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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作配天子,母儀天下

2024-04-30 00:07:30 作者: 棉花花

  「何事?」

  阿九看烏蘭的神情,似乎說出這件事,有些為難。

  雨後的日頭,格外明媚。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停在瓦檐上啼囀著。

  

  烏蘭道:「若梨姐姐回來了。」

  阿九雖未說話,眉心卻動了動。

  故人的名字,仿佛隔著雲端。

  韶華易逝。

  一眨眼,若梨,離開臨安十多年了。

  烏蘭接著道:「若梨姐姐是攜家帶口,一同回來的。他們這些年一直住在南洋海島上。那木罕去歲患了痹症,今年病症越發重了,骨節腫大,無法屈伸。大夫說,避開濕熱之地,休養休養,或許就好了。若梨姐姐便想著,帶著他,來臨安住一陣子。」

  阿九想了想,道:「派人將綺月館修繕打掃一下吧。」

  烏蘭道:「若梨姐姐說,從前,她一個人,住在宮裡,是官家的恩典。現在,一大家子,住在宮裡,不相宜。還是住方府妥當些。我已命人去收拾好了。」

  阿九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過了好一會子,又問:「什麼時候到?」

  「本月中旬便能抵臨安。」

  烏蘭說著,笑了笑:「若梨姐姐三年前,得了個閨女,取名叫念北。我一直想著,那孩子長得會是什麼模樣?這下可算能見到了。」

  姐姐年歲大了,氣血兩虧,原以為這輩子是不能生育的了。跟那木罕成婚多年,兩人過得安穩平淡。誰知,那南洋海島上的醫人,甚是有本事。長年累月的藥調理下來,姐姐竟得了孕,順遂生下閨女。

  當初烏蘭收到姐姐的信,得知這個消息,激動地哭了一場。

  歲月給了姐姐姻緣,給了姐姐孩子,這就是最好的補償了,不是嗎?

  念北。

  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

  北風吹雪,涕淚滿裳。

  若梨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念北。

  她心裡一直是思念黑水鎮的吧。

  回不去的黑水鎮,回不去的舊時光。

  阿九有些唏噓。對若梨當年私自調用軍隊的氣惱,消減了多半。

  他想,若梨此次回臨安,陪那木罕養病,是其一,應該還有個原因,是牽掛邊境的戰事。

  西狼和中原,戰場未歇,一直膠著。任誰都能看出,這一仗,不會輕易終結。中原稍一不慎,便有亡國之危。

  若梨回到臨安,有鎮守臨安的意味。

  她有她的倔強,她有她的桀驁,她頂撞君王,不諂媚,不恭敬,不順從。但阿九知道,她永遠都是那個十六歲時滿腔家國情懷的女子。無論什麼境遇,都難移憂國之心。

  「告訴內廷監,一應起居用品、所需之物,多多送去些。」阿九道。

  烏蘭點頭。

  阿九對姐姐的歸來,沒有戒備之心,這讓烏蘭歡喜。

  她之前還擔憂,阿九會不會仍然介懷姐姐調用軍隊中人幫她從景雲觀逃跑的事。那件事,是一個疙瘩,一根刺。

  或許,阿九真的是半隻腳踏入日暮了吧。

  對很多人、很多事,都有了慈悲心。

  五月中旬的一日,酉半。

  斜陽餘輝,照著山光水色。

  距臨安約莫兩百里的諸暨驛站,有家陽春麵館,飄散著熱氣騰騰的香味兒。

  一輛馬車路過。

  車上有四個人:一個唇瓣含笑,俊美的男子;一個穿著白衣,眼盲的嫻靜婦人;一個十四五歲,穿著黑衣,臉上長著一塊黑斑,五官素淨,目光中仿佛帶著刀刃的少女;一個三歲的圓臉女童。

