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遙雲黯,杳杳神京路
2024-04-29 22:31:04
作者: 端木搖
完顏磐沒有追來,真的放手讓我南歸。
疾奔三日三夜,我們以他的通關金牌過了關卡。
有了完顏磐的通關金牌,所有的關卡自然暢通無阻。
這通關金牌,是他中了夾竹桃之毒強抱著我的時候,我從他的腰間解下來的。
我偷竊的伎倆並不高明,也許他早就察覺,只是當做不知罷了,好讓我順利南歸。
過了燕京,心中的不安漸漸減少。
自從上路,葉梓翔就沉默得像一個聾啞人,必要的時候才跟我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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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的想法,我被金國皇太弟強納為妾,又與金國宋王私定終身,並且發誓非他不嫁,那兩三日與他行止親昵,絲毫不顧禮義廉恥,他鄙視我,理所當然,只是礙於我的帝姬身份不好以下犯上罷了。
既然他已知道,往後會如何看待我,我無所謂,只要能回到六哥身邊,什麼都不想理會。
這日,不知怎麼回事,他總是落在我後面。時近午時,日光毒辣,我身上微微出汗,勒馬停住,回首望他,卻是一驚——駿馬小跑著,而他已經無法掌控駿馬,身子搖搖晃晃的,險些一頭栽下來。
他怎麼了?
我掉轉馬頭奔過去,躍下馬,扶他下來,發現他身上滾燙,額頭也是燙得嚇人。
高熱已經把他燒得昏昏沉沉,他不能再騎馬。
我架著他走到附近的樹下,讓他靠坐在樹頭上,接著察看他的傷口。
傷口從未好好包紮過,完顏磐還說命人給他處理傷口,都是鬼話!
葉梓翔身上的刀傷倒是無礙,箭傷愈發嚴重,加上這幾日未曾歇過一晚,便引發高熱。
望著他蒼白的臉、乾裂的唇,我思忖著應該如何給他治傷。
從馬背上取下水袋,給他喝了一點水,他慢慢睜眼,「帝姬,怎麼了?末將為何躺在這裡?」
「你的箭傷沒有處理好,引發高熱。」我問,「你身上有治傷的藥嗎?」
「沒有。」他的聲音微弱得聽不清楚。
「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他喚我兩聲,我沒有回頭,在附近尋找著治療箭傷、刀傷的草藥,越走越遠。
那陣子,李容疏教我辨認了很多種實用的草藥,我記得很牢,淪落金國的時候倒用上了一些。
醫術果然好用,可診病救人,更可以下毒害人。
很幸運的,我找到兩種可治傷口的草藥,葉梓翔見我回來,睜目羞慚道:「要帝姬照顧末將,末將愧不敢當。」
我道:「這一路上就我們倆,你病了,我自然照顧你,我病了,你也會照顧我的,是不是?」
說著,我撕了幾條布條備著,將草藥放進口中嚼著,接著鬆開他的衣袍,將嚼爛的草藥敷在他的箭傷上,再以布條綁著,繞好打結。
雖是快速包紮他的傷口,卻也沒有忽略他雅白的肌膚、緊實的肩背。不愧是縱橫沙場多年、武藝高強的武將,雖然外表看起來風雅如雲,不像完顏磐的健碩厚實,但也是肌塊堅實。
他全身僵硬,不敢動彈,似有羞意,該是從未被一個女子這樣「療傷」過,這般「解袍」過。
「末將沒事了,可以上路。」葉梓翔撐著起身。
「不行,你高熱不退,要多歇息。」
「此地仍然危險,帝姬,不能因為末將而耽誤行程。」他堅持著起身,一臉堅決。
我收拾著包袱,「那走一陣吧,讓馬歇歇,你走走也可以出一身汗,病情就會減輕。」
他沒有再堅持,我們一人牽一匹馬步行。
一個時辰後,他終於不支倒地。
我摸摸他的額頭,他的高熱仍然不退,只怕再走下去,病情會更加嚴重。
我眯眼四望,前方好像有一條小河,便決定繼續前行。
本想讓馬馱著他走,可是我哪有那麼大氣力將毫無知覺的他扶上馬背?
