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開弓沒有回頭箭（二更）

  解晉過來時，常曦正準備用晚膳，看到他之後，就笑道，「吃了沒？沒的話一塊兒用點？」

  解晉沒有吭聲，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到懷中的香氣，這才覺得活了過來。

  很少見他脆弱的樣子，常曦輕撫他的背部安撫他的情緒，其實事情走到這個地步，更考驗一個人的耐性，他頂著解家兒郎的名聲過了二十多年，如今一朝準備要卸下，心裡不太得勁也在情理當中。

  正準備擺膳的虎妞見狀，會意地先退了出去，把空間讓給這對有情人，與外面識趣的周南一起餵蚊子。

  好半晌，常曦這才問道，「見到皇帝了？」

  解晉聞言，這才鬆開了常曦，不過仍舊半摟著她，朝她點了下頭，悶聲道，「見到了。」

  其實也就那樣，不過是個糟老頭子，但卻折騰得讓所有人不安生，對這人，他天生有所排斥。

  可礙於局勢和身份地位卻也不得不忍，畢竟都過了這二十來年，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

  

  「總會否極泰來的。」常曦寬慰他道，在她看來，老皇帝德不配位，早就該下台一鞠躬了，不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卻是不能說出口的。

  反正兩人心意相通，她說的他能聽明白就行了，只見解晉低低地笑道，「活那麼大把年紀了都沒活明白，會遭報應的，不是修道二字就能救他。」

  常曦看他心情好轉，這才揚聲讓虎妞把晚膳端進來，這人是鐵飯是鋼，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去幹活。

  解晉看了眼餐桌上的宜陽菜式，這才覺得食指動了動，「來京城後最不適應的就是北地的吃食，在解家還好，畢竟是宜陽人，吃的也是地道的宜陽菜，可進了宮裡，那飯菜哪怕是御膳，也是不大合胃口的。」

  常曦給他挾了一筷子清炒蓮藕，「人的胃是最難征服的。」

  對這話，解晉深以為然。

  他對父母都沒有印象，大多都是聽別人說的，今兒個進了宮裡，所有人都說他長得像極了死去的父親，就連老皇帝看著他的樣子也出神發呆，可他卻沒有多大的感觸，一個只聽說過的人，是如何也走不到現實中來的。

  其實在他的心目中，解河這個父親的形象更真切一點。

  「我這段時間要留在京城。」他有些鬱悶地道。

  常曦不意外他會被皇帝老兒留在身邊，畢竟是嫡親大孫子，皇帝老兒也是人，他想近距離觀察這個大孫子也在情理當中，「那你好好表現，得到他的認可，那可得省多少事。」

  解晉卻是不以為然，皇帝老兒以為自己掌控著一切，但老虎老了就是老了，這山中想要稱大王的猴子卻是不少，局勢其實依舊不明朗。

  常曦開了壺花雕，給他斟了一杯，然後給自己也滿上一杯，「凡事都講究個名正言順，到時候，你的阻力就會少很多。」

  其實她心裡很明白，解晉這身世註定了他一定要爭這個位置，這關乎到他的身家性命，但如何爭卻是一門學問。

  不過這些輪不到她操心，她需要做的就是穩定他的大後方，至於會不會輸，她還真沒有太想過這個問題。

  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

  「你這邊進展怎麼樣？」解晉不再提及自己的煩惱事，而是擔心地問起常曦，「依我看，還是得往你這邊加派人手才行，畢竟有些人是防不勝防的……」

  「不用，免得打草驚蛇，好不容易才引蛇出洞，可不能讓他們龜縮回去。」常曦拒絕道，她輕抿了一口花雕酒，「總要把人給抓住，後面的戲才好唱下去，不然我前期的戲都白唱了。」

  在被魏光南錯認之時，她就決定將計就計，所以魏光南找人暗中跟上她之後，她直接就將自己曝光在眾人的眼前。

  後面簡直是老天都在幫她，意外遇上了韓詠珠，這省了她許多事，果然此時的韓詠珠不再是彼時的她，顯然她已是知情人，那麼她背後的陶嬤嬤肯定會出手，她等著就好。

  解晉還是不大放心，不過心知勸說她必定沒有用，所以只能自己多加防備不能讓她真正的落入危險中。

  「明白，我陪你去千榮長公主府。」

  常曦皺了下眉，她不太想把他捲入自己的事情中，她習慣了自己處理事情，可看他堅定的樣子，她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那就只好允他隨行。

