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願低頭
2024-04-30 00:00:45
作者: 棉花花
烏蘭想啊想。
這個時候,硬抵,是行不通的,唯有用計讓這個無賴先解開自己,才有機會逃脫。
她掃了眼這間屋子牆上的淫穢壁畫。眼前這個男人,定是沉溺酒色的縱慾之人。
在草原的時候,她依稀聽額吉說過一句話:嫵媚是女子最好的武器。
額吉身為營妓,一生都在與男人的欲望周旋,身懷六甲,以卑微之軀,用盡智慧,讓女兒平安出生,並養在王帳。
她骨子裡,額吉的血液,在這樣緊急的時刻,甦醒了。
她嘴角輕輕綻開,聲音軟下來:「等等。公子,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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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甜糯里,千嬌百媚,就像一塊絲滑的綢緞在那男人的心口拂來拂去。
烏蘭那張嬌艷精緻的臉,卸下剛硬,便能為禍四方。與方才比武時的模樣,全然不同。
那男子似沒有想到,她這麼快就服軟了。他咽了口唾沫,道:「我的心肝,還等什麼?」
烏蘭垂下眼帘,道:「公子打算,就這樣捆著我,共赴雲雨麼?」
男子道:「我這不是怕你跑了嗎?我又打不過你……」
「公子——」
烏蘭嗔道:「小女子在閨房時,母親便送過一本春宮冊。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公子,該待我溫柔些兒。閨房之樂,何其美妙,說甚打打殺殺的事。」
男子喜得心痒痒,他捏了捏烏蘭的臉,道:「今日小爺竟得了你這般美貌又擅風月的妙人兒。」
烏蘭看著他,眼神兒裡帶著波痕:「公子,解開我,讓小女子好生伺候你。我是破落戶家的女兒,今兒為了一百兩黃金,才跟公子出手。現時,進了公子府上,見這金門繡戶,雕樑畫棟,三生之幸,還有甚不知足的?只盼公子日後能長長久久地留我在枕畔……」
輕盈臂腕消香膩,綽約腰身盪碧漪。
那男子心蕩神馳,被渴望擠滿。
他解開縛住烏蘭的網,道:「小娘兒,你是天生尤物,放心,爺會好好兒疼你……」
網落下,烏蘭的手伸過來,像是要抱住他。
他閉上眼,準備享受跌宕的情慾。
烏蘭猛地一用力,反手勒住他的脖子:「色字頭上一把刀!」
那男子被勒得呼吸急促,雙眼暴出。這個女人,翻臉比翻書快。
「你知不知我宋釗是什麼人……我族兄是當朝宰執……我族中長姊,是、是……當今皇后……滅、滅……滅你九族……」
呵,宋皇后的族親,如此囂張。
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烏蘭附在他耳邊道:「我不認得你是什麼身份,也不想聽你囉唆。今兒,送你下地府,你拿這些話嚇唬閻王爺去。」
她手上的勁兒又重了幾分。
那宋釗面目紫脹,口吐白沫。
忽然,房間的門打開了——
一個端著錦盤的通房丫頭進來,口中喚著:「爺,奴婢聽說爺今日得了新人,特送胡道士給您開的房中藥來,給爺助興……」
她抬頭,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手中的錦盤、藥瓶俱掉落在地。她喊道:「來人吶,快來人吶!府里有刺客!」
廊下的家丁們全都沖了進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
烏蘭鬆了手,從半掩的窗戶跳了出去。
宋府亂成一團。
那被掐得奄奄一息的宋釗,吃了如此大虧,心頭憤恨不平,不斷地說著:「抓……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敢耍小爺,剝了她的皮……」
家丁們得令,忙追捕烏蘭。
偌大的宋府,像迷宮一般。中原的宅子造得跟大理很不相同,深深淺淺,曲曲折折。烏蘭快步如飛,穿梭其中。
她慌忙中路過一間屋子,裡面傳來陣陣哭泣聲。
她戳破窗戶紙,往裡看去,七八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被捆在裡頭。她們聽見動靜,嚇得瑟瑟發抖。
烏蘭輕聲問了句:「你們是什麼人?」
其中一名少女,哆哆嗦嗦地開了口:「我們都是臨安城中的民女,被宋衙內強搶過來,當作玩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烏蘭咬牙,那個宋釗,真是個禽獸。
她欲上前,將那些少女解開,後頭追趕的腳步聲已經逼近。
「我會想法子救你們出去的!」
烏蘭說完,踩著檐下的柱子,躥上屋頂。
她跳到府外的一處巷子,不多時,看見了孟昭雲。
孟昭雲身後帶著一群人,正準備悄悄潛入宋府,營救烏蘭。
見到烏蘭,孟昭雲連忙迎上來,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著:「昭陽,你沒事吧?」
烏蘭的雙眼像小貓一樣:「我沒事……昭雲姐姐,我以為你不管我了。」
孟昭雲指著身後的人,道:「怎麼會呢。我自知身單力薄,去找人幫忙了。他們都是我從前的故交。昭陽,我說過,我會永遠照顧你。」
烏蘭看著那群人,他們雖穿著伶人的衣裳,但個個身形如鶴,步履如松,不似常人。昭雲姐姐竟有這些深藏不露的朋友。
烏蘭道:「我們去官府。」
孟昭雲疑惑道:「去官府做甚?」
烏蘭道:「宋釗搶了好多的民女在府中,蹂躪糟蹋。我得把她們救出來。」
孟昭雲搖頭,道:「報官沒用的。昭陽,你沒有來過中原,不知中原的官場是什麼樣子。沒有人會管這樣的事。」
烏蘭不信。
在西狼,哪怕是會決庶務的札魯忽赤,若強占百姓一隻羊,被阿布知道了,阿布都會將他當庭鞭笞。
阿布曾說,只有制度嚴明的國度,子民才能勠力同心。
她快步往府衙走,孟昭雲無奈,只得跟在她身後。
不出孟昭雲所料,當烏蘭說出狀告之人,差役們聽都不消聽,便將她轟了出來。
誰敢去管皇后娘娘的族親?誰敢去惹宰執大人?
