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萬望阿驕不要拒旨
2024-04-30 00:33:26
作者: 知閒閒
封州府衙內院,劉昌宏獨女劉瑤,一早起來,邊給褚驕陽換藥,邊笑著抱怨:
「阿姐,我任勞任怨的伺候了你這麼多天,你竟然還這麼摳搜。」
從那日邊境戰事了結,褚驕陽染著滿身血腥,臉上、手心帶著傷,大半夜敲開她的房門後,這一住就是近十餘日。
每天不管在大獄、北大營,還是礦上待到多晚,最後都一定會擠到她的床上。
前幾日,她爹劉守郡也暗戳戳的提過,給褚驕陽安排個屋子,方便日後常住。
可卻被褚驕陽毫無迴旋餘地的給拒絕了,說什麼等入秋後,傷口好了,就回北大營。
以前每當褚驕陽受傷,她都會央求褚驕陽在府中小住,方便為她換藥,但都被褚驕陽無聲的拒絕了。
如今這不請自來的惜命感,若說沒有鬼,誰能信。
可任憑她這幾天如何軟磨硬泡,褚驕陽就是文絲不漏。
至於劉守郡那邊,除了知道褚驕陽有個前夫外,別的她什麼也沒問出來。
劉瑤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紙終究包不住火,阿姐不想說就不說吧。」
給褚驕陽整理好軍服,劉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朝廷的聖意差不多這兩天就下來了,阿瑤得幫我趕緊把傷養好了。」
褚驕陽自動忽略了劉瑤話中的意思,灌了一口水,拎著馬鞭,順著劉瑤手的方向出了房間,直奔劉昌宏的書房。
這幾日,布防、塌礦、查細作的事,忙的她團團轉。
劉守郡因為要陪雲行視察民生,也是日日早出晚歸。
褚驕陽今日終於得空,想著和他研究一下礦上的事。
早點繼續開礦,她才能早點把梯子打完,然後進京。
剛走到劉昌宏的書房外,褚驕陽就聽到了那道熟悉的冷清男聲。
不明緣由的,褚驕陽突生離開的想法。
而她的腳,也十分配合的,麻利的挪動了方向。
只是不想被侯在書房門外的長川,眼尖的看到了,熱絡的問候聲緊接著就傳了過來:
「褚使早。」
偷溜被抓個正著的褚驕陽,只好停住腳步,點頭示意。
隨即,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驕陽來的正好,我正想讓人去叫你呢。」
劉昌宏站在門內,朝褚驕陽招了招手,「來,一起吃完早飯,陪雲御史去礦上看一下。」
「劉老爹,我……」
褚驕陽臉上帶著敷衍的笑,開口便要婉拒。
結果話沒說完,就看到劉昌宏伸出食指,隔空點著她,那意味很明顯:這飯你當我想吃啊!
那邊長川已經來到了褚驕陽的近前,躬身說道:「大公子讓官舍的廚子做了些京都的菜式,還請褚使賞臉小嘗一下。」
看著要前拉後推的劉昌宏和長川,褚驕陽心一橫,大步流星的就進了書房。
反正也不是沒和雲行同桌吃過飯,再說還有劉老爹在,他還能當著外人的面,調戲自己不成。
多日未見,雲行依舊是頭戴白玉冠,身著淺色暗紋錦袍。
以前褚驕陽未曾太過留意,可今日雲行和同樣未穿官服,只著了月青色常服的劉昌宏站在一處時,她才發覺,雲行衣袍的特別之處。
針線功夫自然是極其考究的,只是樣式卻不似大魏文人所喜的倜儻廣袖長衫。
反而是有些類似騎裝的,利落的窄袖修身錦袍。
只有那日在青州時,他才罩了件廣袖長衫在外面。
「褚使的傷可好些了?」
雲行走近,細細端詳著褚驕陽臉上的傷口。
「多謝御史掛牽,不過是又多一道醜陋的疤痕而已,下官早已習慣了。」
褚驕陽沒有躲開雲行的目光,只是眉眼微低的,沒有去直視雲行的雙眸。
「多一道還是幾道傷疤並不打緊,不過是一副皮相而已,褚使應多愛惜自己才是要緊的。」
收回落在褚驕陽臉上的目光,雲行示意大家落座用餐。
