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長命百歲
2024-04-30 00:37:56
作者: 知閒閒
回到營帳的褚驕陽,搬了把椅子放在雲行腳下。
直勾勾的盯著他那發乾的雙唇,默默的告訴自己,人活著就好。
哪怕殘了、傻了,她也不嫌棄,只要人在她眼前就好。
枯坐到天明,看到雲行的眼皮抖了下,褚驕陽馬上俯身貼近雲行的面頰。
片刻後,那雙眼皮緩緩的撐開了。
猜出雲行想要翻身看自己,褚驕陽馬上出聲制止,「別動,我來。」
脫了軍靴,褚驕陽擠進了窄床里側。
「過來點,裡面涼。」
雲行又虛又軟的嘶啞嗓音,霎時擊破了褚驕陽心中最後的壁壘。
紅著眼角,聽話得往雲行身前挪了挪,「睡的好嗎?」
「好。」鼻尖輕抵著褚驕陽的額頭,雲行軟聲說道:「我手還不能動,不能幫阿驕擦眼淚。」
褚驕陽連忙用袖子把臉上的眼淚擦乾,嗡聲說道:
「寫信告訴我一聲就好,這麼折騰自己,要是養不好,以後不能抱我,怎麼辦。」
「左手也可以抱動你的。」看著她那布滿紅血絲的雙眼,雲行心中滿是疼惜,「信中千言萬語,都不及我在你眼前,能讓你心安。」
他的小姑娘心思那麼細膩,他找人代筆或左手執筆,她定會看出問題,到時候只會讓她心中百般猜測。
就算他信中實言相告,她只會是無盡的擔憂。
她現在正是需要定心的時候,他不能讓自己的事擾了她的心緒。
所以,不如讓她親眼見到,讓她安心。
「不回京都了,好嗎?」
只有日日見到雲行,她才能安心。
雲行輕輕的合了下眼皮,「好,都聽阿嬌的。」
「那我能看看你的手嗎?」褚驕陽小心翼翼的徵詢著雲行的意見。
雲行輕笑道:「自己的夫君,大大方方的看。」
他見過褚驕陽一身傷口的猙獰,見過褚驕陽一身血水的狼狽,見過褚驕陽殺紅眼的瘋癲。
但他從未覺得這樣的褚驕陽有何不好。
因此,他自然不介意褚驕陽見到自己的狼狽,自己的無助。
雖然早就知道這手如今會是什麼樣,但親眼所見後,褚驕陽心中的疼,再次衝出了枷鎖。
原本白淨的大手,現在卻布滿了斑駁的紫青。
而那修長的手指,也都被浮腫撐的泛著血絲。
至於手腕以上,褚驕陽不用看就知道,那傷只會更重。
放下被,褚驕陽下了窄床,「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做。」
「不麻煩的話,做碗面吧。」
褚驕陽難得笑了下,「給他們褚爺的夫君做飯,誰有膽子嫌麻煩。」
把火盆往床邊推了推,又找了本兵書放到雲行左手邊,褚驕陽出了營帳。
她不敢問雲行是被誰傷的,也不敢問他是怎麼傷的,只怕讓他再想起那痛不欲生的難熬。
只是不管傷雲行的人是誰,等她回了京都,都要去清算這筆帳。
「褚爺,這是大公子昨日帶來的軍餉和幽州百姓救濟款明細,您簽收一下。」
軍中文書攔住褚驕陽,讓她先把字簽了。
不然那一箱子銀票,分發不下去,就只能是廢紙一堆。
看完明細,褚驕陽才知為何雲行這次肯留下來了。
他竟然給她帶來了一年的軍餉和救濟款。
想來,這也是他受傷的原因。
落筆寫下自己名字,褚驕陽隨口問道:「今天是幾日來著?」
「回褚爺,今日應該稱作康平元年三月二十。」
文書昨晚和雲行交接銀兩時,才知道現在不是升和十六年了。
褚驕陽一愣,再次確認,「康平元年,三月二十?」
太子登基了?