宋府的人在臨安城橫行霸道已經十年了。人們早就習以為常。誰都不敢言語。
烏蘭托著腮,很是沮喪。
她厭死了那宋釗,卻又不能把他怎麼樣。
孟昭雲勸慰道:「昭陽,世事本如此,我們都要學會低頭。」
「我不願低頭。」
孟昭雲道:「在中原,只有權力才是最好的刀。要想壓制對方,除非你的權力比他大。否則,拳腳功夫再厲害,都是枉然。有了權力,就能隨心所欲。」
烏蘭兀地抬頭。
有了權力,就能隨心所欲。隨心所欲……如果她可以隨心所欲,她想把老段找回來。她還想把中原當作戰利品,捧給西狼國的人看,她要證明,她才不是什麼十世煞星,她才不會害大汗。他們對她的忌憚有多麼可笑荒誕。
她的思緒飄了很遠。
孟昭雲挽著她,道:「昭陽,我們不說這個了,你能安然出宋府,實在是萬幸。剛好,今天晚上,咱們幻戲班子接了個活兒,你與我同去,忘掉這些不開心的事。」
「去哪兒?」
「你到了便知。」
回了住處,孟昭雲帶著烏蘭一起練習那場叫作「梨花雨」的幻戲。她說,今晚點戲的貴人,極喜歡梨花。
梨花的別稱,叫:晴雪。
梨花晴雪,晨曦間、芳姿眩。
入骨相思毒,無解梁鴻案。
「梨花雨」的幻戲,一人扮男裝,一人扮女裝,身姿搖曳交錯間,袖口,手指,皆飛出陣陣梨花瓣。片刻之間,女子消失(實則是隱入事先準備好的一口鐘里),男子煢煢孑立。驚飛遠映碧山去,一樹梨花落晚風。
這場幻戲,烏蘭在大理國的時候就已經會了。現今,更加嫻熟了。
她和孟昭雲配合得很好。
到她躲進鍾里那個環節的時候,她唱著梨花曲,像是花瓣在低吟。
入了夜,一輛馬車停在客舍門口。
孟昭雲特意讓烏蘭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衣裳。
她鄭重地帶著烏蘭,上了馬車。
烏蘭覺得,馬車越往前,越安靜。過了半個時辰,停了下來。她看見一座極宏偉瑰麗的宮殿。
西靠鳳凰山,擁攬西湖和錢塘江。屋宇錯落,林木茂密。層層閣樓之間,有一座兩層高的大平台,平台上的方磚纖塵不染。看似雲淡風輕,右側凸起的山峰卻如刀似劍。每一處拱門外,皆置有一對雕石花壇,以似雪的繁花裝點。
一群提著燈籠的宮娥,引著他們,走了一盞茶的工夫,到了一處殿宇門外。
領頭的宮娥向孟昭雲點點頭。
孟昭雲牽著烏蘭的手走進去。
烏蘭心下納罕,這些人是怎麼做到大氣都不出的?宮殿裡除了風聲,竟什麼也聽不見。
曲樂聲起。
烏蘭還沒有看清珠簾後坐的是什麼人,孟昭雲已開了場。
既來之,則安之,烏蘭很快伴隨著孟昭雲的步伐,入了戲。
到最後,烏蘭隱入那口鐘的時候,她唱著:「梨花晴雪,晨曦間、芳姿眩。巧笑醉春暉,顧盼陶星漢。裙擺驚鴻近,心動羞花眷。六幽蒙,方寸亂。眼中惟有,娥影翩翩現。鍾情一見,長路漫、孤身遠。入骨相思毒,無解梁鴻案。尺素差人意,青鳥償人願。精誠至,天地煥。一朝錯過,三世情緣斷……」
她聽見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一個女子的聲音,顫而泣道:「兄長說得不對,她不是有幾分像,她就是十幾年前的她。沒有人比本宮記得更清楚。那時候,我們在黑水鎮,陛下……」
女子沒有再說下去,只道了聲:「賞。」
女子的話讓烏蘭一頭霧水。
孟昭雲已重重跪在地上:「謝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