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蛛皇遺威

  從雪林里走出，一行人加快了腳步，為了減少蛛皇追殺到巴頓的概率。他們必須全速前進，於是葡萄大方地將兩人放到了背上，由它馱著兩人進入了卡洛麗妲的腹地。

  進入了卡洛麗妲的腹地，氣溫就更加寒冷了，已經是滴水成冰的程度。千焰心不得不釋放炎甲術，將自己與瑪利亞都籠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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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坦月熊的奔跑速度比不上身體靈巧些的魔狼，但也不算慢，沿途諸多魔獸本想襲擊，葡萄怒吼一聲，便將其嚇退。可見泰坦月熊雖然已經稀少，卻仍是卡洛麗妲山脈食物鏈頂端的霸主。

  寒風極速向後掠過，千焰心已經束起了長發，伸手護著雙眼，一手抓著月熊的雪毛，叫喊著:「我們……真的要去殺蛛皇啊？」

  一旁的瑪利亞，兩把輕劍已經握在手中，正環視著四周的寒冰山峰:「這可是你說的，開口時還有志者事竟成的模樣，怎麼？害怕了？」

  千焰心暗紅的眸子裡有冷光閃過，語氣全似另一個人:「我對它所做的事很生氣，僅此而已。」

  瑪利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低聲道:「自己小心，可別死在這兒了，千焰心……」

  「啊？」紅髮少年看向瑪利亞，疑惑道，「你剛剛有說什麼嗎？風太大，你大聲點兒！」

  「我說，讓你注意四周，說不定蛛皇就在附近，準備好魔法戰鬥！」

  「沒問題！」千焰心答應了一聲，彎腰拍了拍葡萄的頭頂，在它耳邊說道，「不好意思，葡萄，讓你涉身這麼危險的事，一會兒蛛皇來了……你就先走一步吧，別讓家裡人著急好嗎？」

  聞言，奔跑著的葡萄轉頭望了千焰心一眼，漆黑的眼睛裡有著一抹人性化的決絕與堅持。

  千焰心愣了一下，心下有些感動，沖葡萄一笑:「誰讓你年紀比我大呢，弟弟我可管不著你。」

  在空曠的雪原中跑了一陣，葡萄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腳步也逐漸放輕，好像在警惕什麼。幸好今天是晴天，方圓幾里的風貌都一覽無餘，它肩背上的千焰心與瑪利亞也在警惕地掃視四周。

  兩人都擁有敏銳的感知能力，千焰心可以用洞察術預知生命波動，瑪利亞高超的身體能力足夠讓她判斷蛛皇的一切動作。搭配在一起，可謂天衣無縫。

  一種讓空氣凝固的氣息從剛才就在不停滋長，明明是晴天，卻讓兩人感覺黑雲壓頂。

  「嗚嘶——」

  月熊身上柔軟的毛髮頓時如針扎立了起來，兩人也擺好了背靠背的作戰姿勢。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仿佛有種使人不安的魔力。

  那聲音里充斥了野獸的殘暴與惡蟲的殘忍。

  似乎實在吸著自己的毒液，聲音的最後還有絲吞咽的水聲。

  「在哪兒？」瑪利亞雙目看著月熊身後白茫茫的平原，輕聲問著身後的千焰心。

  因為使用洞察術而蒼白起來的雙目驚訝地縮成一個小點，千焰心喉頭艱難地滾了滾，臉色凝重:

  「地下。」

  葡萄看著自己腳下的雪地，正在輕微的震動，旋即從地底的深處傳來了一陣如驚雷般的轟鳴，這片雪原都在為之翻騰。一條條裂縫從它身下的雪地上撕扯開，向外噴發的寒氣直衝它的肚皮。

  伴隨著一聲地脈粉碎般的巨響，龐大的氣流從下而上直接將立在高處的兩人吹飛。耳邊的雜聲擾亂了千焰心的腦子，隱約間，瑪利亞的冷喝、葡萄的嘶吼、大地的崩塌，以及可能是蛛皇發出的可怖吞咽匯成一片。

  眼前一黑，大片的飛雪壓向了他面前，不由分說就將他覆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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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千焰心說出要幹掉蛛皇的狂言後，瑪利亞並未嚴厲制止過他。相反，她似乎也有此意，所以，當時她就問了千焰心一個問題。

  「你幹掉蛛皇的最大依仗是什麼？」

  千焰心愣了片刻，抬頭答道:「我自己。」理由也很簡單，經過上次一系列事件後，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魔力正在飛速成長。大量的透支魔力，使他因禍得福，仿佛受到刺激的樹根一般猛烈生長。

