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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兵戈凌滅,豪華銷盡,幾見銀蟾自圓缺

2024-04-29 22:31:07 作者: 端木搖

  建炎三年,夏,金兵再次攻宋,分路南下,四太子完顏弼率軍奔襲揚州。

  而我與葉梓翔南歸,僅僅先了一步,若是我們行程有阻,便有可能遇上金兵,後果不堪設想。

  六哥引我見過他的六個嬪妃、三個子女,我望著這些姿容或美艷或清麗的女子,淡淡一笑。

  看著奶娘手中牽著、懷中抱著的孩子,想起六嫂那年僅兩歲的女兒的慘死,我不禁黯然神傷。

  六哥見我神傷,揮退所有人等,體貼地問:「湮兒,有什麼心事,告訴六哥。」

  「沒什麼,我只是……看見六哥妻兒和睦,高興得不知說什麼了。」六哥根本不知自己的長女如何慘遭金兵殺害,若是知道,也只是徒惹傷心罷了。

  「我既是帝王,便竭力讓你開心。」趙俊拍著我的肩,溫柔淺語,「你有何心事,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為你辦成。」

  「只要能在六哥的庇護與眷顧下安然度日,我還有什麼心事呢?」我舒眉一笑。

  

  他不再追問,喚兩名宮女進來叩見。

  我驚喜不已,竟然是雪兒和霜兒。

  她們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因了年歲的增長,身量高了一點,雖然僅著宮女清素的服飾,卻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水中青蓮,各具風姿。

  六哥自去與朝臣議事,留下我與雪兒霜兒敘舊。

  靖康二年,也就是建炎元年,金營,完顏磐帶我私逃後,她們聽聞消息,覺得不應再留在金營,便在出營購買糧物時尋機逃跑。金兵沒有注意到這兩個蓬頭垢面的小姑娘,也就沒有追她們。

  她們不敢待在汴京,一路南逃,躲在鄉下。後來,她們又聽聞康王繼位、南下逃難,便繼續南下,一路打聽陛下的行蹤,終於來到揚州。

  慶幸的是,有個汴京宮中舊人認出她們,將她們帶到御前。

  六哥念於她們是服侍我多年的宮女,便留下她們服侍嬪妃。

  「能夠再服侍帝姬,是奴婢的福分。」雪兒淚水漣漣。

  「奴婢日盼夜盼,終於盼到這一日了。」霜兒也是滿面淚痕。

  我們三人相擁而泣。

  她們引我來到六哥為我準備的寢殿,雲岫殿,雖然不能與汴京宮中的沁玉殿相比,但卻與我在康王府所居院落的擺設有些相似之處,可見六哥為我花了多少心思。

  我看著雲岫殿與康王府相似的一物一件,恍然如夢,淚水盈眶。

  踏在綿軟的天青穿枝白蓮地衣上,看著熟悉的羅帷繡帳,回想著汴京康王府的舊時光景,心中波瀾迭起。雪兒和霜兒默默地隨侍一旁,也是一臉恍然。

  殿外忽有聲音傳入內殿,雪兒立即外出。

  片刻後,她回來稟道:「帝姬,殿外有人求見帝姬,他自稱是故人。」

  心下疑惑,我來到外殿,望見殿門外站著一個身量不高的素袍少年。

  由於背光,他的面目隱於暗光中,卻不掩他清雋姣好的面容,以及那不容忽視的明睿神采。

  兩年多不見,李容疏長高了,稚氣去了不少,以往柔軟的面頰添了三分硬氣。

  可不是?我十九歲,他十三歲,自然成為一個風致玉朗的美少年。

  四目相對,時光靜止。

  他緩緩勾唇,笑意如雲散,我亦慢慢微笑。

  「草民李容疏叩見帝姬。」他終於躬身行禮。

  「免禮。」

  雪兒沏茶端來,我與李容疏坐閒話別來所發生的事。

  那時,金兵第二次兵臨城下,他喬裝出城,北上找尋六哥,之後一直跟隨六哥左右,出謀獻策。六哥頗為器重他,可惜他年紀尚小,不能封他一官半職,便讓他跟隨左右,御駕在哪裡,他便在哪裡。

