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2024-04-30 01:01:59
作者: 荒野大烤肉
月娘早就聽說鍾靈毓今日回來,又趕上年下,便一把手操持了府上的事宜。
鍾靈毓一走進府,赫然覺著耳目一新,往前走了數十步,卻驀地湧上一陣說不上來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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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亡故三年,丞相府便也荒廢了三年。每逢年下這丞相府外的宅子處處張燈結彩,唯有丞相府,只有她一人一仆,對一輪孤月,清茶淡飯地過了大年。
三年,她早就習慣了冷清。
月娘笑著:「大人不在府上,我不敢隨意操持,只想著新歲將近,大人又功成歸來,這才與王叔一同打理了些許,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鍾靈毓搖搖頭:「你辛苦了。」
月娘知道她不善言辭,看她當真沒有怪罪的意思才放心下來,拉著鍾靈毓問東問西,鍾靈毓也都一一應了。
她有些憂慮:「大人怎麼去西海一趟,越發消瘦了?這臉色也不太好——我聽大理寺的差役說,大人此去西海是九死一生,倒實在是讓人擔憂。」
聞言,鍾靈毓更不敢多說,生怕露餡,只能道:「我去宗祠看看.....哦對,過幾日有兩位姑娘也來丞相府借居,你.....」
月娘面上一喜:「那我先去替大人收拾著,正好眼下到了新歲,人多也熱鬧些!」
她匆匆行了禮,一邊往院子裡去,一邊同王叔商討著:「大人如今消瘦太多,你回頭得去東市買些母雞回來,我得給大人好好補補。還有東院裡面的兩處暖閣也得收拾著,大人的友人可都是貴客——」
聲音漸行漸遠,鍾靈毓攥著手心裡的海棠簪,到底沒敢給出去。
她轉身,去了祠堂。
原先她出公差,回來之時,左右的牌位也都會蒙塵。這倒也不能怪王叔躲懶,畢竟牌位之多,他年歲之大,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鍾靈毓尋了白布,正要擦拭之時,卻無一點塵。
牌位之前,還燃著香線,想來是時時有人打點著。
府上只有月娘,估摸著也只有她了。
她給丞相與鍾父上了三炷香,磕完了頭,又從袖中掏出來一枚已經燒壞了的草環,放在香案之旁的抽屜里,才轉身離開了宗祠。
......
月娘收拾出來兩間小院,心滿意足地收工回去,剛一進臥房,就看見了妝匣上擺著一根精製的海棠髮簪,樣式正和她的心意。
她知道是鍾靈毓千里迢迢給她帶回來的物什,正要去道謝,卻在門口立住了步伐。
「哎!」
她怎麼忘了。
鍾靈毓素來不愛言辭,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估摸著也是害怕當面贈禮,這才輾轉放到她的閣中。
月娘心中一暖,到底是尋了鏡子,歡歡喜喜地將簪子佩在髮髻上。
收拾妥當了之後,她才去廚房看看雞湯的火候,給鍾靈毓送去。
新歲將近,鍾靈毓又是功成歸來,自然多得了幾日休沐。可她卻也沒閒著,月娘來的時候,她正對著大魏風貌圖,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東西。
老遠她就聞見了鮮香,一抬頭,就看見月娘端著雞湯進來了,還將那枚髮簪配到最顯眼的地方。
她生得嬌俏,眉眼也有風情,這枚簪子佩在她身上,非但沒有艷俗之氣,反倒多了幾分華麗之態。
月娘扶了扶自己的髮髻,嬌笑道:「大人的眼光當真是好,換做是我,定然挑不出這樣襯人的首飾。」
鍾靈毓微微抿唇,臉上隱隱有些紅。
「你喜歡就好。」
「喜歡!自然是喜歡得緊!我給大人燉了雞湯,天寒路凍的,還是得喝些暖暖。」
鍾靈毓鬆了一口氣,嘗了幾口雞湯,身子也暖和了起來。
兩人閒扯了幾句,談到過幾日的年宴,月娘便問她有什麼安排,需不需要在家中設宴。
以往鍾靈毓就是去宮中吃一頓,臨行前,貴妃又會給她裝點吃食帶回來,再同王叔用一頓晚膳。
要說有什麼安排,鍾靈毓還真想不到。
更何況今年府上又多了幾雙筷子,她整理案件尚可,處理這些瑣事,倒也覺著麻煩。
鍾靈毓斟酌著道:「若是你不嫌麻煩,就依你的安排來吧。不過我白日要去宮裡參加官宴,得下夜了才能回來,你們不必等我。」
月娘滿心歡喜,又嘮叨了幾句,看鐘靈毓在忙,也就沒再多說,端了碟子便出去了。
到了第二日,丞相府才熱鬧了起來。
徐澤要來丞相府送文書,順道與白執玉等人一同過來。
傅天青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獻殷勤的機會,鞍前馬後地替白執玉籌備著入冬的衣物:「執玉姑娘,你初來乍到,若有不懂之處,權且問我便是。鎮國公府與丞相府里的也近,我隨時恭候。」
白執玉笑彎了一雙眼:「那就多謝傅將軍了。」