不得已,我只能身荷昏迷的他,一步步地挪動著。
為什麼他越來越重?為什麼日光越來越毒辣?為什麼兩條腿越來越重?
汗如雨下,每走一步,額頭上便有一滴汗掉落。
那條小河仍然那麼遙遠,好像每望一次,小河便退一步似的,離我越來越遠。
口乾舌燥,我無力得快要倒下。
好像被長草絆了一下,我無法穩住,合身向前撲倒,靠在我身上的葉梓翔自然也跟著我倒地。
雖然跌得骨頭疼,卻無須再背著沉重的大男人,無須再走,頓時輕鬆多了。
忽又發覺身上有點重,低眸一看,原來是葉梓翔的半個身子正壓在我身上,而且他的手臂橫在我胸上,姿勢極其不雅。
他動了動,似乎有點清醒,迷瞪著眼看我,好像一時之間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葉將軍,你可以自己起來嗎?」我蹙眉道,儘量說得委婉。
聞言,他驚得睜大眼,眸色立時清亮了些許,「末將冒犯,帝姬恕罪……」
他吃力地爬起身,面頰漲紅一如紅彤彤的雲霞,不知是高熱引起的,還是方才的尷尬引起的。
我拿了水袋飲水,接著拿另一個水袋「服侍」他飲水,「葉將軍,我又困又乏,你看,在那小河邊歇一晚吧。」
他終於點頭。
他被高熱燒得頭暈腦痛,雖然有點清醒,可是還得靠在我身上才能走路。
終於走到小河邊,我躺在地上歇了好久,感覺雙腿雙臂已不是自己的了,全身骨頭都軟掉了。
「帝姬,吃點東西吧。」葉梓翔遞給我乾糧和水袋,眼中滿是羞愧與憐惜,面頰仍然紅彤彤的。
我懶懶地起身,接過乾糧和水袋,慢慢地吃著,他也一口口地咽著又硬又乾的麵餅。
填飽肚子,感覺恢復了一點力氣,我撕了一小塊袍角,在河水裡沾濕,擱在他燙如火的額頭上,「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治病的草藥。」
他拉住我的手腕,「帝姬,小心點。」
我頷首,「你先歇著。」
找了一大圈,就是找不到可退燒的草藥,可是我不想放棄,直到天色暗了才頹喪地回來。
葉梓翔又陷入昏迷。
一遍又一遍地換著擱在他額頭上的布片,一聲聲地喚著他,不讓他睡得太沉。
我又焦急又心慌,擔心他熬不過去,因為我而死在這裡。
「葉將軍,不要睡……葉將軍……」我慌得手足無措。
「嗯……」他微微睜眼,「末將不睡……可是很困……」
「不要睡,你覺得怎麼樣?冷嗎?還是覺得熱?」
「帝姬……末將想問……」他的聲音很低,低得我聽不清楚。
「你想問什麼?」
他看起來很虛弱,眼神卻凝聚起來,迸出一抹光亮,「宋王……帝姬與宋王……」
我靜靜道:「在康王府外,我跟你提過,我所喜歡的男子,叫做阿磐。宋王完顏磐,就是我喜歡的男子,阿磐。」
葉梓翔本是張開的五指,慢慢地握成拳,而他本是看著我的眼睛,慢慢上移,望著星辰漸起的夜空,那束光亮越發明銳,就像星辰的光芒,耀眼得令人錯愕。
之所以選擇告訴他真相,是因為我要讓他死心,讓他不再抱有幻想。
慢慢地,他的眼眸露出悲憤之色。
我道:「葉將軍,你要好起來,假如你死在這裡,我會永遠看不起你。」
夜裡,葉梓翔終究抵不住困意,昏睡過去。
我時不時地摸摸他的額頭和手背,看他是否退燒,是否身子冰冷,時刻注意他的病情變化。
夜風漸涼,我抱膝而坐,縮著身子以驅寒。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發覺他病情有變。他的嘴唇蒼白如紙,身上的熱度依然沒有退,雙手卻冰冷駭人,而且,他側身弓起身子,瑟瑟發抖。
我叫了兩聲,他沒有回應。
清俊的臉憔悴不堪,整個人瘦了一圈,此時此刻,他正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他孤身潛入金國,冒著巨大的危險營救我。雖然他為人臣子,奉命營救我是他的本分,但是,他完全可以敷衍了事,以保自身安全。然而,他終究救了我,此情此恩,我真的無以為報。
他的心上人,他心目中的妻子,仍然是我,即使我委身金人,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待嫁少女。
他對我此番情意,我該如何償還?