  我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活潑任性的帝姬,他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得志、文采出眾的妙手神童。

  言談間,我感覺到,在家國巨變後,在國勢飄搖中,他變得沉斂寡言,雖仍然是那張臉,他的眉宇間卻不一樣了,多了三分憂愁、七分深銳。

  「小師父,你變了。」兩年多前,他給我講書授讀,我不肯叫他師父,就在「師父」前加了一個「小」字。

  「帝姬,你也變了。」李容疏清冽一笑。

  沉靜。

  殿中突然靜下來,我微覺侷促,他仍是淡然。

  他忽然道:「這兩年,帝姬在金國該是歷盡艱辛。」

  我一震,默然。

  我委身金國皇太弟,他知道,六哥知道,葉梓翔知道,也許很多人都知道了,可是,葉梓翔從未提起過,自我回來,六哥也沒有問起,他們擔心勾起我在金國那段歲月的屈辱與不堪,不敢提及隻言片語。而李容疏,卻是這般磊落的提及,像是閒話家常那般。

  也許,他自持年紀還小,即使提起,也不會讓我難堪。

  「再如何艱辛,我已經回到六哥身邊,從此往後,我不會再被人任意欺凌。」我遠望殿外的花木,目光凝聚於一處。

  「帝姬須知,大宋,不再是汴京的大宋,物不是、人已非。」他悠緩道,憂色凝於眼底。

  我不知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慨,有點訝異。

  李容疏說,他本想隨父離去,六哥不許,他才繼續留在六哥身邊。

  我忙問為什麼,他沒有回答,只道:他的父親,李剛,一年多前即被罷相。

  六哥登基之初,因為李剛的威望,重新起用他,任命他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即右相。

  李剛不負眾望,竭盡思慮,重整朝綱,反對投降,主張「一切罷和議」,組織抗金。為加強抗金軍力,他推薦堅決抗戰的老臣王澤出任東京留守,在開封整修防禦設施;又力主設置河北招撫司和河東經制司,支持兩河軍民抗金。他還針對我宋軍政腐敗、賞罰不明等情況,頒布了新軍制二十一條,整頓軍政,並向六哥上奏在沿江、沿淮、沿河建置帥府,實行縱深防禦。

  初,李剛提出一系列整頓軍政的設施,有助於我宋支撐局面,六哥深以為之,頒命施行。

  然而,朝中有主戰派,勢必也有主和派。

  李剛堅決抗金的主張,為主和派不容,主和派官員千方百計地驅逐他出朝,御前進讒言,竭力詆毀李剛。六哥竟然聽信讒言,調李綱任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即左相,任黃千山為右相,以牽制李剛。不久,黃千山再進讒言,六哥又罷免李剛舉薦提拔的官員,撤銷河北招撫司和河東經制司,李剛殫精竭慮做好的抗金部署一夕破壞,被逼請辭。

  李剛任右相僅七十五日,就被驅逐出朝,不久貶鄂州,繼又流放到海南島的萬安軍,過著艱難困苦、被人監管的日子。

  當時,父親被貶,李容疏並沒有在御前為父親說過一句話,求過一次情,因為他知道,即使他求情了,六哥也不會赦免他的父親。

  如今,右相是黃千山,左相是王延之,都是主和派權臣。

  六哥為何糊塗至此?為何聽信主和派的讒言?為何貶黜李剛、不思進取?

