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異寶

  「你知道怎麼樣對付魔獸嗎？」

  霍羅曾在雪原魔狼的屍體前這樣問不到十歲的千焰心，他漆黑眼眸深深凝望著千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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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童的千焰心剛想回答「燒掉就好了呀」，可是想想昨天差點兒點燃了村子的穀倉，也就憋回了到嘴的錯誤答案，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難得的是，霍羅這次並未大笑著嘲弄他一番，而是相當正經地解釋:「魔獸之所以被稱之為魔獸，不但因為它們比普通野獸兇猛，還因為身上的魔力污染使它們攻擊欲望極強，且具備釋放魔力攻擊的能力。哦，當然是魔力攻擊，沒有魔獸會像人類一樣使用魔法……」

  「那我可以用魔法驅散它們身上的魔力？」

  「小屁孩兒反應挺快嘛。」霍羅拍了下千焰心的小屁股，令紅髮男孩一陣不爽，「你要知道，火元素法師是很占優勢的，火元素擁有很好的驅散魔力效果，加上你的冰元素魔法牽制，利用得好，魔獸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對抗魔獸，特別是強大的魔獸，多用火魔法總是沒錯的。當然，如果你有那個能力了，多元素配合使用，更加輕鬆。

  現在，你有那個能力嗎？

  冰元素魔力大盛，紅髮男子周身被冰霧覆蓋，將周圍的沙土都凍得僵硬。

  千焰心在科莉絲又一次盾牌的掩護下，念動咒語，左手冰藍色光輝閃爍，一道道冰刃從他掌間爆發。好像他本身就是冰元素法師一般，那冰刃流動著強烈的寒氣，瘋狂地衝擊在泫母地身體上。

  他左手食指上的冰藍戒指宛如一顆明眸，閃爍著無盡的寒意，冰冷地注視著前方那頭高大如邪山般的恐怖魔獸。科莉絲在盾牌格擋的間隙，看準機會，不斷朝泫母丟擲魔石，儲存著千焰心魔法的魔石展開一個個魔焰法術，輔助千焰心壓制這頭魔獸。

  受到連續攻擊的泫母難以抬頭，加上剛才的奇襲，它現在只能勉強承受冰火交加的壓制。

  科莉絲一個滑步到了千焰心身邊，驚駭地看著千焰心左手爆發出以十為單位計數的冰刃，無法想像哪個魔法師具備如此龐大的魔力總量。至少，在草根旅行法師中是聞所未聞的。

  冰刃抽擊著泫母厚實的皮毛，魔獸獨有的魔力角質受到冰元素的衝擊，已經結成了一片片白霜。強大如泫母這樣的凶獸也剎不住腳步的後退，四隻強壯的獸臂半截都陷進了沙地里。

  「不是長久之計。」千焰心聲音有些吃力，左手上的冰藍色光芒逐漸削弱，製造冰刃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我要驅散它身上的魔力。」

  「想把魔獸變成血肉之軀的畜生?」科莉絲雙手扛起巨盾，將滿頭藍發束在一起，「放鬆強度！」

  充斥著冰元素的魔法利刃在軌跡中減少了數量，泫母緊閉的雙目陡然睜開，漆黑一片的怪目流轉著異常瘋狂的憤怒與嗜血。它細長的脖子高揚，零碎的冰刃被氣浪震成滿天浮冰，泫母獨特的似鳥非鳥的叫聲響徹落日中的大漠。

  好似這是泫母在呼喚黑夜的前奏。

  黃綠色的巨大豹爪高高抬起，對著下方那個渺小的暗紅色身影猛力拍下。

  它確定這一擊完全可以命中那個將他壓制住的魔法師，而且足以將他從這個世界上抹除。敢於獵殺它的魔法師，那些自視甚高的魔法師，都是這樣在靜默中被它拍成肉泥。

  可惜，這位自視甚高的魔法師並不是一個人。

  科莉絲在豹爪揚起之前，就持盾衝到了泫母的身下，那是它的盲區。聽到豹爪揮動的風聲，科莉絲爆發出雙臂全部的力量，所有的骨骼和肌肉推動著手中的巨盾，堅實樸實的盾面結結實實地抨擊在了泫母的前胸。

