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又把我扔下
2024-04-30 00:33:14
作者: 知閒閒
褚驕陽在雲行身側停住腳步,聲音壓得極低,「下官教導無方。」
「褚使此話何意?除了葛軍醫不知分寸外,我覺得北大營其他將士並無不妥。」
雲行面上帶著三分不解,七分不滿的回道。
「下官定會好生約束葛軍醫。」
見雲行與自己所說不是同一事,褚驕陽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釋。
畢竟丟人現眼的是她手下將領,所以,能讓雲行少看笑話,就少看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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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行手中依舊把玩著褚驕陽的那個杯子,眼睛看著門外,隨意的說道:
「褚使若是捨不得,本官替褚使約束一番也未嘗不可。本官向來心思狹隘,容不得任何人窺探本官的手心兒。」
低眉偷瞄了眼雲行的手心,褚驕陽的聲音如先前那般,輕得幾乎微不可聞。
「不敢有勞御史,下官告退。」
見雲行點頭放她走,褚驕陽直徑朝後廳走去。
穿過後廳,從角門離開議事廳,繞過廊道,褚驕陽出現在議事廳正門不遠處的空地上。
只見議事廳八扇大門的最邊兒上的那扇上,從低到高,趴著三個人。
一個個都聚精會神的隔著門,偷聽著議事廳內的動靜。
那臉上的表情,顯然就是恨自己的耳朵沒有兔子耳朵長。
「中間的那扇門,聽得更清楚。」
褚驕陽陰冷的聲音,讓房勇才三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而後紛紛站直身子,似笑似哭的,咧著嘴看著褚驕陽。
趙德英推了把房勇才,房勇才扭捏了下,回手猛得把常磊推了出去。
常磊猝不及防的往前快踱了幾步,勉強站穩。
「我怕褚爺和雲御史口渴,就在這等著給您老送茶。」
慌亂的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常磊偷瞄著褚驕陽的神色。
見她神色並沒有變得更壞,就稍稍的安了心。
只是他身後的房勇才和趙德英使勁抿著嘴,讓自己顯得並沒有因為常磊的話而多想。
褚驕陽雙手負在身後,剜了一眼房勇才兩個人,笑著問常磊:「想知道口渴是什麼滋味嗎?」
看著褚驕陽皮笑肉不笑的樣,常磊果斷的搖頭。
「去校武場做二百個伏地挺身,然後負重疾行二十里。」看了眼在一旁裝隱形人的兩人,褚驕陽眉眼彎彎,一副人畜無害的樣,淺笑道:「房哥、趙哥,你倆誰陪常磊?誰監工?」
房勇才連連後退,擺著手懇求道,「褚爺,老房我幹啥都行,只要你別笑。」
褚驕陽這個笑,很溫婉,很好看,但這代價,卻也著實瘮人。
當年她就是帶著這個笑,下令射殺了奇襲封州邊境村莊的百餘名北金騎兵戰俘。
並當著他們三位副使的面,親自割了這百餘名死屍的頭顱,掛在戰馬上,送至寧古州。
那一路拋撒的熱血,不僅模糊了大魏與北金的邊界,也模糊了封州人對她的印象。
她是男是女,是凶是煞,是守護神還是奪命厲鬼,最後誰也說不清。
只記得那日,她手中的劍滴血不止,她身上的軍服滴血不止。
在血染的黃昏下,她挺直脊背,拎著佩劍,一步一個血腳印,堅定的走回北大營。
那個笑如畫在她的臉上一般,從頭到尾都沒有消失過,但卻也沒能遮住脊樑上那一抹孤寂與無助。
「不想褚爺我笑,就不要明知不可為,而非要為之。」
今日在議事廳內的,即便不是雲行,褚驕陽也容不得房勇才三個人偷聽的行為。
雖兵書有云:兵不厭詐。
但這是大魏的北大營,是同生共死的同袍。
只能心懷坦蕩,不可偷奸使詐!