  「帝姬無須為家父鳴不平,當時金兵南侵,進攻河中,接著連續攻下解州、絳州等數州,來勢洶洶;加之二聖被金人擄至北國,我宋臣民對金兵南侵猶為恐懼,聽聞金兵犯境,南京(又名應天府,今河南商丘)風聲鶴唳。朝中多是主和派,家父孤掌難鳴,陛下難免為大臣進言所惑,且家父事君過於剛正強硬,不知變通委婉,以致惹怒陛下,終被罷相。」李容疏道。

  「當時主和派大臣為首的是誰?」我問。

  「就是如今的右相和左相,當時,王延之是同知樞密院事,黃千山是中書侍郎。」

  「他們如何誹謗、排擠你父親的?」

  「這二人御前進言,我也不甚清楚,不過我以為不出其四:其一,家父名望頗大,以致震主;其二,家父極力勸諫陛下留守南京,莫幸東南;其三,家父氣焰囂張,目無君主;其四,家父舉薦官員,被誣結黨營私、招兵買馬。」李容疏淡淡一笑,「為人臣子,無論做了何事,都會因黨爭而被誣虛無之罪名。」

  他這麼說,也不能減輕我心中的氣。

  雖然李剛太過強硬,但忠言向來逆耳,唐太宗可以容忍魏徵,並且加以採納,為什麼六哥做不到?為什麼姑息養奸、把阿諛奉承的奸臣放在自己身邊這麼久?

  六哥,太讓我失望了。

  李容疏醫術高明,奉旨為我診脈,其後一直為我調養身子。

  我奏請六哥,延請李容疏繼續為我講書授讀,六哥應允,備了一間書房給我做上課之用。

  和以前一樣,除了聽他講述歷朝掌故與軍政,我還要學他的醫術。

  我在金國皇太弟王府看了一些書,有些地方並不是很明白,李容疏授課之時,我提問題,他講解,很有見地,令我茅塞頓開。

  一日,我問:「太祖以降,我朝以文馭武,不令武將擁兵自重,致使我朝國民文弱,悍將匱乏,軍力不濟,小師父對此有何高見?」

  李容疏微有愕然,許是想不到我會提出這般尖銳的問題,沉思片刻,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太祖於陳橋發動兵變,黃袍加身,御極數年後統一神州,杯酒釋兵權,將兵權收歸掌中。太宗有感於前朝藩鎮割據武夫悍將危及皇權,便崇文抑武,真宗朝開始施行『以文馭武』,至此,國朝便以文臣節制武將,直至二聖朝。」

  他略略一頓,漆黑的眸中仿佛蘊藏著極大的力量,「國朝初年,太祖太宗對武將坐大的顧慮有其道理所在,然,國朝以降,西有西夏,北有契丹,後有女真,外族強悍,不斷入侵,連年征戰,以文馭武已不適宜國朝禦敵自保,理當廢之。」

  我暗嘆一聲,假若他早生幾十年,便能為君所識,為我國朝治國安邦、抵禦外敵。偏偏他生不逢時,於這家國巨變之際揚名,更遺憾的是,他還只是一介少年,無法封侯拜相,否則,我一定說服六哥拜他為相。

  南歸半月後,六哥進封我為長帝姬。

  我來到神霄宮,以臣妹之禮叩拜御座之上的帝王,趙俊。

  經我示意,他揮退所有內侍,我叩首道:「臣妹不能接受賜封。」

  「為何?」他扶起我,研判著我的神色。

  「恕臣妹斗膽,臣妹不想讓國朝臣民知道,昔日的沁福帝姬已南歸。」我低首道。

  「湮兒,此時並無旁人,無須拘禮。」趙俊輕輕一嘆,顯然已經明白我的心思,「我明白,你不想讓金人知道你已南歸……六哥不想委屈你,只想讓你風光一點,名正言順地當我的妹子,受萬民敬仰叩拜,不過如此一來,金人便會知道你在金國只是詐死,湮兒,確是六哥想得不周。」

  「謝六哥體恤。」

  他忽又凝眉,沉吟片刻後道:「湮兒,六哥在哪裡,你便在哪裡,六哥在,就不會讓你再受金人欺凌。你詐死南歸,自有六哥保護你,金人也不能拿你如何。因此,即使金人知曉,也是莫可奈何,我們還可出一口惡氣。」