也許,根本無法償還。
那麼,我就做一點事,讓他感覺舒服一點吧。
我抬起他的身子,抱著他,讓他感受到一丁點的溫暖。
不久,困意襲來……
身上暖洋洋的,我似乎感覺到日光的溫暖。
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草地上,覆在身上的是葉梓翔的外袍。
我一愣,轉目四望,看見他站在河邊,負手而立,身姿軒挺,晨風微拂,他散亂的鬢髮悠緩地飄動著。金燦燦的日光籠了他一身,使得他的周身散發出一種奪目的光彩。
怔怔望了片刻,我站起來整整衣袍。
他聽聞聲響,轉身行來,從容得仿佛從未病過,「帝姬,末將的病已無大礙,可以趕路了。」
經過一夜的掙扎,他的氣色仍是不好,卻精神多了。
我頷首,他又道:「昨晚……多謝帝姬悉心照料,末將銘記於心。」
「餓了,吃點東西再趕路吧。」我尷尬地走向駿馬取食,昨晚幫他度過生死難關,我也是猶豫了好久。
「帝姬先去洗把臉。」葉梓翔率先越過我。
吃了麵餅,我們上馬趕路。
身上沒有銀子,不能買吃的東西,也不能以銀子換馬,因此,我們不能讓馬太過勞累。
有時候連續三日碰不上一個村莊,只能以野果果腹,或是打鳥抓魚烤了吃,如果找不到果樹,看不見一直小鳥,遇不見河流,我們就只能忍飢挨餓趕路。
見到炊煙裊裊的村莊,我們會跟農家討要一些乾糧帶在路上吃。
有一次,走了好幾日都吃不上一點東西,我們餓得前胸貼後背,兩匹馬也累得口吐白沫,再也跑不動了。葉梓翔決定暫住方圓幾十里內唯一的一戶農家,賺點銀子再上路。
這戶農家是一對中年夫婦,以打野味為生。他們見我們這麼辛苦地趕路,熱心地留宿我們。
三日裡,葉梓翔和農家男人外出打野味,晚上賣給前來收野味的大戶人家的下人。
賺了十五兩銀子,我們繼續上路,這戶農家烙了六塊大餅讓我們帶著。
從此以後,每當我們用光了銀子,便停下來賺銀子,短則兩日,長則五日。
他的傷勢慢慢好了,我卻病了一場。
我們在荒無人煙的山野間趕路,不料天降大雨,附近沒有避雨的地方,只能催馬飛奔,希望前方出現可避雨的農家,或是供路人休憩的草屋。直至天黑,我們才幸運地看見一間茅草屋,可是,我們已在雨中奔馳一個多時辰。
當夜,我便受寒發熱,全身滾燙。
茅草屋中生了火,我昏昏沉沉地睡著,好像有人脫了我的外袍。
過了好久,又覺得有人抱起我,給我穿衣。
我略微清醒,卻覺得口乾舌燥,於是勉力挪動著身子去夠那水袋。
葉梓翔就躺在我的身旁,輕微的動靜就能讓他立刻驚醒,他扶著我坐好,沉聲問道:「帝姬,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有水嗎?」
他拿來水袋,餵我喝水,然後摸摸我的額頭,「燒退了,帝姬,還冷嗎?」
「不冷了。」我才發現,他的外袍也蓋在我身上。
「帝姬再喝點水吧。」見我看著他的外袍,他有點尷尬。
喝完水,我看著火光漸暗的篝火,道:「不知明日還會不會下雨。」
葉梓翔再添了幾根粗大的木頭,「若明日還下雨,歇一日再趕路吧。」
山野間的深夜,一片死寂中突然傳來野獸的嚎叫,怪嚇人的。
孤男寡女在深夜裡清醒地坐著,對著火光,不知道該說什麼,是一種磨人的煎熬。
「帝姬南歸,陛下必定萬分欣喜。」他溫和道。
「六哥安好嗎?」一時沒有睡意,我順著他的話頭問道。