傅天青本也是領命韜光,如今劉禹入獄,他自然也官復原職,升為三品雲麾將軍,待到年後便前去戍守東山營,不必在再京城蹉跎年華了。
她一笑,傅天青紅了半張臉,一時間連路都不會走了。
徐澤剛想笑話他,被白無塵一記眼刀,嚇得敢怒不敢言,憤憤哼哧了兩聲,扭頭就去找鍾靈毓。
他一抬頭,就見鍾靈毓正側首,與沈檀舟低聲說著些什麼。
他怎麼忘了,論起獻殷勤,誰也比不過沈世子啊。
還未來得及多說,鍾靈毓道:「徐澤,你與傅將軍幫忙操持著些,有什麼不懂得一律問月娘即可。本官與沈世子還有要事商討,諸位自便。」
「哎?大人.....我!」
白執玉略微福身:「大人不必費心,且忙去吧。」
鍾靈毓點點頭,不理會徐澤的滿腹牢騷,便與沈檀舟漸行漸遠。
沈檀舟從袖中掏出來了一張紙:「這是一些有名望的手藝人,不過南山臨近江南,如今大雪封路,路途遙遠也不好動身。眼下也不急這一時,待開春,我與你一同前去。」
他將那張紙遞給鍾靈毓。
紙上詳細標註了幾個手藝人的住處,基本上都是南山附近。南山位於南北之界,是劃分南北的重要標誌。山下臨著渭河,乃江南第一運河,走這條水路不過兩日,便能抵達蘇州。
「派去蘇州白府的人說,白家舊址如今已經被改成了莊子,他們不好擅闖民宅。更何況莊子布局已經變動,得需要白無塵等人親自前去,才能夠找到《春日宴》的下落。此事我已經同陛下說明,白楓一罪本就不至於全家流放,若是正如她們所說,只怕這件事背後也另有蹊蹺。」
鍾靈毓嘆道:「這件事我定然要去走上一趟。」
沈檀舟跟緊她:「我與你一起。」
鍾靈毓微微側目,見他眉眼認真,不像有假,唇瓣動了動到底沒說出什麼話來。
又往前走了一截,鍾靈毓也覺著四下沉默地有些厲害,她思忖著想要開口,卻與沈檀舟異口同聲地道——
「你除夕那日,有何安排?」
目光撞在一起,兩人又匆忙避開,餘光卻瞥見彼此臉上都微微泛起了紅。
沈檀舟喉頭髮熱,藏在袖子裡的手躁動地攥緊又鬆開,緩了好久,才試探性地開口:「大人,是有什麼安排嗎?」
「並無。」
沈檀舟鬆了口氣:「我爹年事漸高,如今也不愛來京城走動。除夕那日,鎮國公府冷僻一片。我與那昭武王又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眼下適逢節下,總不能對他缺衣少食。但念及——」
「有話直說。」
「除夕那日,可否叨擾大人一頓年夜飯?」
見鍾靈毓有些猶豫,他道:「我們只有三個人,絕不吵鬧。」
鍾靈毓輕哼一聲:「也是傅天青想來吧?」
「......我與傅天青都想來。」
鍾靈毓愣了一愣,才明白他話外玄機,心口不禁發熱。
她道:「丞相府可沒廚子。」
「無礙,我去將宮裡的御廚請來。」
「........」
......
新歲還有好些時候才能到,這幾日,丞相府倒接連熱鬧起來。
滿朝文武爭相來拜訪鍾靈毓,多半是感念她前去西海為民除害,除此之外,便是京城的百姓紛紛將自己家的年貨,放置了一些在丞相府前。
這些東西找不到主人,又不是貴重到需要報官的地步,多是一些吃食用具,只能帶回丞相府。
除了臘肉、雞蛋、布匹,今日還有一大袋厚實的棉花。
月娘累得險些暈在小徑上,還是白無塵練劍回來,將她帶回閣中,這才不至於凍死在小路上。
自那之後,丞相府前收年貨的就多了一人。
路過丞相府的車架也便多了起來,說是丞相府門前的兩位姑娘,一冷一熱,活跟仙女下凡似的。
這些話鍾靈毓都不知道,她這些時日處理大理寺的事情,忙得是焦頭爛額。
吏部那老匹夫與禮部的柳大人,成天變著法地在朝堂上找茬,說是她敗壞綱級,竟然讓蠱惑陛下讓女子經商,來年是不是陛下有了公主,還要拱火出來一位女帝。
鍾靈毓聽之任之,總歸從未入耳。
這些話罵著罵著,便又說到了後宮無嗣,讓姬華選秀。
孟初寒道:「如今國庫空缺,操辦選秀事宜實在不恰。」
兩部尚書雖然敢罵陛下與鍾靈毓,但對上孟初寒,卻不敢多言。其一是說不過孟初寒,其二是仰慕孟曦的名聲,借著這份敬畏,也便多了幾分信任,自認他與清流是一夥的。
鬧哄哄的早朝結束,姬華終於開口:「新歲將至,舉國休沐,諸位愛卿年後見。」
「.......」
話語之簡短,不難看出姬華忍了一年,對於休沐已經是迫不及待。
新臣們自然歡喜,只是到了徐澤,難免就垂頭喪氣。
他拉著傅天青:「天青,大年夜那天我能否去你府上蹭個飯?我娘成日催我定親,可我一句君子未立業何以為家,惹惱了我娘,連年都不讓我回去過了。我在京城舉目無親,只有你這麼一個同窗能夠收留我了。」
傅天青道:「我有約。」
「嗯?」徐澤見他眉目躲閃,還隱隱泛紅,當下猜出了個所以然:「不對,你老家在東山,在京城只有世子殿下這麼一個熟人。你同殿下過年自然不會這樣面露嬌羞,定然是與執玉姑娘.....可執玉姑娘要與無塵姑娘一起,怎麼會孤自與你一起——難不成......」
他目光瞥向旁邊健步如飛的鐘靈毓,尖叫一聲:「鍾大人!你們背著我小聚!還不叫我!」
鍾靈毓尷尬回頭:「我本也不知道你今歲不回家去。」
「那我也要去。」
「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