  魔獸皮毛上的角質瞬間裂開，沉重的力道使泫母感到胸口一震，劇烈的疼痛使它的前爪再也無法接近千焰心。同時，它鳥喙一張，毫不猶豫地對著胸口前的科莉絲啄了下去。

  由於泫母細長的脖子，為科莉絲贏得了些反應時間，她看著那沾滿血液與粘液的尖銳鳥喙直奔自己頭頂而來，連忙側身一閃，手中巨盾轉向，又是一個重擊扣在了泫母的前胸。

  泫母慘叫一聲，後退數步，鳥類的鼻孔里噴出黑色煙霧，使科莉絲暫時無法乘勝追擊。

  黑煙散盡，科莉絲放下捂住口鼻的手掌，向前一看，泫母已然退到了離自己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對嗜血的黑眸直瞪瞪地盯著她。此時兩人都看到了，泫母的前胸有星星點點的黑血流出，薄而堅固的角質完全破裂，露出了柔軟的皮毛與傷口。

  千焰心適時動手，雙手結印，暗紅的烈焰法陣在他身下展開，一道道暗紅魔焰組成的利箭從他手中迸發，所有的火箭都指向泫母暴露的胸口，是的，讓火元素燃燒它的肉體，驅散它的魔力。

  千焰心的設想的確睿智，但實際上泫母的閃避速度與它的巨大身軀不成正比。千焰心在十秒的時間裡，射出了上百道火箭，只有寥寥幾支擊中了泫母的胸口。

  不過這也夠得泫母受的了。

  火箭蘊含的魔力以星星之火燎原之勢以泫母的胸口為中心，向四周燃燒。暗紅色烈焰飛絮般綴滿泫母全身，它奮力嘶吼，側身翻倒在地上到處打滾，妄圖撲滅這魔焰。

  但這顯然是徒勞，除了邪巫多諾罕那奇異的身體構造外，千焰心的魔法火焰還未在任何東西上失效過。

  千焰心左右手一分，戴著戒指的左手瞬間又轉換為與戒指相配的冰藍色，寒氣涌動。而他釋放火箭的右手也沒有閒著，繼續將魔法集中在滿地打滾的泫母身上，泫母身上的污染魔力已經被千焰心驅散得差不多了，殺死它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冰元素戒指發出一聲轟鳴，一道尖銳粗壯的冰柱就從千焰心跟前的沙地里暴起而出，尖利的冰錐部分帶著寒冷的氣流扎向泫母細長的脖子。

  「嗤！……」

  冰柱鋒銳地刺入泫母長長的脖子中間，洞穿了那黃綠色的肉條，大量黑色的魔獸血噴灑而出，將泫母四周的沙地染成黑色，在夕陽的餘暉下，更加接近於人類的血紅。

  泫母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漆黑的怪目不再上下翻動，粗壯的四肢也不再搖晃，大如小山般的身軀在沙地里慢慢靜止、慢慢變得冰涼。它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從狩獵者，突然變成了獵物，也不會想到會死在自己稱雄稱霸的布仕卡沙漠上。

  然而它模糊的視野終於隨著夕陽落山，逐漸昏暗，擁有相當智商的泫母，意識到，自己快死了。

  千焰心一步步走向泫母，科莉絲緊隨其後，兩人還能聽見泫母鼓動的心跳，那有力的心跳，也在逐漸衰弱。千焰心剎那間感到了生命的殘酷與脆弱，一時間，竟然對這頭垂死的魔獸有了憐憫之心。

  但上天都知道，憐憫無用，殺戮有道，尤其是在這個世界中。

  所以，他指尖的火球沒有片刻遲疑地爆射而出，熾熱了大片入夜的冷空氣。大團火焰轉瞬間包裹住泫母巨大的腦袋，燒灼著它黃綠色的皮毛，不一會兒它的頭骨就能顯現出來。

  泫母帶著最後的不甘，輕輕擺動了一下長尾，鼓譟的心跳終止。

  很大的一具屍體。

  魔焰燃燒中，科莉絲突然出聲:「如果不是魔獸的血肉劇毒，恐怕市面上早就出現魔獸餐飲了。」

  千焰心盯著那團燃燒的暗紅色，呼了口氣，面部被凍得僵硬:「是啊，可惜了。」

  #

  接下來，就是兩人期待已久的尋寶環節。這種和血腥打交道的事，還是只能交給經驗豐富的科莉絲。

  科莉絲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柔美的臉上帶著三分不忍，七分興奮的表情，沖千焰心笑道:「你解剖過魔獸嗎？這種大個兒的。」

