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堵不如疏
2024-04-30 00:33:42
作者: 知閒閒
雲行端坐在桌旁,沒有應芙姐的話。
「衣食住行,事無巨細。你這三年長了兩寸,小臂添了兩處傷、小腿一處箭傷、臉頰被袖箭劃傷,挨了四百八十道鞭刑,這些我都需點星不漏的傳回去。」
「那又如何?」褚驕陽反問道。
芙姐沒有接褚驕陽的話,而是繼續看著雲行,強撐著最後的氣息,「奴家覺得,大公子當知,一個男人如此窺探一個女子時,所求為何。」
「她值得這天下男子的傾慕。」雲行緩緩開口,堅定的回道。
褚驕陽持著劍的手不由微動,隨即又硬生生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去看雲行的念頭。
「人不對,傾慕也是枉然。」芙姐口中的血已經止不住,但她還是死死的撐著,又說道:「我死後,封州再無北金細作,褚使……」
「阿芙!」
房勇才的驚呼聲從房外傳了進來,隨後便是撞門而入的壯碩身軀。
褚驕陽見狀,把手中佩劍收回,「我和雲御史回北大營等房哥。」
雲行起身,隨著褚驕陽出了房間。
「大人,我們芙姐怎麼了?」春媽媽追上雲行,再次欲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結果依舊被長川擋開了。
雲行沒有理會春媽媽,傾身靠近褚驕陽,低聲道:「我在外面等你。」
雲行離開後,褚驕陽把段正信和趙德英喊了過來。
「段哥,查封芙春樓,一干人等帶回封州大獄,交給胡大審訊,趙哥在上樓照應著點房哥。」
段正信與趙德英應下後,褚驕陽走出了芙春樓。
此時正是晨光將啟,那淡白光輝下負手而立的雲行,竟讓她生出一絲不真實之感。
大概只要自己一眨眼,就會如夢初醒,眼前的雲行,也會消失在這晨光之中。
「一夜未眠,阿驕可還撐得住?」雲行緩步走到褚驕陽前,溫聲問道。
那磊落的神色,好似昨晚他與褚驕陽之間,只是單純的吃了一頓飯而已。
聽到雲行的聲音,看到近在咫尺的冷貴眉目,褚驕陽才把心頭的飄忽感揮散。
「下官無妨,倒是御史被下官所累,也一宿未睡,下官這就護送雲御史回官舍休息。」
對於褚驕陽這種武將而言,別說一宿未睡,就是三宿不眠,也是能撐得住的。
可雲行不同,所以褚驕陽決定先送雲行回去休息。
「我也無妨,終歸是要習慣的。」
隨後,雲行問道:「阿驕先陪我去送崔世伯可好?」
雲行不提,褚驕陽都忙得忘了,昨晚與崔尚書約好了,今日啟程回臨州的事。
芙春樓的事暫時告一段,她理應去送崔尚書的。
算了下時間,褚驕陽囑咐常磊,不要讓北大營的人背後議論房勇才和芙姐的事後,同雲行一起趕往封州驛站。
剛進驛站,就看到崔尚書已經收拾妥當,蘇文俊也正陪在他身側,只差用完早餐,便可啟程。
「聽聞昨晚城中生事,看你倆的樣子,也沒吃早飯吧,一起吃點吧。」
崔尚書招呼雲行和褚驕陽入座,一起用膳。
驛丞見吃這頓早飯的主,都是可以在封州一手遮天的人,急忙招呼後廚,把廚房內最好的飯菜都送了過來。
「我們就四個人,怎麼吃得了這麼多。今年雨水大,南方到處洪災,糧食收成不好,聖人與太子都帶頭減少餐食,我們臣子,怎能如此奢靡浪費。」
崔尚書看著一桌的菜品,心生不滿,直言不諱的把驛丞數落了一頓。
驛丞連聲致歉,然後求救的看著褚驕陽。
「崔尚書莫氣,一會兒下官把沒吃完的餐食帶回去,不會浪費的。」褚驕陽替驛丞打了個圓場。
「把這幾個包子和小菜先給我裝好,我帶在路上吃。」崔尚書見褚驕陽如此說,就讓驛丞給他裝一些。
而後又點了幾樣,讓驛丞給褚驕陽和雲行分別都裝了食盒。
「世伯,還是給我留下吧。我表哥這人吃食挑剔,涼過再熱的飯菜,他不會下筷的。」