難怪雲行這般著急給她籌了如此多軍餉,難怪世家會敢對雲行下手。
也難怪這段時日京都訊息來得慢了些。
竟真如顧青安所說,朝權更迭,朝中出現了變故。
將簽好的明細和筆還給文書後,褚驕陽去了廚房。
「褚爺想吃麵,小的來做就行。」來自青州軍的伙頭兵,誠惶誠恐的說道。
褚驕陽斬了北金戰俘,並把人頭和右臂送到寧古州的事,昨晚就已經在戰前大營中傳開了。
雖然他們見慣了血腥,但這種殘忍的解屍手段,還是讓他們對褚驕陽生出了懼意。
褚驕陽沒答話,只是認真的和面,揉面,然後擀麵。
鍋中水燒開時,她也放下了手中的菜刀。
看著切得粗細均勻的麵條,滿意的裹了下腮。
自己雖然穿針引線不行,但這動菜刀的活,肯定要比劉瑤好上百倍。
調好湯底,撈了面,褚驕陽端著碗筷回了營帳。
「我自己來就好。」雲行伸手去接褚驕陽手中的筷子,不想被她給躲開了。
挑了幾根面,吹到微涼,遞到了雲行唇前。
看到褚驕陽袖口沾了些許麵粉,雲行輕聲問道:「你做的?」
「我都說了我會做面,你還不信。」
把面送入雲行口中,褚驕陽叮囑道:「生辰面第一口不能咬斷了,這樣會長命百歲。」
聽到文書說今天是三月二十,她才反應過來,雲行為何要吃麵。
雲行新年給她的信中,希望她能日日多思念他一分,結果她一心撲在戰事上,忽略了他四十天未來信,也忘了他的生辰是在三月。
雲行含著面,輕嗯了一聲,就著褚驕陽手中的筷子,將第一口面都吃到了腹中。
「好吃嗎?」褚驕陽又挑起一筷子面,細細的吹著上面的熱氣。
「好吃,不過我更喜歡豬心面。」
褚驕陽紅著耳尖,嗡聲說道:「好好養傷,以後給你吃。」
揉了揉褚驕陽發燙的耳朵,雲行笑著用左手接過筷子,不顧褚驕陽的阻攔,生硬且緩慢的把碗中的面都吃淨了。
「我不在的時候,可以讓汲珠幫你,不用這麼辛苦自己。」褚驕陽邊給雲行擦手,邊勸他。
想起雲行剛才略顯笨拙的樣子,褚驕陽即心疼,又自責。
當初自私一些,把他帶回封州,今日,他也不會像剛學用筷子的三歲孩童一般,無助又固執。
雲行略低下眉眼,輕聲解釋道:「我一直不大習慣別人離我太近。」
小時無玩伴,少時無朋友,年長後,身邊也只跟著長川一人,獨來獨往孤僻慣了。
應下和褚驕陽的婚約後,他努力適應著她的親近,也主動嘗試著去親近她。
試著試著,便如中了毒一般,舍不掉戒不掉。
如今長川為了護他,重傷昏迷不醒。
與其難為自己忍受別人靠近,不如難為自己撿起放下多年的左手。
雖然陳御醫說修養好後,他的右手不會有太大影響。
但經歷此事,還是要給自己和褚驕陽多留一條後路。
「咱們慢慢練,不急,最近鎮南王沒有動兵意向,我有時間陪著你。」
「阿驕,太子登基了,寧古州不能再拖了。」
拉著褚驕陽,讓她坐在自己旁邊,雲行把京都的形式和她細說了一遍。
先皇為了保太子的絕對權利,其他皇子並無實權。
所以太子登基雖沒有兄弟阻力,但也因此也缺少了兄弟的幫扶。
世家借著太子初登基,行事不能太強勢的契機,拉攏了一批對褚驕陽掛帥、王子棟領兵,而心懷不滿的武將,聯合分奪皇權,阻撓國契推廣。
太子雖然平息了這場不見硝煙的爭奪,但也傷了元氣。
因此急需一場振奮人心的喜報傳入京都,急需一群憑藉戰功入京都居要位的純臣。
而此時能滿足這些的人和事,都在北境這場戰事中。
褚驕陽明白了朝中的變動,表示自己會馬上調整策略。
看著雲行那被疼痛折磨得消瘦凌厲五官,褚驕陽問道:「你的傷,聖人就這麼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