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何娶她
2024-04-29 21:52:54
作者: 公子穎兒
隨著曹英珊的一聲驚呼,我的手背一陣刺痛,但很快就感覺不到了,心突突狂跳,耳邊迴蕩著二公子的聲音。
「……正是為此事而來,為她……」
他是為我求情而來,為我……
如此直白,當著一眾丫鬟僕婦的面,以至於曹夫人氣急敗壞地喝止了他。
滿堂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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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撩袍跪下,沉聲道:「母親息怒,兒子只是為了咱們曹家的臉面,還請母親仔細想想:我、三妹,還有范黎,我們仨小時候就在一起玩,後來范伯父調來江西,一家人都搬到了這裡,幾年未見,現在好不容易又聚到一塊兒了,時常走動實屬尋常,莫說書信交流詩詞,就算三妹真與范黎親厚,也是從小玩到大的情分,要是母親聽信旁人亂嚼舌根,因此責罰了她,原本還沒有什麼,傳出去讓外人知道了,豈不是真的傷了臉面?何況,三妹未出閣,范黎未成家,平白壞了名聲,往後又該如何自處。」
曹英珊雖是妾室所出,又一向與曹夫人不睦,但到底是曹家的人。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范家父子同朝為官,家世不俗,若曹英珊果真能嫁給范家,於曹家有利無弊。
這一番說出來,曹夫人未再打斷他,而我也鬆了一口氣。
同時一絲失落在心底划過,耳廓也燙得要命。
我怎麼會想他是專門為我求情呢?
只要稍微深思,就能想到,這種「閨房醜聞」,他一個金貴公子,怎麼能為一個丫鬟求情?
但當時情形突然,我難免同曹夫人一樣,誤以為他是為了我求情。
卻忘了,他只有用家族利益,才能真正勸服曹夫人。
果然,曹夫人嘆了聲,道:「若非磊兒提醒,差點兒就信了那些小鬼兒的讒言,我就說范黎那孩子耿直,三小姐性子也爽快,若非坦蕩,又怎會輕易讓人抓了把柄?是誰長了歪心眼兒,要毀三小姐清白的?」
一個僕婦道:「是三小姐屋裡的翠朵。她過來說多兒替三小姐寫信.」頓了下,又道,「先前翠朵是三小姐的貼身丫鬟,如今多兒姑娘總跟著三小姐進進出出,只怕是眼熱了。」
這些大戶人家的僕婦,但凡能在主子跟前說上話的,都是成了精的世故,聽曹夫人如此說,立刻就轉變了風向。
「寫信?」曹夫人不理會翠朵的事,反倒是問我,「三小姐的信,是你寫的?」
姜真是老的辣。
在那僕婦供出翠朵時,曹英珊的清白已證實。
但只要不妨礙曹家的臉面,曹夫人還是要揪四房辮子的。
我俯身額頭觸地,道:「三小姐說奴婢會識文斷字,偶爾會讓奴婢代筆。」
這時,尤姨娘也急匆匆趕過來,施了禮後,道:「不知英珊犯了什麼事,讓夫人這樣興師動眾?」
曹夫人道:「你來得好,有樁事,只怕你也還蒙在鼓裡呢。」
說完,又問我:「多兒,你只管說,三小姐給老爺的家書,是不是也是你替她寫的?」
曹英珊扭頭看我一眼,眼神示意我不要承認。
我垂目凝視地面,說了聲:「是。」
「你!」曹英珊手發顫,怒指著我。
尤姨娘上前抬手打在我臉上,冷聲斥罵:「吃裡爬外的東西!你一個狗奴才,算什麼玩意兒?還配給主子代筆?發什麼痴夢呢!」
曹英珊被罰跪了一天的祠堂。
回來時,見到我就要動手。
但她膝蓋酸疼,站立不穩,我順勢扶住她剛揚起的手臂,低聲在她耳邊說:「我是情不得已。須得讓人人都以為,我不只是在您給范公子寫信時代筆,此事才算不足為奇。比起小姐您的名聲,代寫家書,孰輕孰重?」
曹英珊手臂放鬆下來。
我接著道:「夫人是為了曹家的臉面,才壓下這件事,但她心有不甘,總要找出些由頭來,翠朵說出去的事情,只怕不是一件兩件,既然夫人挑了家書,我們只能順勢而為,她的氣順了,我們這一關也就過了。」
曹英珊輕喘著氣,雙眼在我臉上搜索著、探究著。
過去她只知我會寫字作詩,這回只怕會為我的心眼子驚詫了吧。
我鎮定地看著她,她眼中的怒意、懷疑逐漸散了,笑笑,伸手撫在我臉上:「我娘不知實情,打疼你了吧?」
我笑著搖搖頭。
夜裡,我挽起褲腿,用熱毛巾敷在雙腿膝蓋上,想著白天聽到的傳聞。
二公子要娶馬參政家的小姐了,興許,曹家不日又將搬到京城生活。
據我所知,二公子之前娶過親,但夫人嫁過來不久就去世了,二公子曾經說過要守喪三年,這期間不再迎娶。
剛第三年,但也是最後一年,沒理由這時候娶親……是為什麼呢?偏偏是現在?
