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2024-04-30 01:01:40
作者: 荒野大烤肉
許是因為天冷,幽州府那幾隻黃犬近日來也蔫吧起來,看見誰都無精打采。想來是吃飽喝足,不像街巷的野犬,看見人就一股腦衝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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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歌將剩下的餐食丟在門口,野犬瘋搶一通,才散盡。
他身側的黑衣人摘下帽篼,露出來一張英武乖戾的面容,眼中隱隱有些惱火:「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餵它們。鬼巷的事情我打聽了,不是玢叔所為。為了保險起見,我還去陳家周圍打聽了一圈,都說玢叔前些日子外出雲遊,已經許久不見歸來了。」
李如歌起身,關了小門,才看向身側的姬嵐。
「玢叔不讓我們與他聯絡,生怕走漏了風聲。不過曉叔一事.....確有蹊蹺。我疑心,玢叔也出事了。你可有打聽到,陳家附近可有去過什麼人?」
姬嵐眉頭微皺:「玢叔左右荒無人煙,只有一位老樵夫,說前不久看見一男一女,具是風姿出眾。那女子氣態凜冽,倒很像是鍾靈毓。」
「鍾靈毓......」李如歌垂下眼睫:「她一來幽州,江充便慘死鬼巷,如今曉叔也出事了,估摸著玢叔也難逃一劫.....只是,她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若是陳玢出事,鬼巷這件事八成就是另有其人。那日長街上侍衛救火如此及時,若說不是幽州府的人,誰都不相信。
「無論是誰,若是玢叔出事與他有關,我定然不會輕饒了她。」姬嵐攥緊拳頭:「幽州府的人怎麼說?」
李如歌嘆了口氣:「那新來的大理寺少卿,逮誰用誰,府尹里的衙役們成天告假,倒真是探不出來什麼。」
姬嵐擰著眉:「我總覺著事情越發蹊蹺起來。」
可他們誰都說不出來哪裡蹊蹺。
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兀自操控著他們的命運。
二人靜默地立了許久,才聽見後門傳來了叩門聲,三長一短,很是規律。門外久久沒有人聲,只有一陣腳步聲,逐漸遠去。
李如歌推開門,見那餵狗的食盒當中放著一個饅頭。
掰開一看,裡面果然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陳玢已死。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沉重。
......
幽州城郊東面荒涼,西邊卻有許多別院,多是貴人來休養用的。其中最闊達的就屬東林別院,立在一眾小家子氣的門匾之下,很是鶴立雞群。
別院裡卻一片靜謐,甚至有些肅殺之氣。
李珂跪在下首,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他餘光瞥著榻上的女子,縱然知道她如今不是對手,卻也不敢多放肆,只是輕聲說著:「回公主,鬼巷一事甚是離奇,不像是幽州府的人所為。昨日安插在陳玢身側的書童前來回話,說是陳玢前日離開府上,還帶了大量火油。那瑞王舊部近年來一直在西海追查阿肯丹國暗使的下落,只怕他們查到聽春風了。」
稚楚臉色蒼白如紙,她長舒了一口氣,緩了緩重傷帶來的劇痛:「這些事,交給他們吧。我王如今可有消息?」
「王上聽聞帝京一事,雷霆大怒.....又經由四皇子之口,如今對公主已然十分不滿。」
阿肯丹國雖稱之為國,但其實不過是一部族,其中諸人各個驍勇善戰,野性難馴。這些人不但攪亂夏朝內政,自己族內也不安定。阿肯丹王統共有七位皇子,兩位王女,如今卻只剩下了三位。
稚楚咳出來一口血,眼中恨意難消:「此事若非稚南,本宮絕不會冒死潛入京城,他誤給消息,還敢去王上面前信口胡謅!待本宮回去,定要砍了他的腦袋!」
李珂道:「如今白執玉下落不明,若是鍾靈毓也查到聽春風,只怕這件事不好辦。如今幽州並無兵馬,不如召集咱們豢養的府兵.....先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若公主能取鍾靈毓首級,只怕王上也能息怒。」
「區區一個鍾靈毓......」稚楚冷笑一聲,將手中的藥碗砸向李珂:「蠢貨,若是動兵調遣,你我能走得出幽州?如今朝廷處處追殺,通州還有五萬大軍,若是聞訊而動,你我連怎樣死的都不知道。」
李珂頭低得更狠:「那公主意欲何為?」
「派一隊死士,前去與那邊匯合,此事最好讓他們狗咬狗,不要牽連到阿肯丹國來。」
「是。」
......
