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是銷魂處,濃情斷柔腸
2024-04-29 22:33:39
作者: 端木搖
接下來的一個月,完顏亮兌現了承諾,不強迫我,寵我寵翻了天。若有宮人犯錯、服侍不周,他就重重地責罰;如有妃嬪對我言辭不敬,或者對我所得的恩寵有所不滿,他就下令杖責三十;若是我有什麼不開心,或者是眉頭微皺,他就緊張地問我哪裡不適、有什麼煩心事。
享受著他的寵愛,無法心安理得,我不停地問自己,應該接納他嗎?可以嗎?他真的愛我,別無其他的緣由?
傷病都痊癒了,也不再服藥,不過我的面色還有些蒼白,他讓御膳房的宮人每日做一些滋補的膳食補身,如此,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
每個夜裡,他總是眷戀地拉著我的手,不捨得離開,希望我開口讓他留下來,不過,最終他還是走了。
我舉棋不定,對他的痴心與情意有點感動,可是,一旦我接納了他,這一生就只能留在金國皇宮,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無法和爹爹、哥哥相聚。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也許,說到底,我還是無法將完顏雍徹底忘懷吧。
這日,羽哥、明哥又勸我,把陛下的好說得天花亂墜。
「元妃,您已是陛下的人,總不能一直把陛下拒之門外吧。」明哥不明白我在想什麼,恨鐵不成鋼似的,「陛下這麼遷就您,這般寵愛您,就算是石頭,也該捂熱了。元妃,難道您對陛下的付出就沒有一點點感動嗎?」
「堂堂一國之君,對元妃這般好,低聲下氣,付出所有,奴婢還從未見過。元妃,陛下的確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大丈夫,倘若您再把陛下拒之門外,陛下該有多傷心呢。」羽哥愁苦地勸道。
「元妃不侍寢,那些妃嬪就該得意洋洋了。昨日奴婢看見貴妃、修容在花苑賞花,那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樣子,真令人氣憤。」
「元妃,不說其他,單說男人的心。陛下也是是男人,您總是這麼拒絕,陛下遲早會將待您的這份心放在別的妃嬪身上,到那時,元妃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打發她們去御膳房拿點糕點來,不想再聽她們聒噪的聲音。
次日上午,她們陪著我去花苑散步。時值六月,夏風暖暖的,日光如金,苑中百花齊放,花事繽紛,蝶舞飛飛,花香陣陣。
羽哥指著不遠處的桃花,讓我快看。那一樹樹的灼灼桃花,已是凋零之象,卻仍然好看;或白得皎潔,或粉得嬌俏,或紅得嫵媚,花瓣隨風飄落,洋洋灑灑,紛紛揚揚,像是一場美輪美奐的花雨。
欣賞了一陣,正要轉去別處,大貴妃、耶律修容帶著四個宮人朝我走來。
羽哥道:「元妃,不如回去吧。」
我不置可否,站在原地,等她們前來。大貴妃身穿仿宋制的錦衣羅裙,比平時穿的宮裝嫵媚幾分,更添萬種風情。耶律修容也是著一襲仿宋制的曳地羅裙,繡著全枝花,使得她更加飄逸可人。
金國皇妃也可以穿江南宋人的服飾嗎?