「陛下一切都好。不過陛下日理萬機,行蹤不定,在此家國基業飄搖之際,僅有嬪妃六人,誕有一子兩女。」
我想起一事,還是懷柔封為金國柔妃後悄悄告訴我的。
衛賢妃和六嫂陸氏被擄至金營,六哥年僅兩歲的長女也被擄來。她們以炭灰抹臉,掩去秀美的容貌。安穩地過了幾日,一名金將無意中看見六嫂在帳中抹臉,色心大起,強行要她侍寢。
六嫂死也不從,那金將大怒,抱起她的女兒欲殺。為了女兒,她跪地懇求,聲淚俱下地求他放小孩一條生路。金將怎麼可能饒過孩子呢?他一臂抱著夾著孩子出帳,一掌扼住孩子的咽喉,六嫂追出來,聲嘶力竭地喊著。
金兵圍觀,同為俘虜的宋女為聞聲趕來,一同跪下懇求金將饒過孩子。
嗜血的金將又怎會罷手?
他招來幾個金兵,將兩歲的孩子拋來拋去,以此取樂。
眾兵狂笑。
孩子嚎啕大哭,嚇破了膽。
衛賢妃、六嫂和幾個帝姬奔來奔去,想接住孩子,卻怎麼也接不到。
金兵越拋越高,其中一個故意沒接住,孩子掉落在地。
六嫂趕過去抱住孩子,然而,孩子已斷氣了。
當時,懷柔和永福親眼看著這一幕慘劇,氣憤之外,惟覺悲涼。
衛賢妃也在當場,受此驚嚇,暈了過去。
想起六哥那被金人害死的兩歲女兒,我恨得咬牙。
「帝姬……帝姬?」好像有人在喚我。
「嗯?」我恍然回神,散亂的目光聚攏在跳躍的火光上,「有朝一日,我會報仇雪恨。」
「帝姬,不久的將來,末將會揮師北伐,迎回二帝。」葉梓翔嗓音突變,冷沉中帶著一股殺氣。
「好,我會奏請六哥,全力北伐。」
我們相視一笑,互相鼓勵。
他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才道:「帝姬……與金國宋王之事,莫與陛下提起……假若陛下知曉此事,勢必雷霆大怒。」
我的目光回落在搖曳的火光上,沒有回應。
一路南下,所見都是生靈塗炭的州府村野。
村野荒無人煙,寸草不生,白骨累累,大多農家過著朝不保夕、挨飢受餓的日子,田地被破壞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收成,怎有一日兩餐?州府里商市蕭條,滿城淒迷,很多大戶居家南遷,昔日繁華的州府變成一座空城。
所見驚心,悵惘之餘,我們快馬加鞭地南下。
終於抵達揚州,卻聽聞六哥已不在揚州,去了鎮江府。
我們馬不停蹄地趕往鎮江府,卻又撲了個空。
原來,五月乙酉,六哥已至江寧府,駐蹕神霄宮,並改江寧府名為建康。
七月,秋風乍起,一地清涼。
與六哥闊別兩年多,終於與六哥相見。
葉梓翔憑著令牌,與我策馬直闖神霄宮,侍衛和內侍紛紛阻擾,皆被我們沖開。
正是午後,六哥正在寢殿午憩,聽聞殿外的喧譁聲與吵鬧聲,猛然驚醒,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倉促披衣而起。內侍匆匆來報,他這才快步出殿。
這情形,是後來六哥與我閒談時說起的。
我躍身下馬,沖開內侍的阻攔,直奔寢殿,卻在殿中止步——我看見披著帝王常服的六哥匆忙奔出來,丰神不改,俊美不改,只是變成一個帝王了,具有父皇當年俊澈華表風範的大宋帝王。
「湮兒……」
「六哥……」
我飛奔過去,撲入他的懷抱,淚水潸然。
仍然是溫暖的胸膛,仍然是熟悉的衣香,仍然是日思夜想的六哥。