  六哥說得沒錯,也許是我過於懼怕完顏宗旺了。

  我在建康,他總不會再次率軍直搗建康捉我回去吧。

  我詐死南歸,風光榮寵,對他、對金國正好是一個大大的嘲諷。

  見我不語,趙俊笑問:「湮兒,封你為寧國長帝姬,如何?」

  我脫口而出,「不。」

  他蹙眉,不解地問:「你有更好的主意麼?」

  「六哥,可否廢了『帝姬』之號?」

  「『帝姬』之號是父皇所喜、所頒的帝女封號,我怎可擅改?」

  十幾年前,因蔡景上奏,父皇仿照周朝「王姬」之稱,頒命一律稱皇帝女「公主」為「帝姬」。靖康國變前,我很喜歡「帝姬」封號,國變後,我從心裡厭惡,因為完顏宗旺曾經說過一句讓我刻骨銘心的話:

  大宋皇帝的女兒不叫『公主』,叫做『帝姬』,沁福帝姬。不過,我倒覺得,『帝姬』不如『公主』好,『帝姬』倒像是皇帝的女人。

  他對「帝姬」封號的嘲諷,好像是對大宋帝姬們的命運的預示。

  果然,金帥一語成讖,靖康國變,所有的帝姬無一倖免,不是成為金帝的的女人,就是成為金國宗室的侍妾。

  「六哥,『帝姬』封號,已成大宋恥辱,還是復稱『公主』吧。」我靜靜道,竭力壓下心中的波瀾迭起。

  「湮兒,你說得過於嚴重了吧。」趙俊付之一笑,「父皇改『公主』為『帝姬』,自有父皇的道理,還是不改吧。」

  「六哥,必須改!」我豁然抬眸,直直地盯住他,「這是父皇的恥辱,也是我的恥辱,更是大宋所有帝姬的恥辱!」

  他看著我,又憐又痛,仿佛明白了我的所思所想,抬臂欲撫我的發,我微微側身,避開。

  他頹然放手,再嘆一聲,「好吧,我會頒下旨意,改稱『公主』。」

  我悠然問道:「六哥,這個皇帝,當得如何?」

  趙俊略有愕然,「為何這麼問?」

  我緩唇一笑,「沒什麼,湮兒乏了,先行告退。」

  這日,六哥遣人傳話,傳我到神霄宮與他一同進膳。

  午時未至,我攜了雪兒霜兒趕到神霄宮,有意給六哥一個驚喜,就揚臂不讓站在宮門外的侍衛和內侍通報。

  三人悄悄地走進去,卻聽見殿內傳出六哥與另外一人的說話聲。

  我心神一震,聽得分明,他們的說話聲中,帶有「金國」二字。

  舉手示意雪兒霜兒放輕腳步,我站在殿門外凝神細聽。

  「此事當真?」六哥問道,聲音冷郁。

  「千真萬確,臣不敢有所欺瞞。」說這話的人是誰?他的聲音聽來小心翼翼,極盡諂媚。須臾,他又道,「金國皇太弟極為寵愛長公主,自然命人無時無刻地監管,那王府守衛森嚴,長公主又如何逃出王府?陛下,此乃最緊要的疑點。」

  「說下去。」

  「據那人說,長公主被唐括氏下毒毒殺,金帝親自下令將……長公主火葬,在金國,此事無人不曉。皇太弟因為此事氣鬱神傷,不理政事一月,還是金帝痛罵他一頓,他才繼續上朝。陛下,那人言之鑿鑿,不似有假。」