「奴婢聽聞,陛下命宮人為元妃裁製江南宋女的衫裙,貴妃知道了,就去求陛下,讓陛下賜給她。」明哥酸溜溜地說道,「真不要臉。」
「就算貴妃、修容穿了仿宋制的衫裙,也及不上元妃的三分。咱們元妃體態輕盈,婀娜多姿,她們再怎麼模仿,也只是東施效顰。」羽哥笑道。
「就是。」明哥冷哼一聲。
大貴妃、耶律修容走到我面前,笑得滿面開花,「元妃。」
羽哥、明哥不情不願地行禮,「奴婢參見貴妃、修容。」
大貴妃上下打量著我,嘖嘖有聲地說道:「元妃這身妃色錦裙繡著穿枝海棠,當真美輪美奐,讓人羨慕得緊。」
耶律修容撲哧一笑,「姐姐羨慕元妃,我倒是羨慕姐姐這身衫裙呢。這衣襟,這袖緣,這曳地羅裙,都繡著芙蓉,花開富貴,雍容嫵媚呢,比起元妃這身衫裙,多了三分嫵媚、三分華貴。」
「妹妹,話不能這麼說,各花入各眼,說不定元妃喜歡的就是這類清爽、簡約的衫裙。」大貴妃婉約地笑,有意模仿江南女子那種羞答答的表情,卻又做得不倫不類,令人捧腹又作嘔。
「那的確是清爽、簡約。」耶律修容笑得眼眸變成了一條縫,「我倒是覺得,這便是陛下的心意了。陛下的心在哪裡,恩寵就在哪裡,從賞賜的東西就可以瞧出來。」
她們冷嘲熱諷,我一點也不介意,她們只不過向我說明,陛下對她們的恩寵比我多罷了。
羽哥、明哥卻忍不住,想反駁卻又礙於她們的主子身份,不得不壓下怒火。
耶律修容譏諷道:「閉門羹吃多了,任何男子都不會咽下那口氣的,這麼不識好歹的妃子,姐姐,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這時,大貴妃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轉首一看,面色大變,嚇得面如土色,「臣妾參見陛下。」
完顏亮從右側走來,面如冷玉,目色陰沉,眼中浮動著駭人的怒氣。
方才她們說的話,他聽見了嗎?
「啪啪」兩聲,他出其不意地揚掌,接連打了她們一巴掌,力道之重,出乎意料。她們捂著臉,臉上布滿了委屈、驚懼,不敢說半個字。
「惹是生非,無風起浪,朕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女人!」完顏亮怒斥道。
「臣妾知罪……臣妾再也不敢了……」她們齊聲求饒。
「再對元妃有絲毫不敬,休怪朕心狠手辣。此次小懲大誡,回去閉門思過一日一夜!」他面冷如鐵,「還不滾!」
大貴妃、耶律修容沒有告退就急匆匆地奔回寢殿。
完顏亮轉身面對我,冷峻的面色有所緩和,「阿眸,讓你受委屈了。」
我莞爾道:「我沒事,她們對我也沒什麼不敬。」
他拉過我的手,攜手遊園。
為了我,他竟然當著我的面懲戒貴妃、修容,可見,他真的將我擺在第一位。
這夜,完顏亮與我一起進膳,之後就走了,說有些奏摺要批閱。
沐浴後,回到寢殿,我看見他坐在床榻,靠著閉目養神。我慢慢走近他,膽怯,心慌,有意放輕腳步,卻還是驚醒了他。
他露齒一笑,「朕一時之間有點乏,沒想到睡著了。」
我問:「陛下不是在批奏摺嗎?怎麼又回來了?」
他拉我坐在他身側,「批完了,就來瞧瞧你,宮人說你在沐浴,朕就在這裡等你。」
我點點頭,暗自思量,他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宮人已點了薰香、滅了火燭,只有羽哥在外面守著,你也該歇著了。」
「嗯。」
「朕批閱奏摺的時候,總想起你,就忍不住來了。」完顏亮抬起我的臉,目光灼灼,「阿眸,你素顏散發的模樣,很美,很美,朕……」
我禁不住他灼人的目光,別過頭,心怦怦地跳,快要蹦出來了。
果不其然,他傾身吻下來,淺淺的碰觸,我受到了驚嚇似地一顫,以雙臂擋著他的胸膛。
他沒有繼續,嗓音分外低沉、暗啞,「若你不願,朕不會勉強你。」
我沒有回應,低著頭,只覺得心跳加速,手足有點熱。
他再次抬起我的臉,拇指揉著我的掌心,「朕對你是真心的,也會守諾,你不必害怕,也不必擔心。」
那種力道適中的摩擦使得我的手心更熱了,好像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令人筋骨酥軟。四目相對,完顏亮的眼眸盛滿了濃濃的情意,眸色越來越深、越來越熾熱,仿佛可以引燃別人。
我應該怎麼辦?接納他嗎?我已是他的妃嬪,再怎麼拒絕也改變不了事實。
爹爹,哥哥,我應該接納這個對我痴心一片的金國皇帝嗎?
