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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將最後的放心,交給你

2024-04-30 00:07:32 作者: 棉花花

  這臭黑臉。

  說的話,明著關心,暗著揶揄。

  劉小五一邊腹誹殷鶴,一邊做輕鬆狀,道:「沒人要害我。《論語》上說,見義不為,無勇也。不過是我心腸好,路見不平,被人誤傷。一點兒都不疼。」

  殷鶴一躍上了馬,丟給劉小五一瓶外敷的藥。

  「速速出發。」殷鶴說完,絕塵而去。

  黑臉大人說話,好似多說幾個字便要罰金罰銀,這樣的人,是怎麼得皇叔父器重的?

  劉小五不慌不忙地讓店小二打了盆水來,借水當鏡,把藥塗了。

  這才上了馬,往臨安方向而去。

  一路上,劉小五莫名的滿腦子都是方才出拳打他的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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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奇。她長得並不美,臉上還有塊黑斑,又凶又橫,一雙腳更是粗獷、野氣,見所未見,可為什麼,就是討厭不起來她,反而還覺得她挺特別呢?

  特別的可愛。

  就像他在嶺南的山裡迷路時,馱著他奔跑的獸。

  他生平第一次被姑娘揍,竟被揍出許多跳躍的小開心。

  這份小開心,讓他忍不住悄悄給她卜了一卦。

  師父說,陰為流形、陽為渦形,至陰為鳳。

  這姑娘居然是鳳命之人。

  他聯想到自己此番被皇叔父召回,或有立儲之意,心突突地跳了幾下。難道這姑娘與他……

  仰頭,天上的晚霞,變幻莫測,消逝中帶著絢爛。

  這廂,馬車之上。

  小小的念北問道:「阿娘,什麼是母儀之態?」

  白若梨道:「不許問這些有的沒的,不過是江湖術士的胡唚罷了。等到了臨安,見了你姨母和官家,更是不許提。」

  念北似懂非懂地點頭。

  馬南星道:「乾娘不必不悅。那搖鈴的江湖騙子,定跟偷錢袋的飛賊是一夥的。搖鈴的江湖騙子故意說些離奇的話,引咱們注意,好讓飛賊暗中得手。」

  「有道理。」

  白若梨頓了頓,道:「只是,你到底是冤枉了那出手相助的小哥兒了。」

  馬南星低頭,道:「就沖他貧嘴爛舌的,打一頓,也不算冤枉。」

  想她一個未嫁女,他居然稱她為「大嫂」,還嬉皮笑臉的,實實可氣。

  念北拊掌道:「馬姐姐將那藍衣哥哥的眼睛打腫啦!」

  一旁的那木罕忽然道:「阿姐,我看那藍衣小哥兒,有些面熟的樣子。」

  成婚多年,那木罕仍習慣稱白若梨為「阿姐」。他事事聽她的,順她的意。比如,這次,她說要回臨安,他本不想來,還是陪著她來了。她要做的事,他永遠支持。她要去的地方,他永遠跟隨。

  「哦?面熟?」

  「嗯。他長得倒是有點像烏蘭額格其。且,咱們剛離開不久,有個黑衣男子靠近他,那黑衣男子是皇城司的人。」

  「殷鶴……」白若梨喃喃道。

  她兀地想到什麼,那孩子或許就是烏蘭的兒子。

  此番入臨安,是要以宗室子的身份繼承儲位的。

  第三日的清晨,馬車悠悠停在方府。

  烏蘭提前派人收拾過,故,宅子裡里外外,都整潔乾淨。

  榻上的被褥,桌上的茶盞,檐下垂手而立的三兩個老僕,就像這十幾年,此處一直有人似的。

  白若梨憑著記憶,走入廳堂。

  這裡擺有方硯山的靈位。

  還有他披過的鎧甲,用過的長槍。

  那木罕知她心意,燃了香,遞到她手中。

  白若梨給方硯山上了香,爾後,喚念北過來。

  她抱著念北,朝靈牌俯身,想說什麼,沒有開口,淚落滿腮。

  她好像看到方硯山一身戰袍,凜凜站在她面前,像從前一樣,對她說,若梨,我走了,去戰場殺敵去了。

  故人笑比中庭樹,一日秋風一日疏。

  硯山,我回來了。

  我有孩子了。她叫念北。

  硯山,我與你半世夫妻,念北便也是你的孩子。你看看她,她長得像我麼?旁人說是像我的。可我看不見。你替我看看吧。

  硯山,黃泉冷麼?我在海島的時候,常常給你燒紙錢,可是我怕你未曾去過那裡,會迷路,收不到那些紙錢。

  硯山,朝廷現在很危險,你知道麼?國無大將,社稷之悲。

  九郎,有九郎的苦處。他是想做個好君王的。可惜獨木難支,力不從心。漢人的江山,早就千瘡百孔了。

  我以為靈山的孩子,你那外甥,能成大器的,可是,烏蘭說,他消失了,不知去向了。

  硯山,你說,小五那樣一個有西狼血脈的孩子,能做好漢人的皇帝麼?如果你還活著,會支持這件事麼?

  硯山,請你入我的夢裡來,告訴我,千千萬萬漢人的前路在哪裡?

  府外來了宮裡的輦車,是阿九派來的。

  另,派了幾個太醫前來。

  那些侍衛們恭恭敬敬地向白若梨道:「微臣等奉皇命,請翁主進宮。」

  白若梨思忖片刻,留那木罕在府中歇息,由太醫給他診治。自己帶著念北、馬南星一道上了輦車。

  馬南星是個極穩成的女子。初入宮廷,並不膽怯。抱著妹子,默默跟在乾娘身後。不好奇,不亂看,不瞎聽。

  阿九在勤政殿等她。

  看她走進來,他喚了聲「若梨」。

  他的聲音比從前蒼老了不少,也比從前微弱了不少。處處透著瀕死的氣息。

  宮廷啊,還是原來的宮廷。人,卻不一樣了。

  白若梨想,眼瞎,有時倒不算是壞事,雖看不見歡喜,卻也看不見悲傷。

  她行了個大禮:「官家萬安。」

  阿九命內侍捧了一塊令牌,遞給她。

  「這是臨安的守城兵符。」阿九道。

  他這是將最後的防禦權,交給了她。

  她明白了他選擇在勤政殿見她的涵義。

  他們都四十多歲了,人逾中年,先國,後家,風雨大半輩子,到他生命的末尾,到底念著一同從黑水鎮南渡的情分。

  見白若梨收下,阿九蒼白的臉上浮上笑意。

  這枚令牌,是他寄放的一份安心。

  他招招手,示意馬南星將念北抱上前來,到他身邊。他將念北,接在懷裡。

  正在這時,內侍通傳,殷大人、淮南郡王到。

  阿九道了聲「傳」。

  下一霎,殷鶴帶著劉小五邁入殿來。

  「官家萬安。」

  「皇叔父萬安。」

  兩人行罷禮。

  念北朝著劉小五咯咯地笑著。

  「藍衣哥哥。」

  孩童的笑容,清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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