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棲鳳樓（一）

  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兩旁樓閣上掛著紅黃不一的燈籠，仿若霓虹的燈火配上喧囂繁華的街景，讓李逸產生了剎那間的恍惚。

  這還是第一次在日落之後進入平康坊，跟在從小在這長大的柳顏汐身後，李逸不禁讚嘆，不愧是長安城唯一的不夜坊。

  棲鳳樓是平康三大名樓之一，李逸進入的坊門去棲鳳樓要經過北曲地段，街兩旁許多北曲妓不停地揮舞手臂，嬌聲呼喚著二人。

  李逸的衣裳都是上好的絲料，柳顏汐男裝後也符合富家才子的氣質，路邊北曲妓明知這樣的公子不會過來，只是玩笑著呼喊罷了。

  走過北曲地段，就是坊內正街，棲鳳樓是中曲和南曲之間最高的香樓，兩人閒步沿著燈火邊走邊聊。

  「綿澤，你昨日說秦大哥讓你今夜來，是不是也想到了原因？」柳顏汐壓著嗓子說道。

  見她模仿男聲的樣子有趣，李逸笑道：「明日學子休沐，官員要準備大早朝，今夜平康坊必然官二代和富家才子特別多！

  棲鳳樓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才會讓剛擄來的女子陪客人坐飲，所以今天來找到那獵戶女兒的希望大些，我可不想多來幾次。」

  柳顏汐頷首輕笑，又覺得不妥，隨即昂首闊步搖著摺扇往拐角最高的棲鳳樓走去。

  柳顏汐男裝後也掩蓋不住五官的美，和李逸這個劍眉星目的真男子一起步入棲鳳樓，立即引起了老鴇的注目。

  