不知道為什麼,手心的熱度蔓延到四肢,擴散開來,身子也有點熱,難道是因為他的碰觸才有這樣的反應?
他的手指撫觸著我的腮,慢慢往下,在頸項間撫摸片刻,繼續下滑,揉著我的肩,輕緩有力。
這個瞬間,我整個身子頓時燒起來,體內似有一把火,臉頰也燙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早已不知不覺地被他的深情感動,才會對他的碰觸有感覺?
忽然,完顏亮一臂攬緊我,一手輕握我的後腦,想吻我,卻沉聲問道:「若你不願,朕便走了,你好好歇著。」
我心慌意亂地看著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恰時,全身的燙熱燒上眉眼,眉骨有些難受,我下意識地閉眼。
須臾之間,他吻住我的唇,溫柔如風,漸漸變得痴纏、強勢。
我沒有抵抗,反而接受了他的吻,雙臂不知不覺地環上他的腰身,慢慢陷落。
密不透風的吻使得我氣喘吁吁,唇舌的糾纏讓我沉醉在那種奇妙的暈眩里,無法自拔。
漸覺天旋地轉,他鬆開我,我才驚覺,我已被他攬倒在床,身軀相纏。他熟稔地解開我的單衣,唇舌落在我的身上。
體內的火更旺了,燒得我酥癢難耐,我好像不再是以往的我,神思恍惚,眼前模糊,不安地扭著,盼著什麼似的。
「阿眸,朕愛你……朕想要你,想得發狂。」完顏亮輕吻我的唇,俊眸似被欲色充脹,布滿了血絲,「這一刻,朕等了這麼久,你心甘情願的,是不是?」
「嗯,陛下……」我好像聽到了自己柔媚的聲音。
下一刻,他和我融為一體。
我抱緊他,一種愉悅的感覺蔓延開來,迷離中,我只覺得他的俊臉漾著淺淺的笑意。
宮燈暗迷,薰香裊裊,繡帷低垂,錦衾凌亂。
一整夜,不知道花開幾度,仿佛永遠不知疲倦,模糊中只記得他那一次又一次地索歡,只記得自己放浪地迎合他,直到次日早間醒來,才發覺四肢酸痛,全身散了架似的。
完顏亮沒有去早朝,側躺著輕撫我的娥眉,笑得分外燦爛,「阿眸,朕很知足、很幸福。」
我淡淡一笑,卻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昨晚那是我嗎?難道我的心已經接納了他?
其實,他也沒什麼不好,貴為金國皇帝,文韜武略,俊美軒昂,難得的是他對我情深意重。
這樣的男子,可遇不可求。
羽哥、明哥端來早膳,他餵我吃進補的湯,溫柔寵溺,床榻間的風光惹得她們嗤嗤地笑。
用膳後,我們繼續睡,因為實在乏力,只能多多歇息。直至午時,他才起身去書房。
歇了一日,吃了一些補湯,總算覺得舒服些,神清氣爽。臨近黃昏,羽哥陪著我到花苑走走,走到涼亭,就停下來歇會兒。
完顏亮與我和好如初,羽哥、明哥比誰都高興,這不,羽哥又嘮叨道:「元妃,陛下差人來說了,晚點兒陛下過來用膳,不如元妃早點回去梳妝打扮吧。」
她的意思很明顯,女為悅己者容,梳妝便是取悅完顏亮。
倘若他真的愛我,又怎麼會只是喜歡我這副皮囊?
