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大魏褚氏罪人
2024-04-30 00:32:44
作者: 知閒閒
看著那把與雲行冷貴眉眼十分不相襯的舊蒲扇,褚驕陽訕訕的屈起腿,下了矮榻。
雲行也隨著褚驕陽起了身,來到桌前,將燭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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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驛站的小官見房內燈火亮了起來,隔著門低聲稟報導:
「褚使,顧使派人前來傳話了。」
系好衣領的扣子,褚驕陽剛要回身取佩劍,不想雲行的手已經落在她的腰上。
低眉看著雲行纖長的手指,熟練的將望舒劍掛到她腰間,褚驕陽眼中閃過濃郁不化的酸楚。
曾經,她的兄長,在她第一次上戰場時,用他布滿厚繭的六指大手,親自為她穿軍服,披鎧甲,掛佩劍,遞鳳陽槍。
目光堅定得對她說:「去吧, 為自己掙一個不必受制於人的機會,兄長等驕驕的凱旋。」
「雖不能出封州,但阿驕不必因此,而覺得自己需受制於人。」
雲行溫和的話語,引得褚驕陽喉嚨發緊,一邊緩著喉嚨的緊澀,一邊想著怎麼阻止雲行和自己去。
不想雲行打開房門,和她說道:「去吧。」
輕嗯了聲,褚驕陽把顧青安的腰牌留下,隨著小官下了樓。
來接她的人,正是先前同顧青安前來盤查的副使,李齊志。
簡單聽聞李齊志的匯報,褚驕陽一路快馬加鞭到了青州軍營。
還未入大門,顧青安就迎了過來。
想來,是早就在營門處等著了。
與顧青安簡單的客套了一句,褚驕陽直奔主題,「顧使借我一隊兵即可。」
「永安巷地形複雜,多溝壑暗渠,我與褚使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先前顧青安回到軍中,就安排人將醉紅樓悄無聲息的控制了起來,親自審問了楚娘後,才得知,邵漳此時正棲身在楚娘早年永安巷的舊宅中。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褚驕陽懂,所以對於顧青安要與她同去的安排,自然不多做言語。
褚驕陽與顧青安行至永安巷附近時,天已微亮。
顧青安命李齊志帶人,跟隨褚驕陽,他自己則從南側進入。
而後,他又詢問了褚驕陽,在安排上可有要補充的。
褚驕陽不咸不淡的應了句沒有。
百十號人在這兒,兩州團練使也在這兒,還能讓邵漳再次逃脫,那她和顧青安,都自請卸任好了。
李齊志飛快的掃了眼褚驕陽,朝旗兵打了手勢,「永安巷年久失修,稍有不慎,便會踏進暗渠,還請褚使跟緊下官。」
褚驕陽回道:「有勞李副使。」
顧青安眼珠微動,並未言語,直接帶著人貼著永安巷矮牆根兒,往南碎步疾行。
褚驕陽則隨著李齊志左挪右移的腳步,避開一塊塊鬆動的青石磚,往永安巷內走去。
行至永安巷深處,也是最低洼的路段,缺角斷裂的青石磚已經被涌著惡臭的污水淹沒。
「永安巷排水道堵了,如今下水倒灌,這水中儘是污穢之物,褚使還是莫要趟水了,有顧使在,人跑不掉的。」
李齊志用銀槍指著眼前布滿灰色泡沫的渾水說道。
褚驕陽走到李齊志身側,曲指彈了一下他手中的銀槍,「李副使這槍尚算不錯,只是嫩了些,想必從未見識過真正的血淹屍山,蹋肉成泥吧。」
李齊志原本聽褚驕陽誇讚他的銀槍,面上不自覺的顯露出一分驕傲,可當聽到後面的話,不由得喉結滾動,雙手暴筋。
他一直不解,作為敗軍褚勝陽之妹的褚驕陽,何德何能可以成為北境戍邊重地的封州團練使。
今日才算真相大白,原來是依仗夫家的門楣。
就這麼一個靠裙帶關係爬到他頭上的女人,此時竟還敲打起他來,這讓李齊志更是心生不滿。
「李副使若想不明白,可在此等本使。」褚驕陽把軍服衣擺掖入腰間,沒有絲毫遲疑,抬腳趟水,朝楚娘的老宅走去。
李齊志壓下心中的不滿,提步跟上褚驕陽。