褚驕陽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但聽到雲行的回話,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從那天捏碎葛子晉的藥瓶開始,那種無處落腳的飄忽感,忽然有了重量,有了踏實感。
落座後,這飯吃的,與褚驕陽想的差不多。
整個用餐期間,都很安靜,文雅。
只有輕微的碗筷相撞之音,這還都是從她手中傳出來的。
她第一次弄出聲響時,劉昌宏輕咳了下,結果她就瞥見雲行眉眼微瞪,直接把劉昌宏嚇得迷了眼。
之後她再弄出聲響,劉昌宏偷瞄雲行,卻不敢再有絲毫提點她的小動作。
吃飽放下碗筷,褚驕陽就看到劉昌宏那一臉的如釋重負的舒坦之相。
「驕陽,我這還有政務要處理,你陪雲御史去一趟礦上吧。」
劉昌宏絲毫沒有猶豫的,直接把自己從巡視礦山的事中摘了出來。
應下差事,褚驕陽同雲行一道往府衙外走去。
行至二道府門處,褚驕陽腳步微頓,悄悄將自己和雲行拉開超過一臂的距離。
雲行見褚驕陽似躲瘟神一般躲自己,不由得嘴角微翹,信步往她那邊挪了挪,最後幾乎與她衣袍相接的,同出了府衙。
「御史騎馬,還是乘車?」
褚驕陽見府衙門外,即無雲行的馬車,也沒有他的坐騎,便禮貌的詢問著。
「褚使騎馬,還是乘車?」雲行反問道。
「下官騎馬。」
褚驕陽耐著性子,認真回道。
她出門靠的,除了自己的兩條腿,就是仗著朔風的四個蹄子。
去礦場那麼遠的路程,還用問,她自然是得騎馬。
只是這話她不敢說出來。
「那我也騎馬吧,辛苦褚使陪我回你的官舍取一下馬。」
看著緩步徐行的雲行,和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的朔風,褚驕陽狠狠地裹了下雙腮。
上朝還有個時辰呢,這巡視礦場,也不能這般不緊不慢的吧。
因此,褚驕陽一時間竟有種錯覺,雲行的目的並不是要去巡視礦場。
一路無言的,跟著雲行回到了自己的官舍。
推開官舍大門,她恍惚間以為自己走錯了院子,不可置信的再次抬頭望了一下大門上的匾額:
封州團練使官舍。
這六個大字明晃晃的告訴她,並沒有走錯。
這就是她那雜草叢生,荒廢到無下腳之地的官舍。
「這段時日,我見阿驕軍務繁忙,就擅自做主,把這官舍重新收拾了一番。」
雲行率先邁步子,進了官舍大門。
褚驕陽見狀,也不好杵在外面,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雲行,把官舍的前後院轉了一圈。
一塵不染的廊道,考究的掛簾,簇新的窗紙和那滿園長的生機勃勃的花草樹木,爭前恐後的闖入了褚驕陽的雙眸中。
「來不及從京都運西府海棠過來,只好隨意挪一棵成年老樁過來應景了。」雲行停在一棵已經掛滿綠果的海棠樹下,略帶遺憾的說道。
「御史看著順眼便好。」褚驕陽雙手垂在身側,輕聲應著。
只要雲行不嫌棄,她又什麼理由說不好呢。
見褚驕陽對這棵海棠樹並無什麼反應,雲行眼中閃出一絲落寞,溫聲叮囑道:「入秋果子熟了,阿驕莫要貪嘴多食。」
褚驕陽把到嘴邊的,「我又不喜歡吃那東西」這句話噎了回去,轉而生硬的提醒著雲行:「時辰不早了,還請御史取馬出城。
雲行輕嗯了聲,帶著褚驕陽往馬廄走去。
「明後天,新來的工部官員會帶著聖意一同抵達封州。」雲行把坐騎牽出馬廄,忽然問道:「阿驕可做好準備了嗎?」
「最壞不過是一頓鞭刑而已。」
褚驕陽心中清楚,聖人不會准她卸任的。
如果有人能接替她,那聖人與太子在三年前,就會直接砍了她的腦袋,讓她入地獄找四萬幽州將士贖罪。
但聖人和太子,也絕不會由著她這條瘋狗,無底線的試探和威脅,所以定會給她懲戒。
沉默片刻後,雲行意味不甚明了的淺聲說道:
「屆時,萬望阿驕不要拒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