  畢竟千焰心的魔力量不知原因的高，瑪利亞粗略估計大概相當於四個真正的法師。

  聽完這些，瑪利亞表示同意，但不完全同意。她承認千焰心目前是重要的魔法輸出，但她心中的最大依仗卻並非千焰心。而是巴頓的部隊。

  一路走來，她都沒有看見任何一處魔法爆裂的痕跡，意味著巴頓寧願躲進深山也沒有用哪怕一顆魔法寶石。那麼他留著幹什麼呢？

  雖然巴頓與瑪利亞算不上默契，相識時間也很短，但都算是知道彼此的戰術。

  巴頓，一定是在等，等他們去攻擊蛛皇，然後魔法武器就會從深山中展現。

  「轟——」

  大地碎裂，雪塊崩飛，野獸的瘋狂嘶吼蓋過了一切雜音。

  雪霧散盡，從大地的破洞處，鑽出了一頭巨大的魔獸。是蛛皇！通體黢黑的八腳蜘蛛長有三四十米，如一座漆黑的山丘，頭頂七十二隻血目不停翻動，血光連成一片，垂涎著毒液的巨顎嚼動，發出原先那種「嘶嘶」聲，綠色毒液偶爾滴落雪地，所觸之地盡皆腐敗。

  更奇特的是，蛛皇的頭頂，長著一個赤裸的半身人，一個只有上半身的高大女子。漆黑雜亂的頭髮披到腰間，皮膚灰黑，相貌美艷，只是臉上除了那對正常的人類血目之外，還長著七對小小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慄。

  瑪利亞從雪裡拉出千焰心，忙起身，面向蛛皇，就要提劍上前，卻讓千焰心一把拉住。

  「做什麼？」瑪利亞皺眉看向千焰心道。

  千焰心蒼白的眸子緊盯著蛛皇龐大的身軀，證明他還在使用洞察術。

  他臉色突然變得很奇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會兒，語氣充滿了不確定:「瑪利亞……我似乎看到，不過我不敢確定，這也太奇怪了。」

  「你到底看到什麼了？」紫發女子有些不耐了。

  「你說那個蛛皇……它……」千焰心頓了頓，還是說出了他看到的實情，「它會不會是死了？」

  「死了？！」瑪利亞一驚，轉頭看向前方那龐大的黑影。

  山丘般的蛛身臥在雪原上，八隻巨足穩穩地扎入雪地中，可怖腦袋上的血目還在翻動，而腦袋上，那個蛛皇的本體，只有上半身的女人毫無生機地垂下頭，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靜。

  葡萄在咆哮，與蛛皇相比它不過是一隻小狗般大小，但任由月熊怎麼挑釁示威。那個龐大毒蛛都沒有一點兒反應。

  兩人的死寂保持了足足幾分鐘，葡萄在這幾分鐘裡也不再示威吼叫，巨大蜘蛛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刻精細的塑像。要不是它的眼睛和嘴巴還在活動，他們幾乎就要爬上去查看了。

  「幻詩……」

  女人的哽咽，從蛛皇的方向傳來，竟然是標準的人類語言。

  帶著哭腔，與失去某樣重要之物的悲痛，蛛皇頭上的半身人直挺挺地抬起頭來，身上那道前後透亮的裂痕血跡已干，血目的渙散證明了她的確死去良久。

  她灰黑色的臉皮在震動，嘴唇未動，那哭泣的女聲尖銳地響徹雪原:

  「幻詩！我的幻詩！還給我！還給我！啊——」

  巨蛛仰天嘶吼，前爪舉起，巨足在她的悲吼聲中踏碎了雪地。整個卡洛麗妲腹地都在迴蕩著這難明又恐怖的悲吼聲，所有弱小的魔獸全都在這一刻翻身回巢。

  連強大如葡萄的泰坦月熊，也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啊————」

  前爪帶著橫掃千軍之勢，積雪漫天而起，如攻城錐一般揮向葡萄。

  葡萄全身毛髮如針般豎立，張開巨口猛地撲了上去，兩隻熊掌狠狠和蛛皇的一隻前爪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使得葡萄把持不穩，蛛皇另一隻前爪來襲，泰坦月熊便如落葉般被擊飛出去。

  「葡萄！！」千焰心臉色一變，雙手快速結印，霎時間，四周凝聚出一顆顆暗紅的火球，隨著他一聲大喝，幾十顆火球如飛彈般射出。

  面對魔法的攻擊，繞是蛛皇這樣體大巨力的老魔獸也吃不消，暗紅色火球連續擊中它的腦袋，後續的爆炸火焰直燒得它綠汁直冒，它怪叫連連，似是十分難受。

  瑪利亞一把抓住千焰心的手，目光冷利:「別衝動！忘了我們的戰略了嗎？」

  千焰心轉頭看向身後，只見葡萄雪白的身軀重新站了起來，用力擺了擺頭，甩掉了大片積雪。看上去並未受傷，感受到千焰心的注目，它沖兩人點了點頭，再次擋到蛛皇面前，憤怒咆哮。

  「好，我們配合作戰！」千焰心用力點了下頭，手指在身前划動，周身的火球再次出現。

  他的話音剛落，瑪利亞便邁步向前，一對明晃晃的輕劍化為兩道寒光，隨著紫發女子腳步的加快，帶起寒芒的殘影。

  「吼——」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不似大型肉食魔獸的兇悍暴戾，那吼聲難聽至極，好似一千柄刀劍齊齊斷裂。即使瑪利亞從小受到嚴酷的訓練，著實也寒毛聳立。