房勇才和趙德英知道自己得好奇心,觸碰了褚驕陽的底線,因此並不敢狡辯,麻利的拉著常磊往校武場走去。
議事廳內的雲行,隔著門縫,看著褚驕陽那眉眼彎彎,但笑意卻不達眼底的側臉,心不由得被揪得生疼。
只有見過一個人曾經光彩熠熠的朗笑,才知如今這暮氣沉沉的含笑,是有多麼的刺痛人心。
剛要推門而出,一陣短促的鳴鑼聲把雲行的手定在了門上。
他雖未經歷戰火,但這急促且有規律的尖銳鑼聲,讓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邊境有緊急戰事。
隨即一道熟悉的短哨聲,又把他定住的手解開了。
推開議事廳大門,就看到褚驕陽大步流星的朝他這邊快步跑來。
「北金突襲,我領兵過去,你待在大營中不要外出。」
褚驕陽尚未站穩,急聲叮囑雲行,隨後從軍靴內拿出匕首,遞給雲行,「我留胡大在營中護衛你。」
雲行接過匕首,面帶不易察覺的失落,輕聲問道:「又把我扔下?」
褚驕陽原本到嘴邊的話,被雲行這五個字,硬生生的給壓了回去。
當年聖旨而至,她也是這般,讓他留下,她自己獨自一人入了宮,之後便是沒有告別的生離。
而她的那句「等我回來」,也成為了他們之間最後的一句話。
無數次夜裡,褚驕陽悄悄地問自己,後不後悔。
思來想去,覺得說不後悔是假,但再來一次,她依舊還會如此。
頓了須臾,褚驕陽說道:「營中安全,別讓長川離開你身邊,也不要去城中。」
聽到朔風馬蹄聲的逼近,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再交代的,便乾脆的回身,朝朔風走去。
抓住馬鞍,翻身上馬,褚驕陽策馬朝營外而去。
「褚驕陽。」
勒住韁繩,褚驕陽沒有回頭看喚自己名字的雲行。
「我若等你,你可會回來?」雲行站在原地,聲音毫無波瀾的向褚驕陽求證著。
拇指摩挲著手中的韁繩,褚驕陽背對著雲行,輕飄飄的回道:
「若活著,下官自是會回到北大營的。」
再次抽動韁繩,馬不停蹄得往外趕。
雲行握緊手中的匕首,心中五味雜陳,辮不出是喜還是悲。
她肯回來,卻是以下官的身份。
從始至終,與他雲行,沒有一點私事牽掛。
胡大得了褚驕陽的命令,急忙帶人前來尋雲行。
見雲行上馬準備離開北大營,便顧不得官職身份,直接扯住了雲行的韁繩。
「還請雲御史不要離營。」
雲行端坐在馬上,餘光撇著胡大,聲色冷清的問道:「本官若偏要離開呢?」
「那屬下只能以下犯上了。」
胡大一隻手死死得扯住韁繩,另一隻手一揮,他身後的士兵瞬間把雲行團團圍住。
「你們打得過長川?」
長川劈手奪過一個士兵的長槍,把雲行擋在身後。
「打不過,但褚爺交代的事,就把命打沒了,屬下和兄弟們也要做到。」
胡大鬆開韁繩,抽出腰間的雙刀,站到了長川的對面。
「本官要入城,提審工部侍郎等人。」
胡大一愣,隨即回道:「此時是非常時期,還請御史等邊境安穩後,再提審工部眾人,到時屬下和眾兄弟任憑御史差遣。」
雲行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北大營的兵將,冷笑道:「那就晚了。」
胡大雖恐於雲行冷冽的神色,但仍舊不肯退讓分毫。
「本官有長川護著,無人可近身。」
雲行驅動韁繩,越過長川,看著胡大及北大營的士兵,說道:「你們的命,不該留在這裡,大魏的好兒郎,文應安邦,武該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