徐澤近些日子倒沒有什麼大事,只一直提心弔膽,生怕等來什麼無妄之災。
且不說外面世事無常,單看幽州府里還住著兩尊來歷不明的大佛,都讓他日夜難眠。繼上次他夜尋傅天青庭下散步之後,到了夜裡,傅天青是死活不願意再在他身側看守。
以至於長夜漫漫,他只能與明月對坐。
今日倒是稀奇,老遠,他就瞧見月下有人再舞劍,瞧著身姿,倒很像鍾靈毓。
他往前走了兩步,笑道:「大人,倒是許久未見你用過劍——」
話音未落,只見面前之人長劍刺來,待看清人臉,他心中駭然,忙撒腿就跑,卻見白無塵快他一步,擋在身前。
「跑什麼?」
徐澤出了糗,很是氣急敗壞:「你大半夜地不睡覺,還在這院子裡瞎逛游,有沒有當犯人的覺悟?你,你再這樣.....小心本官將你關進昭獄!」
白無塵冷笑一聲:「昭獄算什麼?」
徐澤沒見過這樣膽大包天狂妄無禮的,上一個還是沈檀舟,同她的囂張相比竟也遜色了許多。
他挽起袖子就要與其爭辯,卻在白無塵越來越冷的眼眸之下,聲音越來越小。
白無塵顯然不耐煩,剛想說話,卻見天上幾道黑影,正往幽州府東閣前去。
她擰著眉:「東閣....」
「東閣怎麼了?你莫要顧左右而言其他!你藐視朝堂律法,中傷朝堂官員,今日本官不與你理論出一二——」
「有人去了東閣。」
「什麼?」徐澤一愣:「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白無塵擰眉就要去追,徐澤一把拽住她,厲呵一聲:「你不要輕舉妄動,眼下好好在這裡待著。」
白無塵一愣,剛想甩開他,就見徐澤神情嚴肅對左右暗衛道:「快些去!去東閣!來人!有刺客擅闖幽州府!」
幽州府一剎燈火通明,衙役們匆匆往東閣趕去。
徐澤甩開白無塵,扭頭跟上一眾人的步子。
入了夜,鍾靈毓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醒,她心中隱隱有個預感,剛推開門就看見徐澤正準備敲門的手。
她擰著眉:「何事驚慌?」
徐澤沉聲道:「大人,舍利子果然失蹤了。」
聽見失蹤,鍾靈毓反倒鬆了一口氣。
有人要,那就說明這件東西還有用。只要那東西有用,他們這些天就沒有白等。
她一聲令下:「去將大黃帶來。」
大黃就是幽州府豢養的那隻黃犬,這些日子頗為親人。
同大黃一同前來的,是沈檀舟與傅天青。
瞧見徐澤一馬當先,沈檀舟忍不住道:「再這樣下去,只怕人家刺客尚未取你性命,你自己先了斷了生息。」
「咒誰呢,倒是殿下如此年輕,怎麼能如此好眠!」
沈檀舟輕哼一聲,只上前一步:「大人,眼下是時候該收網了吧?」
鍾靈毓點點頭。
她叩開自己的刀鞘,小心倒出來一些幽石香,湊到大黃的鼻尖。
大黃這些日子親近鍾靈毓,自然也被鍾靈毓馴得服服帖帖,未等鍾靈毓發話,它先一步竄了出去,在幽州府內嗷嗷大叫。
徐澤眼睛一亮:「這狗倒是機靈!」
鍾靈毓道:「你召集府兵,及早跟上。」
密不透風的幽州府,在今夜燈火通明,所有人緊繃著一根弦,只聽候一聲號令。
沈檀舟同傅天青對視一眼,也快步跟著鍾靈毓離開幽州府。
兩人這些日子各自忙得團團轉,倒鮮少有這樣靜謐地獨處,即便這獨處之中還夾著兩聲犬吠,沈檀舟也頗為心滿意足。
「大人這一招實在高明,將那舍利掏空,裝滿幽石香,任憑那賊人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大人的法網。」
「沒話說可以不說。」鍾靈毓淡淡道:「殿下的稱讚,未免太過刻意。」
「.......」
沈檀舟乾笑一聲:「大人說得哪裡話。」
「九州官話。」
「.......?」
換做旁人,只怕這一句話就斷了聊下去的興致,可惜遇見的是沈檀舟。他知道,除了案子,鍾靈毓鮮少愛與旁人搭話,便換了話題:「那大人以為,這賊人應該會去何處?」
何處?
大黃帶他們走得這條路錯綜複雜,若不是幽石香,只怕他們也跟不上。可以見得這賊人是萬分熟悉幽州地形。眼下已經出了幽州城,再往前走,只有一座巍峨古樸的老寺,在長離山腳下若隱若現。
鍾靈毓眼睛微眯,往那古寺望去。
即便是幽州百姓寥落,但這白馬寺仍舊香火鼎盛,客旅不斷。
沈檀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白馬寺?那咱們是現在過去?」
大黃嗷嗷叫了兩聲,顯然是迫不及待。
兩人一狗,往白馬寺趕去,速度難免就慢了下來。乃至到了寺門口,早起的僧人已經外出灑掃,瞧見鍾靈毓,亦或者是瞧見她手邊的黃犬,先施了佛禮,擋在了兩人一狗之前。
「佛門淨地,施主見諒。」
也就是說大黃進不去了。
鍾靈毓略一思索,才道:「你將大黃送回去,我一人去看看。」
沈檀舟擋在她跟前,對那僧人雙手合十,瞧著很有幾分佛相,另只手卻從袖中掏出來幾張銀票,遞給僧人手中。
「師父,煩請通融一下。」
鍾靈毓:「........」
那僧人神情冷了下來:「施主這是何意?出家人不做在家事,施主若是這樣無禮,休怪貧僧不客氣了。」
沈檀舟又加了幾張。
僧人眉眼微微抽搐,掃帚就要逐來客,卻被沈檀舟按住了手,將銀票遞給了他。
「師父,這是咱們俗人的一點心意,權當是香火錢了。」
那僧人暗暗吃驚,卻是動彈不得,只能被迫接過那一沓香火錢。
晨風清寒,吹翻了幾張銀票,只露出來其中一枚金魚符。
四目相對的一剎,僧人低眉,側過身讓了幾步,卻將那銀票同銀票當中的魚符,推了回去。
「佛渡眾生,畜生亦然。施主,您請。」
「.......」
畜生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