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虹貫日,七星皆動
2024-04-30 00:01:47
作者: 棉花花
劉恪沉澱了多年,此次回京,是有備而來的。
天象司的執事官汪靳,多年前,與劉恪的外祖父賀承同在巴蜀,外放為官,有過一段淵源,可謂是刎頸之交。賀承病逝得早,這段交情,朝中知曉的人不多。
劉恪是兩年前同汪靳聯絡上的。汪靳深深同情劉恪的遭遇,為摯友賀承扼腕。
賀承一生,只有一個獨女賀遇,賀遇入宮為先帝爺妃嬪,所生一子劉恪。劉恪是賀承唯一的後人。本該成為新帝,再不濟也能做個富貴親王,可居然被喬香兒所害,顛沛流離,天潢貴胄之身,投了綠林。
汪靳在自家院中擺了香案,向摯友的在天之靈拜了三拜。
「賀兄放心,我汪靳情義懸心,不為豬狗,必竭盡所能,幫助恪兒。」
所謂的「白虹貫日,七星皆動,先帝爺聖靈難安」,是汪靳的杜撰。
汪靳在天象司做執事官十來年了,素來勤謹本分。再加之,近來朝野、後宮,頻頻出事,極易讓人聯想到天象之變。故而,汪靳的奏報,官家沒有起疑。
五日後,四月十四,官家與太后出宮,去皇陵祭拜。
皇陵,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劉恪緊鑼密鼓地籌劃著名。
他半張面具後的神色,就像暴雨前的黑雲壓城。
荒僻的村寨中。
烏蘭站在院落里啃一個青蘿蔔。
一群身著黑色衣衫的男子,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她想著,在集市上碰到的那個姐姐,不知還有沒有緣分再碰到。過往的十六年,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那個姐姐的一顰一笑,一字一句,都讓烏蘭喜愛,像是親人。
等她想辦法出了這村寨,一定要去找那個姐姐。
姐姐說,夫君是行伍中人。那麼,她就把臨安城大小武官包括士卒之家,都尋個遍,總能找到的。
一個小嘍囉喚她:「快過來!」
烏蘭用手指著自己:「我?」
「不是你,還有誰?現時,滿村寨就你一個閒人!伙房缺個人做飯,你去吧!到晌午,幫主和兄弟們都是要吃飯的!」小嘍囉不耐煩道。
「噢……」烏蘭答應著,走進伙房。
她到灶台生火,見柴火沒有多少了。
昨天那面具男坐的椅子倒是不錯,寬闊厚實,可以劈了當柴燒。
她大踏步走進裡間,用手掌將那椅子劈開,隨後抱到伙房,一股腦扔進灶台燒了。
她將伙房裡的雞鴨、瓜果剁碎,加了些油鹽,一鍋燜,居然也很香。
到晌午,劉恪回來,見她站在伙房,一揚眉道:「你還會下廚?」
烏蘭拍拍胸口,道:「下廚有何難?怎麼樣,留我在村寨不錯吧?」
待劉恪進屋,發現自己常坐的椅子沒了,連上面鋪著的黑綾都不見了,頓時怒喝道:「誰幹的?」
烏蘭道:「我乾的啊。」
「椅子去哪兒了?」劉恪沉聲道。
「當柴火燒了啊。」
「胡鬧!」
那是老幫主生前坐過的。他從嶺南出發到臨安,特意將這椅子帶著。那不僅僅是一把椅子,更是他對老幫主的懷念。
他是個念舊的人。
烏蘭見他真的惱了,遞了一碗她燜的雜碎給他,道:「燒了便燒了。失去的東西,橫豎是回不來的,再做一個新的椅子就是了。大不了,我賠你一把椅子,保准比原來的更舒服,行嗎?」
劉恪愣了愣。
他咂摸著她的話,執拗道:「失去的東西,一定會回來。」
烏蘭不解他是何意,但心裡著實有些愧疚。她並不知道他籌劃著名將她做人質的事。想著,這傢伙雖然將她擄來,到底是受僱於人,不是他的本意。他用假屍體,欺瞞喬家的人,也算幫她避了一禍。
她吭哧吭哧地出了屋,滿處找尋木頭。