見褚驕陽輕車熟路的繞過永安巷彎彎繞繞的岔路,帶著眾人來到楚娘舊宅外時,李齊志與青州軍無不疑惑的看著她。
掃了眼眾人的神情,褚驕陽直接閃身將進門的路,給讓了出來。
大魏北境封、青、燕三州與失土幽州、寧古州的地圖,早已死死的刻在了她的腦中。
只是,並沒有和這些人解釋的必要而已。
來日,他們只需明白「聽令」二字便可。
李齊志見狀,微不可聞的冷哼了一下,心道:裝腔作勢之人,到見真章時,總是要露陷兒的。
給青州軍打了個按兵不動的手勢後,銀槍一橫,李齊志踢門而入。
破舊的木門應聲倒地,一眼望到底的屋子,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褚驕陽的眼皮合了一下,掩去眼中的失望,朝著屋外的灶台揚起下巴。
李齊志半信半疑的來到灶台前,因為不管怎麼看,他都覺得褚驕陽是在戲弄他。
灶內肯定是不能藏人,灶上的鍋看著挺大,但也就勉強能裝個瘦弱的女子。
他雖未見過邵漳本人,但褚驕陽的描述,和雲行的畫像,無一不說他是身材魁梧的人。
褚驕陽的目光越過李齊志,落在他身後的雜草堆上,「邵漳兄,竟然這般不想見褚爺我?」
李齊志順著褚驕陽凌厲的目光轉頭望去,一團帶著怪味的雜草劈頭蓋臉的朝他撲來。
抬槍打散連泥帶水、夾雜著泔水的雜草團,李齊志當即與邵漳打到一處。
「褚爺找的幫手,當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了。」
邵漳一記重拳,將李齊志打的連連後退。
這時,帶人趕過來的顧青安見狀,忙提刀去換李齊志。
「請顧使給褚某一個正名的機會。」
褚驕陽橫劍攔住顧青安,隨後一步躍到李齊志身側,手拖後背,將其穩住。
「借槍一用。」
不待李齊志搭話,褚驕陽把佩劍橫插在腰後,反手奪過銀槍,直接槍指邵漳。
「褚爺這是念舊情,準備放水?」邵漳不緊不慢的從腰後拿出雙棍。
「剛才不是放水了嗎,只是邵漳兄沒把握好而已。」
褚驕陽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再廢話,直接抬槍朝邵漳的頭頂砸去。
一旁的李齊志看著單手舞槍的褚驕陽,不由得瞪圓了雙目。
他那尋常新入營的小兵都舞不動的銀槍,此時竟猶如長在了褚驕陽的細手上一般。
時而上下翻飛,時而左刺右挑。
一柄硬邦邦的銀槍,硬是被身上帶傷的褚驕陽舞成了繞指柔,纏得邵漳毫無還手之力。
同在一旁觀戰的顧青安,看著褚驕陽的身影,和李齊志說道:
「褚使十四歲入營為兵,十六歲在寧古州之戰時,血戰三天三夜,護住了幽州,不被西金和北金人踏足半分,十七歲領幽州軍防,十九歲受封巾幗將軍,出任幽州副團練使。」
李齊志面色微沉,許久後,仍心有不甘的說道:「是下官輕視褚使了。」
即使她曾經戰績赫赫,曾經風光無限,可世人誰不知道,三年前她兄長褚勝陽戰敗,不僅失了幽寧二州,還致使四萬幽州軍被鎮南王坑殺。
她活,該是大魏褚氏罪人,她死,該是大魏褚氏罪魂。
顧青安拍了拍李齊志的肩膀,「別不服氣,好生學著,別枉費褚使一番心意。」
褚家槍法和重弓,他還是早年與褚勝陽在寧古州之戰中,並肩作戰時見過。
前年意外在封州見到褚驕陽,卻發現她身旁早已沒了和褚勝陽那柄炙陽槍一起鍛造出來的鳳陽槍,悵然若失的無奈感,當即在心頭瀰漫開來。
曾經武將心中的戰場雙傑沒落了,曾經的兵中霸王褚家槍法也被遺棄了。
不想今日,褚驕陽竟再次手握銀槍,舞出褚家槍法。
「李鵬義交了右手做學費,邵漳兄準備交哪只手?」
手中銀槍抵著邵漳喉結,褚驕陽不咸不淡的問道。
「褚爺的學費有點貴,老子交不起。」
邵漳向後倒身,避開槍尖,而後雙手相接,腳下滑步,一支袖箭便沿著銀槍直奔褚驕陽而去。
「那也右手吧。」褚驕陽替邵漳做了決定,同時右手收槍,左手夾住已到近前的袖箭。
邵漳見狀,再次快速按動袖箭。
兩支袖箭,同時直奔褚驕陽的眉心與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