我心一驚,想到曹夫人並無再責罰我,莫非是與二公子達成了什麼共識?
熱毛巾的熱氣從骨頭縫裡鑽進來,我全身一陣冷一陣熱,暗暗否定,又是我自作多情了,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曹英珊什麼時候進來的,我都沒發覺,她走到我身邊了,我才急忙要翻身下床,被她一把按住。
她望著我的膝蓋,在我床邊坐下,撅著嘴,很是傷心的樣子,「多兒,我剛才聽她們說我娘罰你跪冰,我跪多久,你就跪了多久,讓你受委屈了。」
我笑:「不礙事,最起碼我還活著呀,若不是您和二公子,我今天就被當眾打死了。」
曹英珊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還是說了:「其實,是二哥來找我,他說我如果連承認給范哥哥寫信都不敢,讓你一個丫鬟擔著,將來早晚會傳到范哥哥耳中,到時候他會怎麼想?而且讓人以為范哥哥跟一個丫鬟有什麼風流事,終究是不好,所以我多半是為了我自己,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我微笑地看著她,腦子裡混混沌沌,但卻有一絲絲的喜悅支撐著我。
「您是曹家三小姐,何等的嬌生慣養,何等的金尊玉貴,肯為我說一句公道話,已是極大的恩賞了。」
她被我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拍拍我的肩,說:「你放心吧,你這委屈不會讓你白受的,依夫人的意思,翠朵這小賤人多半活不過今晚。」
我猛然一驚,腦子一片空白,曹英珊走了我才回過神。
抬頭望著窗外的冷月,心想,是了,總得有人為此承擔責任。
而她,不過是想奪回曾經在主子身邊的位置罷了。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更何況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婢。
我抱著被褥,心中喊道:「興兒,興兒!你快回來!……范公子,你可找到我的家人?」
之前一年到頭不生一次病,短短半年,就第二回發熱。
好在這回有曹英珊的關照。
大夫一日來瞧兩次,開好了藥,有人熬了端到床邊,又不必幹活,因此比起上回好受多了。
二公子也讓人送來補藥。
纏綿了三日的病情,剛一好,我就帶著之前臨的帖去找二公子。
趁四下無人,我將一沓紙遞給他:「之前寫好的,現在看是用不到了,你就收著吧,也不枉我寫了那麼久。」
他笑:「誰說用不到?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驚訝地瞪著他:「夫人剛因此罰了三小姐……」
「沒關係,這才叫燈下黑。」他看了一眼紙上的字,「難為你,還仿著我的筆跡寫,捲雲,你總是讓我刮目相看。」
心中一盪,胸膛里跳動的厲害,從未有的體驗讓我怔在原地,不由得脫口道:「你為什麼要娶馬小姐?」
他臉色立變,雖嘴角仍噙著笑,但神情已變得深沉。
「可是為了要救我……和三小姐?」
他雙手背負,微微蹙眉:「有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