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024-04-30 01:00:22
作者: 荒野大烤肉
鍾靈毓拿他沒辦法,見沈檀舟跟甩不掉的狗皮膏呀,她也只好認栽了。
不過兩人若是冒然去胡氏當鋪盤問,只怕也是會徒增口舌,畢竟偌大的京城,鮮少有人不認識鍾靈毓。
眼見天氣悶熱,兩人就尋了個茶坊吃了口茶。
沈檀舟起身斟水,輕嘆了一聲:「尋常人若想進京都是難上加難,莫說是十八位壯年男子了。大人應當也詳查了通關文書,可有發現什麼不妥?」
「只查到了幾間香鋪,還有眼下這個當鋪。」
沈檀舟動作一頓,指尖摩挲著杯口,目光卻落在了那當鋪的牌面上。
「若是當鋪,那就合情合理了。畢竟香鋪的貨物再重,也重不過一個壯年男子。可若是裝滿幾箱,也不是容易事,城門口理應詳查才對。」
鍾靈毓抿了一口茶:「華驛縣已經是一灘渾水,京城這灘水就乾淨嗎?這件事不能太大張旗鼓,免得打草驚蛇。你府上小廝眾多,隨便派兩個人去當鋪打探一下口風。」
說來也是。
十八郎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華驛縣,背後之人肯定是隻手遮天。
「可是.....大理寺那麼多司直緣何不用,用小廝做什麼?」
鍾靈毓瞥了他一眼。
沈檀舟哪敢多話。
果不其然,他一個手勢,那傅天青便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見到二人,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世子,鍾大人。」
沈檀舟原以為鍾靈毓會開口,但等了半天,就見她眼瞼低垂在那飲茶,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吩咐了傅天青。
傅天青領命退下。
約莫不久,鍾靈毓就看見兩個小廝並肩而來,正往胡氏當鋪走去,看那步履行動間,說是小廝,只怕是個武將。功夫雖然不高,但也絕非普通家將。
她用餘光瞥了沈檀舟,見他只是托著下巴往遠處看去,全然未曾多想。
鎮國公府沒有長輩,府上只有這麼一個紈絝世子,甚至連個經事老辣的管家都沒有,但上次她前去卻發現府上紀律分明,不像是沒人當家的。
但這傅天青左右也只是個侍衛總管,怎麼既能貼身隨侍,又能將府上的事情管得井井有條?
她目光落在近處的傅天青身上,手中茶盞微晃:「傅侍衛。」
傅天青一愣,也不敢和沈檀舟對視,只能忙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我聽說,你同陛下辭官前,並無要求,只尋了這麼一枚麒麟金令,以示慰藉?」
沈檀舟心中一緊,畢竟鍾靈毓不像是隨便問他侍衛話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傅天青低頭:「勞大人記得。」
「可是本官記得,未辭官之前,你也是東山營正五品上騎都尉,理應是大好前程,緣何明珠蒙塵,也自甘墮落了呢?」
這話她說的輕輕柔柔,既不冷酷也不犀利,好像只是一陣風就能吹散的輕問。
她甚至都不想要答案,說罷就站起身,倚著欄杆往下望去。
傅天青一時定在原地,不知該如何答話。
背後的主僕二人對視一眼,還是決定按兵不動。
又過了半盞茶左右的時間,那兩個小廝才走了出來,避過長街,來到了三人跟前。
「回稟世子殿下,那當鋪說最近並沒有人來典當玉佩,更別說什麼貴重物品了。」
得到這個答案,鍾靈毓並不意外。
不過可以斷定的是,陳壯那筆橫財定然是來路不明。
先前她可是打聽到的,陳壯祖上三代都不富裕,真要有傳家寶值五百兩銀子那才有古怪。現在小廝又去問了一通,當鋪裡面沒有交易存檔,也便越發玄乎起來。
陳壯從哪裡得來了這筆銀子,又為何要到這裡典當,當鋪和十八郎又有什麼關係?
陳壯若是沒來這裡典當,那又為何膽敢說謊?
也就是說,他因為什麼際遇得到了什麼寶物,來到了這典當行當東西,換了銀錢。銀錢是真,典當必然也就是真——既打探不出來真典當了什麼,那這便就不是什麼錢貨兩清的買賣。
而陳壯之所以敢說,興許也是不知道其中輕重。
又或者如六扇門差役所言,陳壯也不過是個中間人的作用罷了。
以他這樣性情來看,若是真參與什麼大案,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也不會在村子裡養兩個美妾。
既然如此,那破綻,當還是在這間當鋪中了。
出神間,卻看見那當鋪口驀地出現一方人影。
是獨立天地,蘭雪白衣,單一回眸,便是人間清絕。
沈檀舟只見鍾靈毓眸光微動,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就看見一個小白臉。
瞧瞧,大老爺們眉心還長一顆紅痣,娘不娘啊?