  第二天，她早早起來換上一早就準備好的衣物，這身穿著是低調的奢華，符合她一貫的著裝風格。

  解晉一早就來了，這會兒扶她坐進轎子後，這才騎馬跟在她的身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千榮長公主府而去，一路上，不少人都停車下馬跟解晉打招呼，這可是皇帝身邊最近的紅人，雖然還沒有真正的認祖歸宗，但解晉這麼一亮相，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就是廢太子的遺孤。

  自從廢太子之後，就沒有哪個皇子被立為太子，皇帝立儲的心思誰也猜不著，所以解晉這個嫡長孫也是強有力的競爭者，要不然皇帝不會授其官職留在身邊觀察。

  所以自然有人來燒他的熱灶。

  解晉也大大方方地與眾人拱手回禮，態度極為謙遜，這讓不少老大人對他的印象不錯。

  至於轎子裡的常曦，則慶幸自己沒有選擇特立獨行騎也出行，不然她也要成為別人關注的對象，這就不好了，如今隔著轎子，別人頂多猜測一二，這還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

  到達了千榮長公主府，他扶常曦下轎的時候，常曦笑道，「你眼下可是成了當紅炸子雞啊。」

  「就你皮。」他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這下子可是逗笑了常曦，不過在長公主府，她還是頗為收斂。

  「說什麼這麼高興？」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常曦上前給原皓見禮，「見過原大人。」

  原皓笑道，「怎麼還如此多禮數？知道你來了京城，本想著過去雲來客棧見一見的，但最終還是因為太忙未能成行……」

  常曦笑了笑，知道他這話不過是藉口，這裡的京城，原皓身為長公主之子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他若與自己來往過密不是好事，所以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娘並不吃人，她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在進去裡屋之前，原皓低聲道。

  常曦笑道，「原大人放心，我可沒把長公主當成洪水猛獸。」

  至於當成了什麼，她卻沒有說，原皓也沒有追問。

  解晉卻是握了握常曦的手，示意她自己站在她這一邊。

  看著兩人親密的舉動，原皓的眼神黯了黯，這裡面沒他什麼事，可他就是犯賤的想要站在她身旁給她撐腰。

  侍候長公主的嬤嬤這時候挑帘子出來，朝原皓和解晉行了一禮，這才道，「公主吩咐，她想單獨見見常娘子，還請兩位爺到外面坐一坐。」

  原皓和解晉沒說什麼，均給了常曦一個放心的眼神後，就隨著這嬤嬤安排的侍女到了外面。

  「常娘子隨我來。」這嬤嬤面對常曦時，態度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不好。

  常曦也不挑她的毛病，隨著她掀帘子往裡面去，一邊掀了好幾次帘子，這才進到長公主所在的暖閣里，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屋子，她並不發怵，而是規矩地站著，眼睛只注視著自己面前那一畝三分地，並沒有亂飄亂看。

  千榮長公主一直看著常曦，這是她第一次見這個女人，本以為是個狐媚子，現在發現人家的表現再規矩不過了。

  這讓她的第一印象好了些許。

  那領常曦進來的嬤嬤，忙給常曦示範，教她如何給長公主見禮。

  常曦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就大差不差地給長公主行禮，「民女見過長公主殿下，殿下萬安。」

  千榮長公主沒有第一時間讓她起身，而是扶著嬤嬤的手上前，塗著寇丹的手伸出抬起常曦的下巴挑了起來，這是在打量她的長相。

  常曦也毫不示弱地順勢抬眼看向這長公主，不愧是跟解晉有血緣關係的姑母，姑侄倆長相上頗為相似，不過長公主到底上了年紀，這面容上不禁有了幾分老態，但不失為一個漂亮的半老徐娘。

  「你的膽子可不小啊。」

  這般直勾勾地盯著她看，長公主表示她還沒真遇上幾個這般膽大的。

  「長公主殿下長得明艷大方，民女一時間看呆了。」

  這話取悅了長公主，只見她放聲大笑後竟是鬆開了常曦的下巴，「起來吧。」

  「謝過長公主殿下。」常曦禮數周到地道。

  長公主重新坐回主位上，不過她雖然擺款，卻還是指了指下首一個位置，示意常曦坐下回話。

  常曦不卑不亢地坐下，姿態隨意大方，竟是半點拘束也沒有。

  長公主不由得暗暗稱奇，據她所知這常氏不過是農戶女出身，她哪來的自信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這麼隨意？不該是誠惶誠恐才對嗎？

  「因為你，本公主的長子拒絕了一門上好的婚事，這事你怎麼說？」

  常曦心裡設想過這長公主會跟自己聊的話題，但卻怎麼也沒有猜到她居然會提及原皓的婚事，這可真是冤枉，原皓不想娶韓詠珠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於是她直接看向長公主道，「民女與原大人不過是點頭之交，長公主殿下這話，民女實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