  蛛皇張開爪子與巨顎，悍然迎向這三個難纏的敵人。

  葡萄也完全使出了月熊的力量，雄壯的前爪死死揪住蛛皇的一隻蟲臂，張開大口，對著那爪子就是一咬，任由蛛皇如何搖擺，也無法動彈。

  還不及對付這頭強壯的月熊，蛛皇就看見紫光一閃，那個持劍人類已經衝到近前。

  瑪利亞紫色的短髮被風揚起，一對碧綠的美眸閃爍寒意，側身避開蛛皇拍向她的前爪。輕輕一躍，竟在力道變換間，落在了那巨大的蟲臂上，以更快的速度，踩踏著蟲臂，挺劍朝蛛皇的腦袋刺去。

  蛛皇想要回臂格擋，無奈一隻前臂已被月熊咬住，一隻則回收不及。眼瞧著那紫氣縱橫的一劍就要刺中自己的腦袋。

  蛛皇怒嘯，如巨型閘刀般的利齒向外翻開，連帶著粘稠的綠色毒液，一個森然血洞在它臉上張開，那是它食物通道的大門。

  綠汁激射，毒液化為利箭，直指刺來的瑪利亞。

  一連串的火球從瑪利亞身後繞過，首先與蛛皇射出的毒箭接觸。暗紅色的魔法火焰觸之即爆，毒箭雖頑強，但依舊被這火焰融化，飄散成絲絲縷縷的白煙。

  紫光再現，瑪利亞手中雙劍紫光盛放，亦如在蛛皇面前划過一顆紫色的流星。

  劍刃轉瞬間刺入了蛛皇的臉上，繚繞的紫光注入那血紅的怪目中，一如毒蛛將毒液注入獵物的脖子裡。

  「啊——」人類女人的痛喊傳入耳中，蛛皇的七十二隻怪目齊齊黯淡下去。它發瘋似的搖晃著身軀，六隻撐起它身體的巨足跳動不止。

  瑪利亞收劍倒退，途中卸去了反震之力，險之又險地躲開蛛皇瘋狂的亂舞。

  葡萄見狀，也連忙放開嘴，卻不想剛一放開，那前爪就猛力揮動起來，猛烈撞在了它的下巴上。千焰心急忙接觸身邊的火球術，一手熟練的炎甲術籠罩了葡萄巨大的身體，使得其免受蛛皇的抽擊之苦。

  蛛皇還在狂舞，蟲臂四處亂抓，亂雪沖天，碎石四濺。

  瑪利亞與葡萄都回到了千焰心左右兩邊，各自都緊盯著蛛皇的一舉一動。

  「我廢了它的所有視力，但我估計它已經存在判斷能力。」瑪利亞平復著一身的熱血，剛才她是第一次與這麼龐大的巨獸戰鬥，要不是有千焰心掩護，她說不定已經是毒水中的一灘血肉了，「雖然它是具死屍，戰鬥力大大下滑，但依舊不好對付。」

  千焰心也凝重地點了點頭，有些後怕，要是面前的這個蛛皇沒有死，又有多難纏呢？

  他抬頭看了看葡萄，月熊伸爪揉了揉下巴，眯眼張了張嘴，像是很疼，但沒有大礙。他伸手一握，兩道炎甲術分別作用在瑪利亞與葡萄身上。

  「好，一鼓作氣。」千焰心身上紅光閃耀，再度放開了一身魔力，冷視著還在發狂的蛛皇，「下地獄去吧！」

  瑪利亞橫劍衝刺，偏頭喝道:「葡萄！限制住它！」言罷紅光籠罩的身上又爆發出強烈的紫芒，再次沖向蛛皇。

  葡萄長嘯，四腳發力，躍到半空中，借著俯衝之力從天而降地撲向蛛皇。

  「嘭——！」

  月熊雪白的影子化為沉重的壓迫，將沒有視線提示的蛛皇一下子撲倒，四隻熊掌按穩了蛛皇的身體，一口咬住了蛛皇短短的脖子，全身的重量力量傾瀉而出。蛛皇含力難發，一時無法動彈。

  紫紅相交的光影閃到蛛皇頭頂，劍氣橫掃，那半身女人動也未動，便被紫光斬為兩段。

  本體又受重創，蛛皇的動作一滯，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氣力一般，掙扎的動作慢了許多。

  在這期間，千焰心的詠唱並未停止，他全身上下皆是火焰簇簇，暗紅色的氣流在巨大的魔力中釋放，火光輝映下，他那一頭散落的暗紅長發變得如魔法炮製般華美。

  「[炎隕·燼滅]!——」

  冷然的咒唱穩穩噹噹地止住，然後天空上仿佛多了一個太陽。一個繚繞著暗紅火焰，蒸騰著雪原的狠毒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