「我想再坐會兒,晚點回去。」
「是。」羽哥不再勸了,停了片刻,她忽然驚道,「元妃,您左邊的玉耳墜掉了。」
果然,左邊的玉耳墜不在了,我站起身,道:「許是方才不慎掉了,去找找,應該能找到的。」
她拉住我,笑道:「元妃在這裡歇著,順便賞賞花,奴婢去找就行了,很快就回來。」
既是如此,我便讓她去了。
羽哥彎著身子、專注地看著地面,逐步找著。
我望著碧樹上一朵朵嬌艷的花,不禁感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家看看爹爹和哥哥。
從這裡望去,朗朗晴空只有小小的一角湛藍,什麼天高任鳥飛,再也看不見了。我嘆氣,假若我提出南下回家,完顏亮會應允嗎?雖然他在我病中的時候說過,可是,畢竟他沒有親口、當面承諾過。
忽然,身後似有輕盈的腳步聲,我立即轉身,但見耶律修容朝我走來,嬌媚的眉目間蘊著淡淡的笑。
「嬪妾參見元妃。」她行了一個恭敬的禮。
「起吧。」我暗自思量,她閉門思過一日一夜,這會兒怎麼這麼湊巧在偌大的花苑與我相遇?
莫非不是巧合?
耶律修容穿著素靜的宮裝,淺淺一笑,「元妃,嬪妾姓耶律,單名一個『嫻』。」
我不置可否,卻心道:她為什麼把自己的姓名告訴我?
「元妃一定心存疑慮,此次相遇是巧合還是有意?嬪妾有什麼目的?」她開門見山地說道,「不怕告訴元妃,陛下未登基前,貴妃最得寵,嬪妾自然依附於她,以她為馬首是瞻。這幾個月,陛下對元妃的恩寵,後宮諸位妃嬪無人可以相提並論。嬪妾今日與元妃巧遇,並非有心靠攏元妃,而是想讓元妃看清楚陛下。」
「修容有話不妨直說。」我知道,她是特意來告訴我一些「真相」的。
耶律嫻不再是貴妃面前那個逢迎諂媚的妃嬪,變成一個剛柔並濟的幹練女子,「元妃果然快人快語,時間緊迫,嬪妾就簡單了說。陛下對元妃的情,毋庸置疑,就嬪妾所知,陛下還從未這麼愛過一個女子,從未這麼耐心地、千方百計地得到一個人,元妃是第一個。」
是啊,他對我的愛,誰也看得出來。
她的神色看起來分外坦蕩,不像有假,「陛下的秉性,嬪妾一清二楚;得不到的人或物,陛下必會耍盡手段得到手,就算是傷害、逼迫,陛下也在所不惜。不過,陛下低估了元妃,元妃寧願死,也不肯屈服,陛下就覺得,既然強硬手段不可行,那便來軟的。然而,元妃還是被逼得心力交瘁,更身患郁證。」
她每說一句,那些屈辱、混亂的不堪回憶便一一湧現,如在眼前一般,折磨著我。
「陛下知道,元妃與葛王不單單是兄妹之情,便故意在外殿質問葛王你們之間的關係,讓元妃聽見,如此一來,元妃就會恨葛王。試想,元妃已經是陛下的女人,葛王縱有千百個膽子、縱然對元妃有私情,也不敢承認。因為,一旦承認,就相當於害了元妃。葛王之所以否認,是因為前車之鑑,也因為他想保護元妃。」耶律嫻說得頭頭是道。
「是嗎?」雖然我不願相信,但還是有點信了她的說法。大哥否認對我有私情,也許真的是為了保護我。
「陛下善偽裝,花言巧語更是強項,無論陛下在您面前說得多動人,在背後卻是完全相反。元妃,葛王與令福帝姬的私情的確是真的,但元妃可知,是陛下讓貴妃和嬪妾故意在花苑說起這個陳年舊事,好讓元妃知道,葛王喜歡的並非元妃,而是令福帝姬。如此一來,元妃就會更恨葛王,對葛王死心,從而看到陛下的深情與恩寵,慢慢接受陛下。」
「就算如此,陛下也只是讓我知道真相罷了。」
「十一年前的事是真的,但元妃不知,令福帝姬與元妃並無神似之處,美貌各有千秋,是陛下故意讓貴妃和嬪妾那麼說的。如此,元妃就會以為,葛王只當元妃是令福帝姬的替身。」耶律嫻的語聲利落如珠,頗有意氣。
「當真?」我握緊拳頭,完顏亮竟然在背後做了這麼多事,離間我和大哥,讓我對大哥死心。完顏亮,你太卑鄙!太可恨!