  李逸的目光也停留在老鴇處，只不過他看著的是老鴇身邊的兩個少年，就在老鴇巧笑嫣然的走過來時，李逸也輕喝一聲「過來！」

  老鴇愣了愣，才發現剛剛接待的兩個陳少爺，轉身嘿嘿笑著，向那位俊美公子走去，心中有些疑惑，這初次來此的兩人什麼身份？

  「逸哥！」兩個少年嘿笑著打招呼。

  「這位公子可是陳國公的親族？像極了國公年輕時的樣子！」老鴇嬌聲問道。

  說是老鴇，也就是三十過半的年華，姿色卻是上佳，應是曾經的名妓退下來的，言語間的姿態語氣都讓人舒心。

  李逸沒有在大廳追問陳默兩兄弟，而是笑道：「哦？你見過陳國公？」

  「公子不知，本朝初立那兩年，陳國公在棲鳳樓與某位將軍起過爭端，奴家和姐妹們才知道那幾天迷倒眾仙子的，是文朝第一美男子！」

  老鴇掩嘴笑了笑，繼續道：「公子可是這十六年來，奴家見到的唯一能和陳國公比較的男子。」

  聽老鴇說完，李逸想起當初襁褓中第一次聽到陳知節名字，覺得自己重生在唐朝，結果見了面就確定這不是唐朝。

  這可不是三板斧的程咬金，這個陳知節除了性格大大咧咧，功夫可是武將中最好，長相更是公認的文朝第一帥哥，不然陳婉瑩像誰？

  李逸打趣的望著陳家兄弟，意思是你們兩個親生的尷尬不？

  「有沒有未曾接待過才子的新人？本公子喜歡欲語還羞的！」李逸略帶輕佻的說道。

  老鴇嬌笑著說公子年紀輕輕，卻是行家的話，將四人引上二樓。

  平康坊內有三曲劃分，李逸二人路過的循牆一曲，一般為屑妓所居，稱為北曲妓，說是妓實為娼，文化不高，只營皮肉生意。

  坊內中曲和南曲的單獨居室樓閣，居住的都是高雅女子，她們詩琴書畫無一不精，而棲鳳樓的位置最佳，夜間樓中坐鎮的皆為這兩曲之妓。

  棲鳳樓共四層，一樓隔座里多為姿色和才藝中等的曲妓，外來客商和各地赴京的普通才子，多半聚集在這裡。

  二樓是藝館一樣的無門隔間，畢竟是夜間場所，各間行為舉止相對藝館要孟浪一些，四人剛上樓時，柳顏汐見到各間內的才子和中曲妓卿卿我我，還略有羞澀。

  有好有壞，文朝香樓女子以技藝為主，能歌善舞者居首，色居次，一部分隔間還是琴瑟和鳴，才子佳人談吐頗為雅致。

  三樓和四樓就很難上去，都是花魁和頭牌的單間，會出些字謎或詩題，才子們親筆作答後才會准予上樓，或下樓陪酒。

  這些女子不是隨意就可以見的，花魁類女子不一定是最漂亮的，但一定是文學修養頗高的，出題有難度，頭牌們好一些，除了普通的詩詞字謎，就看誰的銀錢出的多一些了。

  頭牌類都是美貌非常，但才子大多求的是花魁，要知道許多初到長安城的考生，頂級花魁，是可以做他們的老師的。

  路過一個正在行酒令的大型雅間時，一聲厲喝響起「李逸，你怎可來此！」四人止步，看向房內，喊話的正是李逸多日不見的甄闊。

  甄闊身旁俱是一些才子和曲妓，戶部員外郎崔耿也在，聞言都看著門口四人，在分辨哪一個是傳說中的秦府童養婿。

  老鴇詫異的看著李逸和柳顏汐，陳默兄弟她認識，那「鼎鼎有名」的秦府童養婿必然是兩位俊美公子之一。

  「表哥好雅興，聽說你每日沉迷於風月之所，我最近收到一批藥材，要不要給你補補身子？」李逸搖著摺扇無所謂道。

  「哼，作為童養婿，你居然逛香樓，如何對得起姑父姑母和張姨娘，又如何對得起璐兒妹妹？明日我必告知家人，將你逐出楓園！」

  李逸卻是沒有再理他，讓老鴇帶路，搖著摺扇走了，柳顏汐輕嗤一聲也跟了上去，甄闊正想再說狠話，聽到柳顏汐的嗤聲愣了愣。

  老鴇將四人領到甄闊旁的大隔間，倒不是有意為之，而是今夜的大雅間，只有這裡是空的，其他都讓官二代和富二代包了。

  「鴇母，新到的曲妓有什麼講究？」李逸坐下後便直接問道。

  老鴇收了一下心思，笑道：「今夜樓內才子眾多，新的小娘子都去陪客人了，李公子文採過人，想來請花魁頭牌不難，不如奴家給您拿幾份詩題和字謎過來？」

  「不必了，還是剛成年的小姑娘合適，你看我這兩個兄弟還未行成年禮，找幾個聊聊天的就好，我們不留宿。」

  老鴇也不強推，畢竟李逸第一次來，笑道：「倒是有幾個才到月余的，只能陪陪酒，李公子不嫌棄的話，就稍等一會。」

  說完扭著嬌柔的腰肢，風情四溢的走出隔間。

  「看來兩位小弟是常客了啊！」李逸似笑非笑的看著陳默二人。

  「逸哥，我們可是初次，這不是明日大早朝，父母都歇息了，才來見見這棲鳳樓是個什麼樣子……」陳亮喏喏的解釋道。

  李逸搖著摺扇，只是盯著他，也不說話，陳亮只好又心虛的說道：「兩次，真的，我們只是好奇來看看而已。」

  「啪！」陳默一下拍在弟弟腦後，大聲說道：「得了，你哪一次能騙過去了，來了是有幾次了。逸哥千萬不要告訴我姐和阿娘！」

  最爽快的說了最慫的話，又壓低聲音說：「逸哥也不能怪我倆不叫你，沒有小舅子帶姐夫逛香樓的道理！」

  李逸待二人說完，收起摺扇，含笑指著柳顏汐介紹說：「這是你們姐！」

  一句話，兩兄弟大驚，瞪大眼睛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