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利刃

  唐善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喬易已經開始打掃今天的戰場了，看樣子應該是來鬧過了。

  「抱歉，唐善哥。天天都是這樣，烏煙瘴氣的。」喬易的鼻孔里堵著一團紙巾，上面還粘著一點血跡，說話顯得悶聲悶氣的。

  看樣子今天比較慘烈，喬易還負傷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只不過這一幕唐善沒有趕上而已。

  每天生活在敘利亞戰場般水深火熱的日子，喬易也不堪折磨，才兩天人都瘦了一圈，眼鏡也不戴了，臉上帶著和唐善同樣的疲憊。

  「她找你越來越頻繁了。」唐善今天破天荒的沒有在一旁圍觀，而是主動將喬易的東西從地上撿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唐善撿了一把就近的水果刀遞給了喬易：「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可能更年期到了，或者已經迫不及待要弄死我了。」喬易整理著自己被撕毀了的練習冊，眼神中流露出嫌棄來。

  「說明你弟弟病危了，說不定哪天生命體徵就會直線下降，然後……」唐善沒有說下文。

  唐善不說，可是喬易聽得懂。

  林遲也許真的要不行了，不然這位母親也不會一次比一次鬧得更凶，更不會讓人對喬易下這麼重的手。

  「那怎麼辦？」喬易似乎有些憂慮，他看著自己被摔了無數次的生活用品，又看了看身後打開著的房門，眼神中都是無助和迷茫：「她有可能趁我睡著時闖進來把我綁架走，我要是真的落入她手裡，那就完了。」

  「要不然，住在我家躲一躲吧。」唐善蹲在喬易的面前，兩隻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對著面前這個少年說到。

  套路都是相互的，所謂共贏，就是喬易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唐善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唐善的私心比喬易重很多，他自從看到黑暗中女孩的影子在屋子裡閃過之後，就沒有辦法在十五樓的這個空間獨處。

  而喬易來了正好，冤魂索命就拿喬易擋刀，惡鬼殺人也用喬易開路。

  喬易的行李很簡潔，基本上就一床被褥加上洗漱用品，再用書包背上兩本書就結了，白天的時候喬易上學，唐善上班；到了晚上兩個人把門一反鎖，該幹嘛幹嘛。

  喬易的媽媽就算再神通廣大，她也不敢撬開唐善的屋門，進喬易家算親媽看兒子，進唐善家就算私闖民宅。

  有了喬易這個活物跟著，唐善感覺好多了，似乎自己看到的那些幻覺全都不見了，甚至可以一覺睡到天亮，再從容不迫地去上班。

  喬易則更是放鬆了許多，藉此機會拼命學習，有時間了就和一言不發的唐善聊聊天。

  第一天的時候喬易發現唐善這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悶葫蘆，一般都是喬易在說，也不知道唐善到底聽沒聽。不過後來稍微接觸過後才發現，他們兩個的共同話題也不少，許多生活習慣也很相似。

  喬易喜歡看懸疑推理類的偵探小說，經常會吐嘈一些書中比較幼稚的劇情，有時還會為書中死者的罪有應得叫好。

  這種書看得多了，喬易難免想起了自己的身不由己，終於在三天後的晚餐餐桌上發出了一聲感嘆：「林遲怎麼還挺著呢？」

  「你想讓他死？」唐善的筷子頓了一下，看了看對麵食不下咽的喬易。

  「太想了，我想把他們一家都打包扔到外太空去。」喬易機械地嚼著嘴裡的食物，把獨居以來所有想說的話一股腦的都說給了唐善。

  「唐善哥，你都不知道我的童年多悲慘。

  我爸賭博，輸了就回家打我，把我打得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好地方。我向媽媽告狀，她居然讓我忍忍，後來我才知道，我就是我爸的一個出氣筒，還是我媽的免死盾牌，打了我了，我爸就能放過她……

  後來我被打怕了，初中住校，他們不給我生活費，我就去學校垃圾桶里撿礦泉水瓶子賣錢換飯吃。那個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學校開運動會，因為大家都會在那天喝很多很多的水。

  然後他們就離婚了，我媽改嫁，又生了個崽子，天天發朋友圈炫耀自己的幸福生活，對我不聞不問。

  我爸更是，賭博的毛病不改，隔三差五打電話罵我，不接電話就會親自衝到學校里來，當著全校的面指著我的鼻子罵，或者直接動手打人。

  我媽乾脆已經不屬於這個家了，我曾經還幻想過她會想起我這個兒子。

  沒想到今年一來找我就是為了給他的寶貝兒子換腎。呸！那個男人有權有勢的，要什麼腎沒有啊，分明就是想弄死我……」

  喬易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唐善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他立刻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抬起頭看了一眼唐善。

  他剛才說了這麼多自己心裡壓抑的負情緒，唐善哥該不會覺得他是個很糟糕的人吧？

  唐善沒有抬眼睛，但是他知道喬易在看著自己。

  他抽出一張紙巾優雅地擦掉嘴邊的污漬，喝了一口水。

  其實剛才喬易的滔滔不絕他全聽到了。

  悲慘的生活經歷，缺少愛的原生家庭，還有來自自己親媽的道德綁架。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小男生已經不能算是擁有健全人格的人了。

  說不定早就和他一樣，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壯著膽子去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怒和不滿，讓自己的雙手親自去懲罰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

  是時候把那把刀遞到喬易的手中了。

  他想。

  沒有一個內心充滿仇恨的人會拒絕一把已經磨得很鋒利的刀。

  於是在聽完喬易滔滔不絕的演講之後，唐善趁著喬易在洗手間洗澡，他假裝翻開了一本自己從來沒有仔細研究過的書，然後把書中間夾著的扉頁放在了自己的書桌上。

  因為書桌的那個位置，是喬易每天睡覺前都會放眼鏡兒的地方，所以他一定會看到的。

  唐善布置好了一切，像往常一樣戴上耳機躺在了床上，沒過多久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