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刮目相看
2024-04-30 01:09:16
作者: 問雨
夏侯南澤臉色很是不好,尤其是看到廣仁王世子被這丫頭三言兩語就收服了,還有歸德侯世子似乎也對這個丫頭另眼相看,心下就不是滋味。
他也沒想到一個鄉下的丫頭,反應能這般機敏,不過夏侯南澤自是不會福氣,哼道:「不過是多聽了兩句傳言罷了,便討論起君子行徑了,孰不知不過是譁眾取寵罷了。」
安墨染的眉頭越發的皺了起來,立於桅子一側的身子也微微的繃緊,他娶回來了的女子,不是任人污辱的。
「三表哥,這是我的妻子,襄陽侯府的世子妃,三表哥若是認我這個表弟,那就叫一聲表弟妹也好,或是三表哥直接叫她世子妃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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桅子對於安墨染的維護心下很溫暖,可也不會真的躲到安墨染的背後裝起縮頭烏龜來,因為如今不過是面對幾個人,她若是害怕了,若是退縮了,那麼以後,面對更多的人,她將會淪為更大的笑柄。
「桅子冒昧問一句,夏侯三公子可曾做過為國為民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或是在朝廷辦差的時候,努力的辦下過幾宗漂亮的差事,亦或是脫去家族的光輝,夏侯公子可曾做過哪一件利國利民之事?」
桅子言語裡帶著挑釁與譏諷,不過是依著自己家勢耀武揚威的公子哥罷了,真當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夏侯南澤被桅子的話問的一愣,應該說從小到大,這樣的問題,他從來就沒想過。
桅子有些鄙視的看了一眼夏侯南澤,嘲笑道:「夏侯公子不要告訴我,從小到大,夏侯公子離了下人,連一杯水都喝不到嘴吧。」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桅子的寒毛一旦了豎了起來,想要捊平,總要心氣順了,既然夏侯南澤不給她顏面,那她也就不給夏侯南澤留臉面了。
廣仁王世子卻像是反應過來一般,睜大著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桅子,這丫頭,就那般嘲諷的看著夏侯南澤,輕吐道:「小女子自小生在農家,可也知道人的出生無法註定,可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卻是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的,不瞞眾位,小女子的家庭的確沒什麼可炫耀的資本,不像各位有著顯赫的家勢,有著富可敵國的財富,有著各種各樣的姻親關係,這些東西小女子,俱是沒有,可是走到今天,小女子唯一自傲的,便是小女子可以憑著自己的雙手去努力,去改變,哪怕是讓家裡人從吃不上一頓飽飯,到後來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從家裡沒有一分存銀,到現在家裡也能衣食無憂,女兒出嫁也能送上一份體面的嫁妝,這些都是小女子一分一分的賺來的,小女子覺得沒有什麼可恥的,因為即便脫去任何一層光鮮與不光鮮的外衣,小女子都能通過自己的雙手去賺錢養活自己,甚至家人的資本。小女子敢問夏侯公子,若是把夏侯公子也放到貧民窟里,少了這一身錦衣華服,不知道夏侯公子的日子會過的如何,是天天的坐在屋裡哀嘆命運的不公呢,還是拿起鋤頭開墾田園,為自己種下第一口吃的呢?」