  女童聞見香味,向婦人道:「阿娘,我餓了,要吃麵。」

  婦人道:「念北,再等等吧,前面不遠就是諸暨城了,進城再打尖。」

  驛站里人來人往,雜得很。婦人不願停留。

  叫念北的小女孩搖著男子的胳膊:「阿爹,就不嘛,我要吃麵,要吃麵,現在就要吃。」

  男子摸摸她的頭:「念北乖,咱們聽你娘的。」

  念北「哼」了一聲:「爹爹就知道聽娘的,不聽念北的!」

  轉而,她又去央那少女:「馬姐姐,我要吃麵嘛。」

  少女想了想,抱著念北,向婦人道:「乾娘,就在此處歇一會兒吧,吃碗麵就走,想來不打緊。我看顧著妹子,您放心。」

  顯然少女平素寡言,極少向婦人提什麼要求,婦人見她如此說,便道:「也好。」

  馬車停下。

  少女先是扶男子、婦人下車,後熟稔地將念北抱下來。

  粗布裙下,少女有一雙不多見的大腳,一看便知是做慣了農活、行慣了長路的。

  麵館里的店小二,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四碗陽春麵。」少女吩咐道。

  「好勒——」店小二拖著長腔去了。

  不一會兒,面端上來。

  淡醬色麵湯清澈見底,麵條根根利利爽爽,湯上浮著大大小小金色的油花和翠綠色碎蒜花,真讓人有三月陽春之感。

  少女怕燙著念北,抱著她,用筷子挑了,細心吹涼些,才送入念北口中。

  念北似習慣了少女的照顧,一邊吃,一邊眉眼含笑地看著少女。

  婦人道:「南星,你太寵著念北了。」

  少女道:「念北是乾娘的女兒,我的命都是乾娘的,當然該對念北好,對乾娘好,對乾爹好。」

  少女叫馬南星。南星是一味中藥的名字。她本是海島上貧苦藥農的女兒。幾年前,爹娘被倭盜殺死,她差點被倭盜擄去做船妓,是婦人救了她。從此,她便跟在婦人身邊過活。婦人收了她做義女。

  這婦人,便是白若梨,她身旁的男子,是那木罕。念北,是他們的女兒。此次,他們一家人回臨安。白若梨恐馬南星獨自留在海島,孤苦無依,便帶其一道歸來。

  這時,有個搖著鈴鐺的算卦先生路過。

  「小女子,有母儀之態,大富大貴,大富大貴!」算卦先生道。

  白若梨很是不悅。

  她聽聲音,算卦先生是對著念北的方向說的,便誤以為說的是念北。白若梨生平最不願與皇室扯上姻親。她自己都不願做皇后,何況是自己的女兒?

  「我們不算卦。還請先生移步別處。」白若梨道。

  算卦先生興致勃勃,不肯走:「夫人,小可不收您半文錢,實乃令愛非同一般啊。作配天子,母儀天下,命有五子……」

  還未待算卦先生說完,桌邊有個影子一晃而過。

  馬南星將懷裡抱著的念北放下,「嗖」地站起來,追上那影子,一拳打上去。

  被她打的少年,穿著藍衣,風度翩翩。

  他捂住眼睛,道:「喂,你憑什麼打我!」

  馬南星冷冷道:「你偷了我的錢袋。」

  「什麼???」

  「你從我身邊過,我的錢袋便不見了,不是你,是誰?」

  少年沒好氣地舉起錢袋,道:「你看清楚了,是有飛賊偷你的錢袋,我路見不平,幫你追回來,你打錯人了,大嫂!」

  原來,少年見馬南星抱著女童餵飯,以為馬南星是女童之母,故以「大嫂」呼之。

  馬南星反手扭過少年的胳膊:「再胡說,我拆了你的手!」

  白若梨聽見動靜,疾步走了過來,勸馬南星快走,莫要在此橫生事端。

  馬南星這才放開了少年,隨白若梨上了馬車。

  少年帶著幾分憤懣、幾分好奇,看著馬南星的背影。

  須臾,殷鶴走過來,看少年眼眶被打得烏黑,皺眉,道:「微臣去飲馬這會子功夫,是何人要害淮南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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