「倘若元妃不信,日後可以向葛王求證。」
心神一晃,我黯然神傷,大哥,是我誤會你,我錯了。
完顏亮,為了得到我的心,你就這麼不擇手段嗎?
她鄙夷道:「日前,貴妃與嬪妾在花苑對元妃頗有不敬,也是陛下的意思,讓元妃親眼目睹,陛下多麼維護元妃、陛下心中只有元妃一人。自然,貴妃與嬪妾得到的賞賜不在少數。」
心頭竄起怒火,我真的沒想到,完顏亮是這般陰毒狠辣的小人。
然而,她為什麼對我說出真相?
我問:「你對我說了這麼多,倘若陛下知道是你通風報信,你不怕陛下責罰嗎?或者,你說的這些事都是真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恨陛下,你就可以重新得到陛下的寵愛,是不是?」
耶律嫻冷冷地笑,笑音中充滿嘲諷,「寵愛?我耶律嫻從來就不稀罕金國皇帝的寵愛。元妃不知,我耶律氏並非金人,而是遼人。金國滅我大遼之後,我們族人就被金人擄到金國,族人為了活下來,見我有點姿色,就將我獻給先帝。還未到上京,當時還未登基的陛下看上我的美色,就強行納了我。這些年,若非我偽裝得好,陛下早已瞧出我根本不想服侍他。」
難道這就是她告訴我真相的原因?因為她對完顏亮的恨意、她自己的身世與遭遇,才對我起了惻隱之心?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是咬牙切齒。
的確,亡國、滅族、滅家之痛、之恨,誰也無法忘懷。
耶律嫻橫眉怒目,美眸迸射出森厲的仇恨之光,「信不信,隨你,我話到此處,也算是對完顏亮的一種『回敬』。有朝一日,我必定讓完顏亮死無葬身之地!」
「你說的這些事,我自會求證。修容此恩此德,我沒齒難忘。」我怎麼這麼蠢?竟然被完顏亮耍得團團轉、騙得這麼慘,我竟然被他的花言巧語、偽善面目蒙蔽了雙眼,竟然還想著將終身交給他,想著接納他,我太蠢、太笨了。
「不必言謝!」她冷冷地眨眸,「還有一些事,想必你也有興致知道。先前聽貴妃無意中提起,去年元妃被先帝囚禁在宮中,逼你招供。而那些逼人招供的可怕法子,比如巨鷹、怪獸吃人,比如讓三個男子羞辱你,比如提議先帝冊封你為妃,等等,元妃可知是誰向先帝建議的?」
難道是完顏亮?可是,他說,不是他想的,難道當時他就騙我?
耶律嫻冷冽地笑,「當時,陛下與貴妃提起招供之事,讓貴妃幫忙想想逼人招供的法子。於是,陛下就想出了那些法子,一邊向先帝建議,一邊哄騙元妃;在元妃面前,做出一副憐香惜玉、英雄救美的模樣。」
一巴掌狠狠地摑過來,一拳頭狠狠地擊在胸口,我差點兒跌倒,她扶著我,嘆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那個衣冠禽獸蒙在鼓裡,被吃得一乾二淨,還要乖乖地獻出自己的心。」
完顏亮,你是可惡的大騙子!是惡貫滿盈的衣冠禽獸!不,你禽獸都不如!
耶律嫻扶我坐在石凳上,「我就說這麼多,你好自為之。」
我捂著頭,頭好疼,疼得快炸了!
耶律嫻所說的那些「真相」,是真的嗎?要求證嗎?當面質問完顏亮?他會承認嗎?
我應該怎麼辦?