  千焰心表示毫無經驗，就和他從未和女孩子一起不可描述一樣。

  於是科莉絲著實讓他大開眼界了。

  匕首用力劃開黃綠色皮毛的肚子，大量的黑血與濕漉漉的腸子翻滾出來，科莉絲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我小時候被噘嘴(一種布仕卡魔獸)吞進肚子裡去，我也不知道魔獸死後血液凝結得這麼快。」說著，她還用刀子撥弄了下地上的黑色血塊兒。

  「我只求你儘快放過這具死屍……」千焰心緊緊捂住口鼻，清俊的臉上一片凝重，邪魅地唇角不復存在。諸大林的下水道都比這氣味兒好聞百倍。

  「你得理解嘛。」匕首又是一拉扯，血口瞬間變寬，更多大型的內臟滾出，科莉絲踩著匕首邊的皮肉，繼續用力，「泫母……比較大……又是，呃……肉食！所以，氣味兒大點兒……不稀奇……」

  泫母的肚皮被整個剖開，濃烈的異臭使千焰心不得不撤離這片沙地，坐在泫母屍體上方，不停揮著面前的空氣，朝下面大喊:「科莉絲！你發現什麼沒？」

  「有！」

  肚皮里傳來一聲響動，滿身黑血的科莉絲大開大合地從大口子裡擠了出來，甩了甩自己黑色粘稠的藍發，氣惱道:「我自己都噁心得不行了……」

  轉頭一看，只見千焰心一臉木然地看著自己，相隔距離瞬間比平時增長了兩倍。

  科莉絲氣惱的同時，腦中蹦出一個想法，她不懷好意地笑著，柔美動人的五官都浮動著陰謀的意味。千焰心臉色一變，拔腿就要逃跑，卻為時已晚。

  「哈！千焰心，又是一個漂亮的勝利呢！」科莉絲放下拘束，非常「淑女」地擁抱向千焰心，抱住他的同時還用力擠了擠臂膀。

  嗅到可怕的氣息，千焰心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拼命推開科莉絲，痛苦地大叫著:「謀殺！伊洛旭雅為證！這是謀殺！」

  科莉絲:「………」

  兩人在泫母死屍邊坐了下來，科莉絲則將她從泫母胃中取出的事物放在了千焰心跟前，不能理解地道:「說來也奇怪，在胃液里泡了這麼久，人骨頭都化了，就這玩意兒沒化。」

  眼前的事物，是一個暗金色的、類似羅盤般的東西，觸摸質感介於石頭與玻璃之間，它的圓環被分成十二個凹陷的小格，並不怎麼規整，但可以看出其上歲月消磨的痕跡。它的歲數絕對不小，也許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千焰心將這個羅盤翻了個面，眉頭皺的更加緊了，羅盤後面儘是些奇奇怪怪、不明意義的符號，像是種文字，合著它暗金古老的色澤，將之更加神秘化。

  「完全看不懂。」

  科莉絲也搖了搖頭，攤攤手無能為力。千焰心大失所望，如此費勁得到的寶物，竟然是個這麼沒用的東西嗎？

  不願意相信。千焰心繼續盯著手中巴掌大的暗金羅盤，期望能看出點兒什麼。科莉絲不怎麼抱期望，不過還是沒有不耐煩地出聲制止。

  咦。這個凹槽小格……千焰心的手指拂過羅盤上十二個格子，隱隱想起些什麼，他盡力回想，在記憶中，有種事物與之重疊在一起了。

  「那個！！」千焰心恍然般大叫一聲，看向科莉絲，「是那個！」

  「哪個那個？」科莉絲不解道。

  千焰心一時難以解釋，只是翻找自己的腰包，從中掏出了一顆指甲大小石子樣的東西。赫然是在邪巫身上得到的那塊暗紋石片，它現在靜靜地躺在千焰心掌中，沒有任何光彩煥發。

  但那仍是一眼就能分辨的古老奇異，石片上固有的氣息使科莉絲一瞬失神。

  根據千焰心這幾年得到的信息，以及他自己的個人猜測，這玩意應該就是所謂的「幻詩」什麼的。

  不由分說地，千焰心將那塊石片按在了羅盤的一個凹槽上，羅盤發出一聲輕響，低沉的轉動了一下，有異色土礫從它的縫隙中漏了出來。

  圓環也只是轉動了一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反應。

  「該不會是個壞……」

  「轟——！！！」

  大地的震顫打斷了科莉絲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