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影子

  喬易的推斷是完全錯誤的。

  他的媽媽並沒有那麼輕易放過他，而是天天上門鬧。

  

  唐善戴著耳機正在睡覺，突然隔壁的牆壁傳來「砰」的一聲，他立刻摘掉了耳機，打鬧和哭喊聲瞬間傳入了他的耳朵。

  還來，今天白天那個女人已經來過一次了。

  唐善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並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於是他踩著拖鞋一步一步走到了廚房，心亂如麻。

  聽著外面的聲音，應該不止喬易的媽媽一個人，她還帶了別人，說不定他們已經對喬易動起手來了。

  而所謂一個半大的孩子，喬易絕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就像當年的他一樣。

  唐善頭痛欲裂，太陽穴一直在跳著疼，仿佛所有的聲音都印刻在了他的靈魂中，變成了曾經自己最不喜歡的聲音。

  而腦海中的畫面，也蹦跳到那年，他自己的父母一口咬定他有神經病，找來了一群穿著白大褂的冷麵醫生，一人抬著他一條胳膊，像抓犯人一樣把他關押在了那輛帶鎖鏈的車裡。

  被強迫的無助滋味，像是反胃一樣讓他再感受一次，噁心。

  唐善用雙手撐著廚房的桌子，眼睛死死的盯著案板上那把從來沒有使用過的菜刀。

  如果此刻他衝出去，提著這把鋒利的東西，就能瞬間劃破那個女人的喉嚨，然後安安靜靜地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終於停下來了，應該是樓下聽不下去而報了警。

  唐善的心也跟著逐漸變弱的說話聲平靜了不少，轉身想繼續回去睡自己的覺。

  可是就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仿佛看到了一個女孩的黑色影子從自己面前一閃而過，長發垂腰，速度很快，擦著門縫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只留下了一道令人難以直視的黑暗縫隙。

  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了。

  唐善顫抖著，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他的雙眼睜大了，毫無聚焦地看著面前屋子裡的一片黑暗，仿佛那個一直令他恐懼的靈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因為女孩墜樓的事對他產生了過大的壓力，所以才看到了幻覺。

  唐善第一次感受到了心驚，仿佛以前面對死亡的淡定和從容都被人從這十五樓扔下去了。

  他呆站了半天，這才顫抖著摸到了案板上的菜刀，瘋了一般衝進了臥室，把屋內的燈全部打開了，警惕而神經質地快速環視著屋子裡的每一個擺設，尤其是好像能藏人的那些地方。

  隔壁徹底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屋子內鐘錶指針走動的聲音，寂靜又可怕。

  「出來……」唐善顫抖著對著空氣說。

  他像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因為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每個房間的燈都被唐善打開了，他坐在沙發下面，裹著一個薄薄的毯子，像個真正的精神病人一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周圍，還是不是猛地回頭看一下自己的身後。

  他現在就是一隻驚弓之鳥，但凡有一點聲音傳出，都會讓他瞬間炸毛，瘋狂對著空氣揮動菜刀。

  因為他害怕。

  他真的害怕了。

  他的殺人計劃從來沒有出現過失誤，可是偏偏這次，死的不是他安排好的那個人，他所認為的獵物沒有死，那無辜的靈魂也會一直藏在他的內心深處，不斷鞭笞著他。

  唐善的靈魂已經很脆弱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站在高點掌握別人生死的時候，他才有資格淡定從容。

  一夜無眠。

  當天亮的那一刻，唐善拉開了窗簾，讓還有些冰冷的陽光照射了進來。

  光亮此刻是最好的鎮定劑，至少可以讓他恢復一些理智。

  他站在陽台上，把手搭在欄杆上，閉著眼睛感受著十五樓的高度，想像著那天女孩是如何從這裡墜落下去的。

  渾渾噩噩了很久，唐善這才意識到，自己該去警察局上班了。

  今天是宋彌安排的培訓課程，如果再不出發可能會遲到。

  唐善簡單洗漱，並沒有吃早飯，把昨天的那身衣服扔進了洗衣機，換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走了出去，並且再三確認房屋門窗是否關好了。

  「唐善哥，你去上班啊。」

  喬易幾乎是同時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唐善看著他眼睛下面烏黑的黑眼圈，就知道喬易昨天晚上也一定沒有睡，防著那個上門要腎的女人。

  「躲在家裡鎖好門不就行了。」唐善看著狼狽的少年，又看了看他背上撕裂的書包，忍不住說到。

  喬易壓了壓帽子，低著頭說：「唐善哥，你不知道，她手段可多了。鎖門也沒用，她直接打電話找開鎖公司，一般開鎖公司都會因為她出示的身份信息給開門，畢竟我們是母子關係。」

  唐善點點頭，沒有接話。

  他沒有空去同情這個少年，因為自己此刻的境遇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唐善哥，我們還有很久才高考，你說我的腎會不會在高考前就被他們給摘走了啊？」喬易沒有發現唐善的異常，還在一旁私說著自己的擔憂：「昨天晚上嚇死我了，我媽帶著四五個人衝進來，差點就要把我強行拖到醫院去了，要不是警察來得及時，我可能真的就變成林遲的腎源了。」

  「林遲？」唐善終於有了一點反應，詢問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就是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叫林遲，他爸林強是一個小企業的老總，有點權勢，也有錢，我媽自從和他混了之後至少胖了四五十斤。」喬易似乎不願意提起那一家人，說話時就差從嘴裡往外吐火星子了。

  電梯很快就到了樓下，唐善在地鐵站和喬易分開了，他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地事情，頭暈頭疼的厲害，感覺到警察局的路似乎也漫長了很多。

  「你的辦公桌。」

  宋彌依舊是行走如風，只和唐善說了這樣一句話就去忙著處理手頭的工作了，不過也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打架鬥毆什麼的，不難但是麻煩。

  唐善打了個哈欠，這才發現自己的位置旁邊緊挨著的就是那個話嘮小警員。

  小警員也發現了唐善，不過只是抬起頭和他打了一個簡單的招呼就埋頭填寫檔案了。

  唐善假裝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小警員的學習筆記本，看到了他的名字。

  姚旭。

  「字寫得不錯。」唐善說到。

  「那當然，我們上學時期班裡男生寫情書全都讓我代筆，一份十塊錢。」姚旭得意地吹了個口哨，下一秒就被宋彌回頭點名批評。

  「唉唉，正好你來了，我這走不開，一會兒有個相親對象要見我，你替我去一下唄。」姚旭停下了筆，看著唐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