻詩篇……

  可惜，時光軟硬不吃地溜走，回憶乍然褪色。

  #

  用過午餐，千焰心又回到了天諭冰心所在的冰洞中，驚訝地發現那位始終盤坐在草蓆上的亡魂老者竟然站了起來。有些虛幻縹緲的身軀佝僂地馱著，蒼老異常的面容肅穆而平靜。

  蒙眼老者聽到了門口的動靜，顫顫巍巍地轉身，沉聲問道:「吃飽了？」

  千焰心回味了下科莉絲燒的布仕卡醬汁肉丸，點頭道:「吃飽了，前輩。」

  天諭冰心沉默了一會兒，一道白光閃爍在他面前，千焰心敏銳地感知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還未等他問，蒙眼老者便開口道:「焰心，時間緊迫，我決定讓你同時學習多元素掌控與元素擬態。」

  「同時學習？」千焰心一驚，有些難以想像，「可您說過，兩種分開學習比較好。」

  天諭冰心面前的白光凝實，化成了一把冰晶長刀，他淡淡地道:「也許我低估了你的學習天賦，你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完成了其他天才三年也難以企及的魔力修習。」

  看著那把懸浮半空的冰涼刀刃，千焰心咽了口唾沫:「那前輩的意思是……」

  「在我還是個無名小卒的時候，我的父親為了讓我儘快成才，將我丟進了鐵棘森林的深處，想激發我魔法的天賦。」天諭冰心微笑道，好像那以往的痛苦與艱難只不過是旁人的故事，「他是對的，通過戰鬥，讓我二十歲時就學會了元素擬態這類高超魔法。」

  千焰心點了點頭，表情前所未有的興奮，隔了老遠天諭冰心也能感受到那躁動的魔力。

  「你似乎很高興，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天諭冰心奇道，他原以為至少千焰心也會有些抗拒戰鬥，畢竟不是人人都想從實戰中學習的，尤其是魔法。

  「晚輩愚鈍。說白了，晚輩希望與高手一戰。」千焰心挺身而立，暗紅的瞳孔戰意灼灼，就像兩年前他直面蛛皇的時候一樣。

  「好，孺子可教也。」天諭冰心大笑一聲，聲震四方冰晶。

  剎那間，他不再是那個在黑暗與孤寂中默默無言的亡魂，他半透明的靈體幾乎變成與活人無異的身軀，冰洞的氣溫再次驟降，厚厚的冰層再度結霜。

  又一次，在死去多年之後，這位殘疾老人，再次變回了那個凍結半座翁城的寒冰魔法大師，天諭冰心。

  寒冰魔法的氣息排山倒海般湧現，以那個佝僂老人為中心擴散開來，整個冰洞直冒寒氣，所有的冰霜都在劇烈地凝結，變得更加厚重與冰冷。而那個殘疾老者身邊並未有多麼華麗的光芒，只有一種寒至骨髓的煞氣。

  千焰心矗立原地，清俊到妖魅的臉上表情一片平靜，但他兩側的鬢角已然開始流汗。以往的戰鬥，他可以使計、偷襲、制定計劃……然而這次，是完全正面的一對一，沒有信息、沒有試探。

  他雙手微張，一絲火苗竄出，緊接著無數絲火焰從他煥發暗紅光澤的掌心流轉，瀰漫了他方圓數十米的範圍。身處火焰漩渦中的千焰心，一頭暗紅長發飄散，眼底灼灼的火焰燃燒著他自己。

  天諭冰心煞氣四溢的身軀緩緩向他走了過來，那陰冷的氣流隨之而動，如無孔不入的蠹蟲一般，生生鑽進了那火焰漩渦中，開始冰與火的交融。

  千焰心輕喝一聲，揮動雙手間面前展開了暗紅魔焰的法陣，滾燙的大火球一個個的爆而出。經過天諭冰心數日的教導，千焰心已經習得了高深的轉換之道，大火球術的威力今非昔比，且彈道速度與普通火球術還要更快。

  數十個大火球如一排憤怒的蠻牛，瘋狂地撞向那個散發淡淡氣息的佝僂老人。千焰心沒有懈怠，一揮手，又是十幾個大火球凝聚而來，第二波攻擊已經準備完畢。

  面對這一排氣勢洶洶的大火球，天諭冰心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戴著眼罩的臉上淡然無比，好像面前比人高的大火球群根本不存在。

  沒有施術手抬起，因為他的雙臂早已消失，動的只有魔力。

  老人面前的寒冰地面瞬間凹陷，鼓起的冰塊堆積而起，眨眼間組成了兩座巨大的厚重冰牆。

  氣勢洶洶的大火球群猛烈地在冰牆上爆裂，發出連續的巨響，暗紅魔焰四處飛濺，點點暗紅灑落冰面，在爆響的掩蓋下響起「滋滋」溶解聲。

  濃煙被寒冰魔力驅散，兩面巨大的冰牆竟然毫髮無損地挺立，只能看到表面有些淡淡的痕跡。

  「冰魔法雖然不及火元素的攻擊性，但有著厚重、穩固的特性。」天諭冰心淡淡的聲音從冰牆後傳出，「即使你的火焰威力異常，但也無法輕易突破強度更高的穩固冰元素術式。」

  千焰心輕輕一笑，他也不指望能在第一回合分出高下，那可是天諭冰心吶，那個傳奇般的元素魔法大師。

  老人的話音剛落，千焰心突然感到一股更加磅礴的冰元素魔力，他連忙將滿天大火球集中在面前，穩穩地將其控制不動，以防止天諭冰心的突襲。

  那高大的兩面冰牆在磅礴魔力下漸漸產生變化，其上的冰塊一點點消融，變成圓潤的形態，仿佛有位看不見的雕刻師在四四方方的冰牆上創作一般。不消片刻，那厚實的冰牆就被雕刻成兩座雄偉的冰霜巨人。

  千焰心眼神一動，神情凝重了起來，低聲自語了句:「元素擬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