劉恪沒有理睬她。在內屋發了幾封飛鴿傳書,便帶著兄弟們去皇陵熟悉地形去了。黃昏的時候,又下起了雨。劉恪回來,躺在床榻上翻著一本兵書,上頭寫著:「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許是淋了雨,劉恪覺得頭有些昏沉,躺著躺著,不覺睡去了。
待他醒來的時候,有一雙手,正往他的額上敷濕帕子。他臉上的面具,不知何時被摘掉了。
他警惕地坐起身來。
「是誰?」
烏蘭道:「你別亂動啊,你發熱了,我給你服了些七星草配的藥酒,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很好用的。你發發汗就好了。」
她本以為這人戴著面具,是因為面有疤痕,容貌醜陋,不能示人。誰知,摘了面具一看,居然十分清俊儒雅。臉上的稜角,如刀刻一般。
劉恪慌忙抓起面具戴好。
戴了面具,方安心。
「誰要你進來的!多管閒事!」
烏蘭道:「我說了給你賠椅子啊!喏——」
果然,床榻邊多了把椅子,笨重粗糙,看上去倒是結實。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進來送椅子,見你臉色泛紅,說胡話,知你發熱,便給你餵了藥!」
劉恪戒備道:「我說了什麼?」
「你滿嘴死啊搶啊的,誰知道你在說什麼。」
劉恪發現她圓乎乎的手上有幾道新傷,顯然是做椅子不小心割破的。
這些年,他流落在外,有什麼三傷四病,都是自己扛過去的。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他了。特別是來自一個年輕貌美女子的關心。這讓他有些無措。冰冷的心口,乍然灌了熱水,總是不適的。
「椅子……我收下了。」劉恪低頭,悶聲道。
「你坐上去試試。」烏蘭道。
劉恪從榻上起來,坐到椅子上。這椅子看著丑,坐上去,確實……還不錯。
「舒服麼?」
「……嗯。」
烏蘭拍拍他的肩膀:「我就說嘛,失去的,不一定能回來,但,另外得到的,不一定比原來差!」
小屋裡的燈火昏暗。劉恪看著烏蘭澄澈的眼睛,心裡某處,蔓引株連,牆壁上開著小花兒,微風挾著善意,捲地而來。
在這一霎,他竟想著,若這個女子真的長長久久留在飛雪門,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沉寂的夜晚,白若梨被異族人帶到臨安城往北兩百里的一處密林中。
趕了許久的路,風塵僕僕。
白若梨聽到綁著她的幾個漢子用蠻語唧唧呱呱地同一個褐衣男子說著什麼。
一個漢子突然呵斥道:「畢力格大人讓你抬起頭來!」
白若梨道:「你們因何綁我?」
畢力格俯下身來,細細看著白若梨,確定了,此人就是畫中人。
他的聲音粗獷而堅定:「大汗有令,要將你帶回西狼。」
西狼?
白若梨一頭霧水,她鎮定地罵道:「我家夫君,六韜三略皆能,有萬夫不當之勇,你們這些韃子若是傷了我,中原的軍隊定會打到草原!」
畢力格冷冷道:「大汗不會傷你,只是要見你。」
雖然大汗沒有向他明說這個女子的身份,但大汗特意交代過,不可傷她,要讓她毫髮無損地帶回去。
任務完成,該上路了。
一行人連夜出發,往漠南趕去。
白若梨想不透,西狼人究竟挾她做甚,有何目的。
這時候的她,沒有預料到,等她千里迢迢趕去漠南,一個塵封多年的秘密因緣際會地被揭開。
邊關,戰爭一觸即發。
而在臨安城,她在集市上偶遇的「小兄弟」,正捲入一場皇室廝殺的陰謀。這場陰謀終結之後,被牽連的人無數。包括她的小姑子方靈山。方靈山的一步行差踏錯,被阿九知曉,給她的夫君、在前方奮戰廝殺的將軍方硯山,帶來滅頂之災。
一場震驚朝野、撼動千年的冤獄,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