  「那麼,依你之見,朕進封的寧國長公主是假冒的了?」六哥的聲音里充滿了冰冷的火氣。

  「臣不敢妄斷,臣以為滋事體大,不可讓金國嘲笑國朝與陛下誤認帝姬、誤封麻雀為鳳凰。陛下可命人暗中查探,假若長公主真是沁福帝姬……自然是國朝之福、陛下之福。」

  「混帳!」六哥怒喝,一拳重擊桌案,顯然怒極,「朕連自家妹子都會認錯嗎?」

  「陛下恕罪……臣只是據實稟報……」

  我清冷一笑,轉身離去。

  竟然有人說我是假冒的,不是真的沁福帝姬。

  我問宮門前的侍衛,「皇兄與誰商議政事?」

  侍衛道:「稟長公主,是右相大人。」

  原來是右相王延之。

  我匆匆回殿,越想越覺得可笑,越是氣憤。

  不過,六哥終究沒有讓我失望,沒有懷疑過我。

  「真氣人,長公主豈會是假冒的?」雪兒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氣憤。

  「就是,那些個朝臣,根本不知陛下與長公主情誼深厚,竟然聽信謠言,在陛下面前胡說八道。」霜兒氣呼呼地說道。

  「霜兒,那右相大人所說的那個人,會是誰呢?」雪兒問道。

  這話倒提醒了我,右相王延之所說的那人,通曉金國之事,更對皇太弟的事瞭若指掌,那人究竟是誰?不知六哥會如何處置?

  接下來數日,六哥沒有提起任何與此事有關的隻言片語,想來他早已作出決斷。

  李容疏卻告訴我,近日來隨御駕的朝臣議論紛紛,言說長公主之真偽。

  我不甚在意,只覺得此事荒謬得很。

  「小師父,你可知說我是假帝姬的那人是誰?」

  「那人自稱是二聖朝的御史中丞秦繪,與二聖一同被擄至金國,被一金國權貴所囚。」他睜目,流光溢彩的目光微變,隱約可見厲色,「秦繪自表,那金國權貴庶出之女喜歡他,他便假藉此女之愛意,偷得囚牢鑰匙與通關金牌,逃出會寧,一路南歸。」

  「他可有說金國權貴是何人?」我追問。

  「沒說。」

  我凝眉沉思,搜尋著有關秦繪此人的相關記憶,卻一無所獲。

  宣和、靖康年間,金國兩年,我都沒有聽說過此人,此人乃何方神聖?

  我倒豎著毛筆一下下地敲擊著桌案,問:「父皇和大皇兄在位時,真有此人嗎?」

  李容疏頷首。

  雪兒進來稟報:「長公主,葉將軍求見。」

  片刻後,葉梓翔進屋,叩首行禮。

  一月不見,他恢復了昔日容光,面目依舊清俊,只是不似從前謙謙君子般的風雅溫和,更顯武將的沉穩歷練與將帥意氣。

  「長公主,近來流言甚劇,對長公主頗為不敬。」他開門見山地說道,極為氣憤,「都是那幫文臣口無忌憚,長公主無須介懷。」

  「他們喜歡說,就隨他們說罷,也不會傷及我分毫。」我淡然道,好像那完全與我無關。

  「末將以為,這些議論與流言於長公主諸多不利,若是傳到市井巷陌,更是對長公主的侮辱。」葉梓翔看一眼李容疏,似乎示意他開口。

  今日他特意求見,莫非是與李容疏約好的?就是為了假帝姬一事嗎?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既是如此,我便讓李容疏說吧,「小師父有何高見?」

  李容疏斂正神色,道:「長公主,草民以為,此事還是交由陛下處置為好。」

  「容疏!」葉梓翔一驚,似乎訝然於李容疏會這麼說。

  「長公主真偽,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意欲如何處置,並非我等所能左右,也非長公主所能左右。」李容疏無奈地笑,「不過草民以為,右相與左相權傾朝野,陛下應該不會對他們怎麼樣。這二相專權諂媚,搬弄是非,結黨營私,伐除異己,長公主一事,不知他們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葉梓翔贊同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這二人真可恨。」

  我緩緩一笑,看著他們的無奈與氣憤,心中已有主意。

  兩日後,六哥賜宴,傳葉梓翔與李容疏赴宴。

  雪兒霜兒打聽到,宴上會有兩名女眷,一個是六哥的李昭儀,一個是我。

  宮燈初上,華影綺麗,來到神霄宮外,但聞宮內絲竹悅耳、弦樂悠揚,宴飲正歡。

  內侍高聲通稟:「長公主到——」

  我徐徐入內,但見滿座皆男子,唯有六哥的身側是姿容清美的李昭儀。

  華服燦然,有的朝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有的不敢直視,有的從未抬起眼睛。

  內侍引我來到御案旁側的宴席,我施施然就座。

  照此看來,六哥設下此宴,目的在於讓朝臣親眼目睹沁福帝姬的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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