夏侯南澤被桅子問的有些啞口,即便是他脹紅了脖子想要否認,可是在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下,那樣的話他說不出口,因為他從來都為自己的身份而傲驕,同樣,他也知道,若是沒了這層身份,想與身邊這些出色的皇族男子站在一起,壓根就沒有機會。
廣仁王世子難得的開口讚賞道:「墨染,我有點明白你為什麼會娶這丫頭了。」
安墨染一眼斜過去,道:「你最好叫一聲少夫人。」
在廣仁王世子摸了摸鼻子的時候,安墨染又道:「明年開始,皇上決定在全國推廣稻田養魚,聽說廣仁王府的封地可也有不少的水田呢。」
這個消息,廣仁王世子自然知道,這也是他這次過來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提前從安墨染這邊挖兩個好手,今年提前過去教上一教,免得明年春種的時候,人手缺也來不及。
安墨染微挑著眉,牽著桅子的手,道:「估計我忘了與大家說了,這個稻田養魚,就是我這位世子妃發明的。」
「啊?」一眾人都跌破了眼睛,誰也沒想到這麼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干下這麼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難怪,剛才這姑娘咄咄逼人起來,是那般的寸步不讓,還有這姑娘言語犀利,卻是背脊筆直,可見是有底氣的,原本大家還以為是因為她身後有安墨染這個大樹在撐腰呢,卻沒想到,人家壓根就是自己的背脊直啊。
當初給桅子一家請回那個匾額還是襄陽侯私下裡給皇上的摺子上提過的,不過桅子從來就沒想過大肆宣揚,再加上這些貴族公子放在吃喝玩樂上的心思顯然比在這上頭的要重的多,所以還真沒人知道,大夥都以為是襄陽侯府的幕僚當中出了個能人呢。
這會兒一眾人跌破了眼球,就連歸德侯世子也佩服道:「少夫人可真是了不起啊。」
士農工商。
除子士子之外,農占了第二位,可見朝廷對農業的重視,而這種觀點不只是朝廷,就是各個貴族也一樣重視,因為對於他們而言擁有土地可以榨取巨額財富,且地租收入較穩定,是發家致富的最好手段;也是能讓子孫綿延幾代享用不絕的東西。
皇上常說農業的穩定可使人民安居樂業,人丁興旺,使國庫糧倉充盈,既可內無糧荒、動亂之虞,也可外無侵擾之慮。因此皇族把農業看為「立國之本」。
而襄陽侯府的世子府發明的這個稻田養魚,聽說一年之內就讓那些糧食的產量比往年多打了不少,以往若是一畝水田能打二百斤糧食的話,那麼現在至少能打到二百三十斤到十大都是四十斤,可想而知,全國每畝水田都增產這些的話,國庫又該是何等充盈,若說這不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只怕別的事也就算不昨利國利民了。
「莫世子謬讚了,比起歸德侯府,桅子做的也不過皮毛。」
桅子客氣的回道。
畢竟她最初的出發點只是讓自家的水稻多打一些,自家的生活改善一些,及至走到今天只能說是襄陽侯有眼光罷了。
莫西風有些意外的看著桅子,笑道:「我也很好奇,少夫人又知道我歸德侯府什麼事呢?」
桅子淡笑道:「十年前,朝廷大肆治理黃河水患,歸德侯領了此職,親自帶著侍衛逆黃河而上,一直到黃河的源頭星宿海往返行程兩萬晨,繪製了黃河全圖,因為歸德侯身先士卒,親身勘測,把黃河的來龍去脈搞的一清二楚,便奏報朝廷分派賢能的官員來治河,一年之後,原本已經治理過的河段突然坍塌,歸德侯一怒之下請了奏摺,自請上陣,聽說當時歸德侯在皇上面前立下了軍令狀,不治理好黃河絕不復返。」