而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無意間聽聞最近兩個月朝堂上發生的事。
幾個宮人在宮道旁嚼舌根,說陛下在四月間殺了很多人,比如太傅完顏宗本,比如,判大宗正府事完顏宗美,還有太宗子孫七十餘人、太宗朝國相子孫三十餘人,諸宗室五十餘人。
完顏亮為什麼殺這麼多宗室子弟?
按照他的說辭,必定是這些人有異心,為了鞏固帝位,他只能狠下殺手。
他當真是殘暴不仁的皇帝!
剛回到蒹葭殿,羽哥跑著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元妃怎麼先回來了?讓奴婢好找。元妃,找到玉耳墜了,喏。」
我心灰意冷道:「先擱著吧。」
她關心地問:「元妃,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適?奴婢讓明哥去傳太醫……」
「我只是手足乏力,歇一會兒就好,你派人去稟報陛下,不必過來用膳。」
「身子不適,元妃更應該進膳。元妃,您究竟怎麼了?」
「叫你去你就去,羅嗦什麼?晚點我餓了自然會傳膳。」我心情煩躁,很不耐煩,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是,奴婢告退。」羽哥無奈地退出寢殿。
我靠在大枕上,閉著眼,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完顏雍和完顏亮的臉交替浮現……
從去年冬開始,完顏亮就一直哄騙我,在我面前,扮成一個救美的英雄、痴情的男子,在我面前巧言令色、花言巧語,在我背後做了那麼多陰損之事,布局籌謀,一步步地算計我,令我陷入他的天羅地網。
這樣的人,太可怕。
一向自詡心明眼亮,卻沒想到自己竟然這般眼拙,看走了眼。
對了,完顏亮對我說過:或許你很會說謊,但在朕面前,任何一個說謊的人都逃不過朕的法眼,因為,朕最擅長的便是說謊。
是了,他就是這麼一個滿嘴謊言、心術不正的人,怪不得我被他騙得這麼慘。
雖然完顏雍與令福帝姬的私情真有其事,他也承認了;我記得,在最後,他見我那麼激動,讓我冷靜,想解釋什麼,可是當時我的心很痛、很亂,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就此錯過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然而,他說,因為我是完顏磐和沁福帝姬的女兒,他才送給我那雙鳳履。
這又是為什麼?
十一年前,他打算將金縷鑲玉鳳頭履送給令福帝姬,卻沒有送出去;十一年後,他轉贈給我,是因為我的身世。我想不通,他為什麼這麼做?
腦中盤繞著很多想不通的疑問,越想越紛亂、越糾結,既痛心自己誤會了大哥,又氣憤完顏亮誘騙我。
忽然,有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殿,我聽得出來,是羽哥輕得幾無聲響的腳步。
時辰還早,她為什麼刻意放輕腳步?難道她以為我睡著了?
我佯裝睡著了,聽見輕微的聲響,好像是打開鎏金狻猊香爐,加香料,接著點香。
之後,羽哥又躡手躡腳地出去。
半晌,香霧裊裊,我仔細地辨認,斷定這香有古怪。我起身,打開香爐,心瀾起伏得厲害。
這是普通的寧神香,卻加入一味令人身燥、四肢酥軟、增進閨房之樂的媚香,份量不多,剛好能起調情之效,又不易被人察覺。
這香與完顏亮留宿的那夜所用的香一模一樣,怪不得我的身子那麼燥熱,怪不得我全身酥軟乏力,怪不得我變了一個人,怪不得他不知疲倦地折騰我,怪不得我不知羞恥地迎合他……原來都是因為這味媚香。
他已經等不及,就一不做二不休地誘騙我。白日讓貴妃、修容對我言辭挑釁,他當著我的面責罰她們,我就會覺得自己在他心中占著最重要的位置;夜裡,他故意去而復返,吻我,還問我是否心甘情願,我沒有防備,吸入不少媚香,喪失了自制力,才被他擺弄。
接下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到我的心。
熄了香,我回榻躺著,手握成拳:
完顏亮,你太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