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親

  唐善討厭和人交流。

  但是他作為一個實習生，沒有太多的權利去拒絕前輩提出的要求，甚至是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更何況姚旭還長了一張非常聒噪的嘴巴，能把代替相親這種事變著花樣講出一百種好處來給唐善聽。

  「你放心，那個姑娘我了解，也不想早早結婚，我們就是象徵性約見一下，然後就好聚好散了，不存在後續糾纏的問題。」

  「但是小唐，你看，你就不一樣了，說不定人家姑娘真看上你了，這桃花運不就來了嗎？我看過那姑娘的照片，算個美女，小伙子，你可得把握好機會。」

  「飯錢車費哥給你報銷，你就當幫哥一個忙，行不行？」

  

  唐善發現姚旭這個人不僅話多，還特別愛動手動腳，說著說著胳膊就搭到他肩膀上來了，還時不時捏兩下，語言配合著動作一起讓唐善感到壓力。

  儘管心裡無數個不願意，唐善還是按時到了姚旭約見女孩的餐廳，按照指示做到了三號桌的位置上。

  唐善的氣場和這裡簡直格格不入，就好像是一個黑暗中苟活著的廢人突然掉入了正常的社會生活中。

  女孩已經到了，她就像姚旭說得一樣，大方漂亮，並且沒有在意來的是不是姚旭本人。

  「吃什麼？」女孩禮貌地把多的那份菜單放在了唐善的面前。

  回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影子，唐善此刻對年輕的女孩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如果不是這個女孩頭髮沒有那麼長，他絕對會失去理智抄起桌子上的西餐刀具，扎進女孩的胸口裡。

  不得不承認，女孩真的很漂亮。年齡和唐善仿佛差不多大，長相干淨，穿了一身碎花的裙子，看上去年輕有活力。

  和她一對比，唐善就好像剛從死人堆里撈上來的一具屍體，頹廢，壓抑，頭髮也亂糟糟的。

  不過唐善絲毫沒有一點不適感，畢竟他也不是為了相親做準備的，就當是出來和陌生人吃個飯而已，所以對吃的內容也沒有什麼要求，只是回答了個「隨便」。

  「我叫雲思棋，很高興認識你。」女孩優雅地對唐善伸出了一隻手，乾淨的眼睛仿佛能讓人一眼望穿。

  唐善沒有伸手，他似乎在女孩身上嗅到了不同常人的訊息。

  「心理醫生？」唐善冷冰冰地問到。

  雲思棋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被她的微笑掩蓋住了：「你怎麼知道？」

  唐善身子向後靠去，這是他戒備的表現。

  「猜的。」唐善用右手握住了自己的水杯，食指不由自主地敲擊著水杯壁，耐心仿佛都要被耗盡了。

  那些年他沒少看過心理醫生，所以一接近雲思棋，他就敏銳的發覺了面前這個女孩是個心理醫生。

  因為除了心理醫生，不會有來相親的女孩不在乎相親對象的衣著打扮的，更不會這麼客氣的主動問唐善吃什麼。

  因為在心理醫生的角度來看，他們才是桌面談話的主場者。

  「直覺很準呀，同行？」雲思棋剛說完就笑了：「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是姚旭單位的實習生。」

  「醫生姐姐，如果你夠專業的話，應該能看出我這個人精神狀態很不好。」唐善看著雲思棋的眼睛，也露出一個笑容：「我看過的心理醫生不比你看過的病人少，所以誰把我當朋友還是當成病人，我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

  「抱歉。」雲思棋兩隻手交叉在一起，然後對著唐善攤了一下：「這樣看來，我還不是很專業。」

  「我要一份義大利肉醬面，謝謝。」唐善沒有翻開菜單，直接對路過的服務生說到。

  「沒睡好？」雲思棋沒有點餐，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面前這個男孩子身上。

  剛畢業的大學生，比她小一些，不過看上去心理年齡偏大，尤其是他學的這個專業，其實心理調節能力和隱藏能力不比她差。

  可是剛才在這個叫唐善的男孩冷聲問她是不是心理醫生時，她還是看出了很大的問題。

  敵意。

  所以本來只想和姚旭的這個小朋友吃一頓飯打發相親而已，可是現在她覺得如果不介入唐善的內心治療，他即將會變得很棘手。

  唐善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雲思棋的說法。

  其實他不是沒睡好，而是一宿沒睡。

  女孩的影子時時刻刻都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像是一根扎進皮膚的刺，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卻一直折磨著他。

  無論是那個還活著的，還是那個已經死了的。

  現在又在他面前冒出來一個雲思棋。

  「睡不好的時候可以試試喝杯牛奶，正好也可以補補營養。」雲思棋看出了唐善的為難，她沒有表現出要再多留一會兒的意思，而是直接從包包中掏出了一張名片放在了唐善的桌子上：「平時沒什麼患者，你要是需要什麼幫助的話可以來找我聊聊。」

  說完，雲思棋就從唐善對面的凳子上站了起來，提著背包離開了餐廳。

  她這個舉動是讓唐善沒有想到的，不過好在完成了姚旭交給他的任務，雲思棋提前離場總比有些女生的苦苦糾纏要好。

  義大利肉醬面端了上來，唐善拿著叉子轉了幾圈，肉醬的香氣通過鼻子把讓人身心愉悅的感覺傳遞給大腦多巴胺，可是唐善快樂不起來。

  「哥哥，這個好吃嗎？」

  一個小男孩踮著腳尖，用雙手把著桌子邊緣看著他的義大利面，手裡還拿著一個很大的氣球，氣球線很長，氣球幾乎要飄在棚頂上了。

  「要不要嘗嘗？」唐善低著頭看著男孩，把沒使用過的叉子遞到他的小手裡。

  男孩短短的細嫩的小手接過了沉重冰冷的叉子，這一幕在唐善的眼睛裡顯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剛才自己還想用這副刀叉殺死雲思棋。

  現在這個場面，就像是唐善將殺人用的工具遞給這個未諳世事的小男孩一樣。

  不過想吃肉醬面也是這個小男孩先提出來的，他只不過是幫他遞了一下餐具而已。

  就這一瞬間，唐善的腦海中回映出了昨天的喬易，他漫不經心卻又極其認真的那句話：「誰知道什麼病，不如趕緊死了，至少別牽連我。」

  唐善扯了一下嘴角，看著吃著肉醬面一臉滿足的小男孩，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因為他好像找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說不定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吵鬧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