微頓了一下,桅子又道:「歸德侯在全國之內舉賢納士,最後不顧眾人阻撓,大膽啟用寒門義士,其中有兩人最為卓越,聽說兩人家都是黃河流域,而且對黃河水患亦是深惡痛絕,再加上兩人的先天優勢,對河道有著天生的敏銳度,以及對黃河水患泛濫的足夠了解,一個便任了此次治河的總督,一個便負責每天給歸德侯總結治河的意見,因為是兩人同時協作,自然會有意見分歧的時候,首當其衝的便是治理黃河以後出現的土地問題,多出的土地該如何分派,因為兩人是寒門,自然希望這些土地分派到老百姓的手裡,可是歸德侯卻請了專門的農耕上的老人來判斷,這些土地最早能回收效益的期限,然後決定把這些土地賣給了豪紳,從豪紳那裡得到了銀子,再次用來治河,即合理的利用了土地,也不曾盲目的為百姓增加負擔,而且還為朝廷解決了治河所需的銀子,後來在治河的過程中又出現了河口部分水流入海不暢的問題,一個人就提出把河堤,加高,讓河水沖沙,泥河沖入海中,而另一個人卻是不同意,他說把黃河入海中那裡挖浚挖深,沙子不就流下去了嗎。兩人一時相持不下,一個說那樣等於海水倒灌,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另一個則說河堤加高,那房子在河堤底下,河堤一泛濫人不就跑到魚肚子裡去了嗎。後來歸德侯把兩者的意見都納入了思考的範圍,在不影響黃河整理進度的情況下,歸德侯一方明查暗訪,走訪那些有經驗的普通老百姓,一方面又請奏朝廷,還讓自己得力的手下在黃河流域的各地紛紛明察暗訪,及至最後總結出一條最可行的策略,作出了對黃河改造最在的功績,八年之中,歸德侯回府的次數也不不下三次,吃、住、穿,完全與勞工們在一塊,聽說後來回京的時候,那些朝上的大臣,甚至連皇上都認不出這個人是歸德侯了。」
莫西風被桅子說的眼眶有些溫潤,那八年,家裡祖母去逝都不曾盼回兒子來,那個時候,他在心理埋怨的緊,如今也不過二年的光年,自己的父親回府以後,身子也是虧損得厲害,母親的心思也全都放到了父親身上,專注給父親調理身子。
莫西風以前是怨著的,甚至父親回來這兩年,他也不能理解的,畢竟黃河離他們那麼遠,似乎永遠與他們不會相關一般,為了這麼一件與他們不能相關的事,父親一走八年不說,身體累垮了不說,可是到頭來,家裡的銀子都不知道拿出去多少,雖然八年之後,連皇上都為父親請功,被父親感動,賞下的金銀珠寶早就彌補了當年的損失,可是他還是不能釋懷。
只是現在,在襄陽侯府世子妃的嘴裡聽來,才真真切切的懂了,歸德侯,自己的父親,做下的是千秋功業,累世之德。
沒能哪一個兒子不喜歡自己的父親被崇拜,而且這種崇拜來自於一個普通的百姓,而不是那些王公貴族的阿諛奉承。
莫西風眨了眨酸澀的眼眶,嘴角的笑意也越發的真誠,道:「一語點醒夢中人,西風多謝世子妃的提點。西風恭祝世子與世子妃舉案齊眉,夫妻比翼。」
莫西風與謝君羨主動退場的同時還不忘拉著那邊還想再找彆扭卻也沒有機會的夏侯南澤,若是讓夏侯南澤再呆下去,只怕連他們都要鄙視了。
安墨染拉著桅子的手,眼裡的點點星光在流動,他知道桅子這些信息,是因為看了他書房裡的邸抄得來的,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那些邸抄,有的人即便是看過了,也不過是當作一張廢紙給扔了,可是他的桅子,卻能憑著那一點信息,在這樣的場合,讓自己傲視。
歸德侯世子與廣仁王世子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了,王孫貴胄,從來不乏驕傲,能讓這些驕傲的男子俯首稱臣,真心的道一聲祝福,該是何等的難事。
「桅子,謝謝你能站在我的身邊。」
安墨染扯著桅子的手,輕輕的說道。
這般聰慧的女子,此生,能與之牽手,該是何等的幸事。
桅子有些不好意思,剛才的鎮定自若早就飛的沒了影蹤,這會兒,當屋裡的人都退去的時候,桅子才反應過來,這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雙頰不自覺的就飛起了紅暈,剛剛還陣陣有詞的女子,這會兒被安墨染盯的早就低下了頭,不敢再抬頭與之對視。