單看衣衫也不是頂華麗的,做工簡樸不談,連個花紋都沒有。還有那眼神,斷然是杜公詩社那些窮酸文人,總是愛為賦新詞強說愁,裝出一副鬱郁不得志的樣子,專騙小娘子。
他擰著眉,剛想褒貶一二,轉過頭卻見鍾靈毓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欄外。
「人呢?」
傅天青好心提醒了一句:「大人她翻身下樓了。」
沈檀舟忙上前幾步,果真見鍾靈毓快走幾步,徑直去了那白衣公子面前。
他眉眼略微抽搐,心裡突然就有點不是滋味起來。
鍾靈毓雖是厭惡他,但兩人未解除婚約,鍾靈毓卻也一直同別的男子避嫌。
今日.....倒讓他覺出幾分危險了。
那小公子長得,確實,儀表堂堂到有些過分了。
傅天青道:「世子,你今兒不該戴這綠玉簪的。」
「滾。」
「好嘞。」
「慢著。」沈檀舟垂眼:「.......給本殿查查,那是什麼人。」
.....
那廂,孟初寒卻是有些恍惚。
乃至鍾靈毓到了近前,他微微醒過神來,稍退一步,才道:「草民見過大人。」
這一步,倒讓鍾靈毓也緩過來了。
她如今已經有婚約在身,再不能像少時在書舍那樣,同他不避嫌地交談。
念及此,鍾靈毓倒是不在意,她難得露出一抹笑,上下望了一眼,才忍不住道「初寒,經年一別,竟是未曾想到能在京中與你相逢。我原先聽說孟家生了變故,本欲尋你,但派去江南的書信也都了無音訊,這些年歲,可還無恙。」
聽她這樣說,孟初寒只是淡淡點頭:「家道中落,勞大人惦記,此來只是典當些物件罷了。」
鍾靈毓自不是傻子,見他沒有交談的打算,心中狐疑,有心想要再問兩句,卻聽沈檀舟陰陽怪氣。
「呦,鍾大人,這是誰呀?也不給本官介紹一二。」
鍾靈毓心頭厭煩,反倒是孟初寒的目光越過她,落在身後那襲紅衣上。
他略微垂眼,到底是道:「早就聽聞鍾大人和鎮國公世子,喜結連理。如今一看,倒是般配。」
鍾靈毓神情一頓,想要從孟初寒臉上找出什麼口是心非的端倪,卻只見孟初寒略微拱手。
「草民還有要事,下次若有空暇,再與大人小聚。」
鍾靈毓忙問:「那你現下住在何處?」
孟初寒攏了攏衣袖,思量了一會兒,才道:「同福客棧。」
這話說完,他略微點頭示意,也沒再多說,扭頭就沒入人潮人海。直到他的身影沒入長街盡頭,沈檀舟才回過神,卻見身側的鐘靈毓仍舊盯著那背影兀自出神。
他心中酸澀,暗中揣測,也許鍾靈毓就是喜歡那娘唧唧的小白臉。
可話又說回來,少時他並不認識鍾靈毓,自然也不知道鍾靈毓身側那些友人,近些年來又忙著幫姬華暗中處理朝堂餘孽,把他僅剩不多的美名都消磨殆盡。
如今鍾靈毓對他已經是煩不勝煩,若非她生性寡言,只怕日日都要去姬華面前說退婚一事。
現下又冒出來這麼一個『舊友』。
他覺著,甚危。
這紈絝子弟,鐵定是不能再當了。
他可是看見了,方才鍾靈毓瞧見那什麼『初寒』,眼睛都添了好幾層光,連話都變多了。
沈檀舟可不知道,鍾靈毓這張嘴,竟然也能說出來那樣長的一段話,竟然還是無關案子,全是關懷問候?
可疑,實在可疑。
鍾靈毓方收回視線,就聽沈檀舟酸溜溜地道:「大人,還看呢?只怕腳程快的,現下都已經走到了城郊了。」
「.......」
她倒不是有意要看孟初寒,只是覺著奇怪。
孟初寒原先雖是清冷性子,但也不至於和她這樣生分。
難道是因為她有婚約,如今是要避嫌了?
只是,看那神情,倒不像是避嫌的樣子。
眼下案子壓身,鍾靈毓也沒空在孟初寒身上多想,只盼著案子結束,能去同福客棧同他見上一面。
朝中人才稀缺,孟初寒又有蓋世之才,若能為朝廷所用,想必也是能造福一方。
她定下心,再看這玩世不恭的沈檀舟,心中更是乏累,也便不願意多說。
沈檀舟只看她轉身就走,忙問:「大人去向何處?」
「去盤問陳壯。」
沈檀舟忙快步跟上,兩人還沒到大理寺門口,就看見柳玉和王安並肩而來。兩人瞧見鍾靈毓,忙快步上前。
鍾靈毓眼見他們神色不對,便問:「發生何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柳玉上前:「大人,那陳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