蘇文俊急忙打斷崔尚書的指揮。
崔尚書冷哼道,「有點講究總歸是好的,總比你小子喝了酒就沒了章程的好。」
蘇文俊抿著嘴,微微的聳了下肩,悄聲的和褚驕陽說道:「看到沒,我表哥往那兒一坐,錯的全是咱們。」
褚驕陽靜靜聽著,沒有應聲。
「你小子懂點規矩!」崔尚書敲了下桌面,不滿的說道。
那邊驛丞也不管兩個食盒到底給誰,只顧手腳麻利的按照崔尚書的吩咐打包好後,大氣不敢喘的消失在了褚驕陽等人的視野內。
四人無話的吃完早飯,除了蘇文俊,褚驕陽三人各手提著一個食盒,出了驛站。
「你倆回吧,臨州水患嚴重,老夫得馬上趕回去。」崔尚書上了馬車,似是想起什麼,又推開車窗,同雲行和褚驕陽說道:「堵不如疏,這個治水的道理雲行你懂,抽空教教褚驕陽。」
「雲行會的,崔世伯一路平安。」雲行頓首應道。
看著只留一道灰塵的馬車背影,蘇文俊哀嘆道:「有表哥在就是好,萬事不用我。」
雲行把褚驕陽手中的食盒接過來,連同自己的,一起給了長川後,問蘇文俊,「礦道的圖紙修改了嗎?」
「表哥,這驛站的蚊蟲太多,我沒法秉燭夜畫啊。」
蘇文俊為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把寬大的衣袖撩起來,露出好幾處紅包,「表哥我瞧你住的地方不錯,能不能讓我也借住一下啊?」
「放下,不能。」雲行冷漠的回道。
「褚使的官舍又不是你得,憑啥你住得,我就住不得。」蘇文俊嘟嘟囔囔的將袖子放下,然後偷瞄著褚驕陽,想讓她為自己說幾話。
褚驕陽詫異,蘇文俊終於不再開口閉口的稱她為「表嫂」了。
至於蘇文俊眼中的請求,她是自動忽略了。
官舍雖然名義上是她的,但實際上與她並無半點關係。
如今官舍的一切,皆是出自雲行之手,因此她自覺無權來決定蘇文俊能不能住進去。
雲行懶得理會蘇文俊的抱怨,直接和褚驕陽說道:「回北大營吧。」
應了聲好,褚驕陽和雲行一起上了馬。
餘光看到蘇文俊一臉無奈的站在驛站門口,褚驕陽心生不忍,又調轉馬頭,來到蘇文俊身前:
「北境蚊蟲確實多一些,是我疏忽,一會兒我讓常磊給蘇侍郎送點驅蚊的藥膏過來。」
「可是我不想住這個驛站了,太吵了。」蘇文俊滿眼委屈的回道。
「去住二龍山。」雲行也調轉馬頭,來到褚驕陽身側,扔著這麼一句後,扯住褚驕陽的韁繩,直接引著朔風跟著他的馬走了。
離開驛站較遠後,褚驕陽忽而問道:「今年朝中財政很緊嗎?」
「不寬裕。」雲行控著手中的韁繩,讓自己馬離褚驕陽近一些,「但在軍費這塊,聖人和太子並沒有做縮減,只是今年不許擴兵了。」
褚驕陽聞言輕嗯了聲,確實,今年她得到的軍費預算,與往年並沒有不同。
而擴兵一事,礙於她的緣故,封州守軍至多兩萬,因此擴兵計劃不在她的軍務範疇,所以她也沒有相關的消息。
要不是崔尚書所言,她都不知道今年大魏財政是這種情況。
「來年財政會好轉。」
褚驕陽側臉仰目看著雲行,「當真?」
她兄長曾告訴過她:打仗是要燒錢的。
以前她不懂,也懶得懂,因為一切軍政都有褚勝陽處理,她戰時廝殺,閒時訓兵、練武、抓野馬。
從沒為軍費擔憂過一分。
如今她獨自掌一州軍務後,方知褚勝陽當年的不易。
若是大魏財政一直羸弱不起,她揮兵北上之日,則是遙遙無期。
「我從未騙過阿驕。」
看著雲行篤定的神情,褚驕陽那擔憂的心,忽得安穩了下來。
「過幾日我去飲馬鎮,為得就是這個錢字。」
離京前,太子和他說這行的安排時,他是拒絕去飲馬鎮的。
這事戶部與禮部都可以,並非他不可,因此他不想接這個差事。
不想太子卻說,等他到了封州再自行定奪,是否要去飲馬鎮與西金人商談通商事宜。
見到褚驕陽後,雲行知道,這趟飲馬鎮之行他必須得去,必須要把合作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