大紅的喜帳下,少女初成人,一件件羅衫輕拋,一條條錦帶輕甩,身心交付的時候,桅子謂嘆著:人生,迎向了一個新的篇章,也不知道從此以後迎接她的又會是什麼。
百年恩愛雙心結,千里姻緣一線牽。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樹花開並蒂蓮。一對璧人留小影,無雙國士締良緣。比飛卻似關睢鳥,並蒂常開邊理枝。
新房裡發生的事,都沒等到第二天早上,便在侯府傳了個遍,這會兒襄陽侯夫人正一邊卸著妝,一邊不時的笑上兩聲。
余嬤嬤本來是來告狀的,新進門的世子妃太過無理了,連侯夫人的娘家侄子都一點面子也不給,以後這親戚見面了,不是讓侯夫人為難嗎。
可是余嬤嬤沒想到,侯夫人聽完了,會是這樣的作態。
還想再說什麼,侯夫人卻開口道:「嬤嬤年歲大了,我若是沒記錯的話,嬤嬤的閨女嫁了夏侯府的外院副管事吧?」
余嬤嬤面容一怔,以前她閨女嫁的時候,那人還不是外院的副管事,不過在府里也占著好油水的位子,升了副管事也是最近的事。
余嬤嬤點了點頭,道:「都是老爺太太的恩德。」
侯夫人點了點頭,笑道:「哥哥跟嫂子一向知人善用。」
說到這,微頓了一下,道:「嬤嬤歲數也大了,這些年跟在我身邊也辛苦了,如今到了年歲,我想著,嬤嬤只怕也想著含飴弄孫吧。」
余嬤嬤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話都說不齊整了「夫人,老奴……老奴……」
侯夫人卻是隨手拿出一個妝盒子,抬手推到了余嬤嬤的面前,道:「嬤嬤在我跟前一場,原本想著留著嬤嬤養老的,只是又怕耽誤了嬤嬤的祖孫同樂,這是我給嬤嬤準備的儀程,裡面有一張地契,上面是嬤嬤的名字,還有嬤嬤的身契,還有銀票及一些我戴過的首飾,這次南澤過來,正好回去的時候把嬤嬤帶上,路上也有個照應,到了那邊,嬤嬤就去那院子住吧,要是女兒姑爺喜歡,就出來住,左右離夏侯府也不遠。」
「夫人,老奴……」余嬤嬤還想再說什麼,卻見侯夫人擺了擺手,分明是不想再聽的樣子,余嬤嬤目光複雜的看向侯夫人,卻不敢再多說半句,侯夫人的脾氣她最是了解不過,眼裡含著淚出了屋子。
侯夫人在余嬤嬤出去以後,眼角也劃了一滴淚,到底是自己的奶嬤嬤,又是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只可惜,這女人啊,嫁了人,都是身不由己,有的人為了男人,有的人為了子女,有的人為了兒孫,誰能知道呢。
襄陽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侯夫人有些失落的樣子,眼角似乎還有哭過的痕跡,一時心疼的上前攬了進懷,道:「雪君,這是怎麼了?可是誰惹你生氣了?」
侯夫人就那般靠在襄陽侯的懷裡,搖了搖頭,自己娘家的事不想多提。
侯爺見侯夫人不願意答,到也不勉強,只是想著法子讓她高興。眼珠一轉,小聲道:「雪君,你聽說今兒洞房裡的事沒?」
侯夫人微微揚起了頭,嘴角上帶了笑意,道:「聽說了。」
襄陽侯有些感慨道:「原本我想著一個鄉下丫頭,娶了就娶了,大不了以後放在府里算了,左右咱們一年到頭進京的機會也不多,丟人的次數總是少的,到是沒想到……」
可不沒想到嗎,襄陽侯聽著人把這話傳進耳里的時候,當時都驚訝的不行,連酒都醒了大半,那些原本想在暗地裡偷笑的人,這回只怕嘴巴都閉言了吧。
侯夫人抿著嘴輕笑道:「侯爺,我突然覺得咱們家娶了這孩子,應該也是一種驚喜。」
襄陽侯也深有同感,感嘆道:「這孩子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