六哥喃喃地喚著我,撫著我的發與背,不顧眾目睽睽,不顧內侍的提醒與侍衛的瞠目。
依照宮規,即使是同母所出的兄妹,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男女有別的出格舉動,假若有違宮規,便要受罰。
我從小就與六哥親厚,才不理會宮規呢,父皇也不約束我,我就更加無法無天了。
此時此刻,與六哥別來兩年多才相見,根本無須理會旁人異樣的目光。
半晌,所有內侍與侍衛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葉梓翔靜靜地站在一旁。
「湮兒瘦了,黑了。」六哥趙俊拭著我臉上的淚水,一雙俊眸亦溢滿淚水。
「過幾日便好了。」
「一路南歸,帝姬與末將風餐露宿,風吹日曬,還病了一場,帝姬身子有損,陛下可讓太醫為帝姬調理身子。」葉梓翔沉聲道。
「葉將軍說的是,晚些時候朕便讓太醫為你診脈。」趙俊以袖子拭著眼角的淚。
片刻後,葉梓翔告退,好讓我們兄妹倆說說體己話。
趙俊拍著他的肩,「葉將軍安然帶回帝姬,朕甚感欣慰,明日早朝朕重重有賞。」
葉梓翔拜謝,隨即離去。
我與六哥四目相望,含淚微笑,片刻後,他再次擁我入懷,「湮兒,我不是做夢吧。」
在我面前,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我的六哥。
我又哭又笑,「我也以為做夢呢,六哥,這是真的嗎?我回來了嗎?」
趙俊鄭重地點頭,笑意溫暖,「是的,湮兒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
我貪戀著他的懷抱與疼愛,「六哥,我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累嗎?不如先去沐浴更衣,然後歇一下,再起來與我用膳?」
「嗯。」
他吩咐內侍準備湯浴,又連續下了幾道旨意,為歸來的帝姬準備寢殿,裁製衣裳,打造鳳冠珠鈿,擇選宮女內侍,等等。接連幾道旨意,貼身服侍六哥的幾個內侍忙得人仰馬翻。
沐浴後,六哥牽著我的手來到屬於他的龍床,讓我安心歇息。
他坐在床前,含笑看著我閉上眼睛,之後,他躺在旁側的榻上,守著我。
這是我兩年多來最安心、最舒適的一覺,兩個時辰後才被宮女的腳步聲驚醒。
殿內只有一盞蓮花宮燈,光影昏暗,六哥已不在。
宮女為我更衣,引我來到外殿,那燈火通明的殿中,六哥眉宇含笑,正與葉梓翔說著什麼。
我踏入殿中,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首看來,葉梓翔立即起身行禮。
洗去風塵與憔悴,葉梓翔恢復了神采,雖然身著石青錦袍,卻不再是兩年多年前的謙謙君子,而是眉宇之間隱現殺氣的武將。
原來,他們二人在此等我起身,再一起用膳。
六哥吩咐傳膳,三人飲酒享餚,低聲言笑。
六哥果然清楚我的心思,我剛剛回來,不喜大肆張揚,更不喜宴飲的熱鬧場面,僅以家常、精緻的膳食與我共享別來第一餐,不過我未曾料到他會傳召葉梓翔作陪。
見我情緒頗佳,六哥很開心,眉宇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