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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成全憫兒和知意吧

2024-04-30 00:07:28 作者: 棉花花

  趙如雲的手指著劉憫,她想說什麼,嘴唇抽搐了好幾下,卻只是噴出一口血來,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她像一棵頹敗枯萎的樹,倒下。

  她完全不敢相信,劉憫會錯過這麼好的殺死阿九的時機,篡位的時機。她苦心籌劃的時機。

  只要阿九活著,活到劉小五被殷鶴重新帶回,劉憫就徹底與儲位無緣了。

  這是劉憫最後的機會。

  也是她最後的機會。

  豎子不足與謀。

  原以為,他與她,因著相同的利益,站在一條船上。事到臨頭,這個野雜種,害了她。

  知安哆哆嗦嗦地走上前。

  「母妃……」知安輕輕喚了一聲。

  趙如雲瞪著眼,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的眼神里,有怨,有氣惱,有恨鐵不成鋼,也有幾許擔憂。

  更多的,是不甘。

  知安為甚不是男兒身?這是趙如雲一生的執念。

  如果知安是皇子,她怎麼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她怎會輕信喬靈兒那賤人、朱重九那毛崽子?她更用不著跟劉憫這個野雜種同謀。

  如果知安是皇子,她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贏。

  趙家滿門不必流放。

  庭外落了的青棠,就如她的一生。

  青棠。合歡。鴛鴦雙宿飛,思婦淒長夜。堂下合歡花,悠悠自開謝。

  她從小就是有志氣的女子。話淺心深。她從不渴望男歡女愛,一心想著出人頭地。女子出人頭地,無非是嫁得好人家。她稱心如意了,嫁給至高無上的君王,做了一品淑妃。

  宮廷的日子,卻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

  錦衣玉食,珍珠翡翠,更多的是無盡的長夜。

  她等待著一個眼裡永遠沒有她、總是敷衍她的男人。

  獲得他一點恩寵,便足以讓她歡欣好久。

  母親每回見了她,就問她,肚子裡可有了消息?母親跑遍了各處道觀、寺廟,為她求子。整個趙家,都眼巴巴地等著她生個男孩。他們不知道,她在官家面前,有多卑微。他們不知道,她這充滿算計的一生,有多累。

  「安兒,你,你,你……」趙如雲臉膛漲得發紫,甚是駭人:「你若是男兒……」

  趙如雲終究沒能說完,就咽氣了。

  自己以這樣恥辱的方式死去。安兒能有好結果嗎?

  外祖家流放,親母突然死去,有高門才俊敢娶這樣的公主嗎?

  官家對她們母子,一向薄涼寡恩,此番會不會遷怒安兒?

  趙如雲的一切思慮,都化作那半句「你若是男兒……」

  知安伸出手,將母親暴凸起的雙眼合上。

  眼淚,無聲落下。

  母妃,到死還在責怪她不是男兒身。這樣的話,她已經從母妃口中聽到過無數次了。

  知安不懂今天這場驚變背後藏著什麼。

  她覺得每個人都跟她想像的不一樣。

  父皇,母妃,憫哥哥,甚至是燕兒,安嬤嬤……

  人間冷漠得讓她害怕。

  劉憫眼中寒光一閃,掃過那幾個道人:「趙淑妃作亂,爾等附逆,便是誅九族的罪過!」

  外頭的侍衛們,被趙如雲提前遣走。此時,若喊人來,到底需要時間。劉憫只有一個人,道人卻是有七八個。在短時間內,沒辦法全然保證父皇的安全。所以,劉憫才會選擇毅然決然用長劍殺死趙如雲,震懾那幾個道人。

  事實證明,劉憫做得是對的。

  震懾起了作用。

  趙如雲死了,道人們無謂再賣命,通通跪在地上討饒。

  劉憫麻利地扯下寢殿的帷幔,將道人們縛住。

  作為一個十多年來被阿九以太子規格重點培養的兒子,劉憫在這場驚變中,能屈,能伸,能忍,能沉得住氣。

  有勇,有謀,有機變,有孝心。

  祥雲軒的門,重新打開了。

  道人們,連同祥雲軒所有的宮人、內侍、嬤嬤,都被關進內廷監的昭獄。

  雨落下來。

  阿九久久坐在祥雲軒的檐下,沒有離去。

  他的目眩之症,讓他看什麼都是花的。

  雨是支離破碎的。

  青磚碧瓦,也是支離破碎的。

  他打了會兒盹。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他身上蓋了塊毯子。

  他睜開眼,熟悉的身影,坐在他身旁。

  「皇后來了。」他張口,一片蕭索。

  烏蘭的裙擺上,有雨淋濕的痕跡。想來,她步子走得急。

  「我都知道了。」烏蘭說。

  「趙如雲,貶為九品才女,讓人把她的屍首抬去皇陵葬了吧。」阿九道。

  那個毒婦,原該丟去亂葬崗餵狗。但,安兒……

  安兒是個好孩子。

  危難關頭,毅然救父。

  他總得給她留個念想。

  「嗯。」烏蘭答。

  「安兒呢?」阿九問道。

  「知安公主似乎嚇壞了,一聲不吭。我把她帶去昭陽殿安置了,就讓她睡在從前知意睡的床上,請了太醫去瞧,開了藥,服了下去,現時睡著了。」烏蘭道。

  「憫兒呢?」阿九又問。

  烏蘭沉默。

  「憫兒去哪兒了?」

  雨下得又急又大,被風吹到檐下,落在手背上,涼涼的。

  「他走了。」

  半晌,烏蘭方道。

  「走了?走去哪裡了?」

  烏蘭從袖中摸出一封信函來,向阿九道:「孩子們心裡都是敬著你的,你別惱。」

  頓了頓,她又說:「他臨走前,給我留了封信。今日祥雲軒中的前因後果,便是憫兒在信中告訴我的。他讓我出來主事。他自己去西狼,找知意去了。他求你莫要生氣,莫氣壞了身子。」

  阿九展開了信函。

  劉憫的字跡,鸞飄鳳泊。

  「父皇,兒永遠都是你的兒,不管人在何方,不管是皇子,還是庶民。兒一身罪孽,當一一洗償。叩首,願父皇萬壽無疆。不孝子憫。」

  烏蘭道:「如果,如果這孩子能順遂把知意帶回來……未必不能成全他……」

  阿九不作聲。

  不置可否。

  良久,他將信函疊起,若有所思地望向密密的雨簾。

  知意啊,他的知意,在西狼怎麼樣了呢?

  憫兒此番過去,會發生什麼呢?

  急雨,不長久。

  來得急,走得急。

  日頭鑽了出來,照在檐下,照著兩人。

  烏蘭看向阿九,緩緩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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