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思歸
2024-05-23 11:12:33
作者: 蝦米不會游
回到玄憂宮後,芮兒早已為她們備好了酒菜。
寒驀憂取了兩隻酒杯斟上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此乃瀧日國最烈的酒,名喚醉流霞,今晚你要喝多少我都陪你,只是你看起來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並不適合喝太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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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池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喝酒,酒一入喉,那辛辣甘冽的感覺就像吞了一把刀子似的,嗆得她難受地咳了起來,她一邊咳一邊說道:「比起已經死了的人來說,受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芮兒連忙替她捶了捶背,擔憂道:「汐池姑娘,這酒很烈的,你喝慢一點,否則容易傷身。」
凌汐池咳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一邊流淚一邊笑著:「沒事,人生難得幾回醉,我也想醉一次。」
寒驀憂看了她兩眼,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只是沒想到竟比她這個受傷的人咳得更加厲害。
凌汐池笑了笑,伸手去拿酒壺。
芮兒忙伸手攔住了她,一雙美眸寫滿了懷疑,問道:「汐池姑娘,你和公主要喝酒,芮兒不敢阻止你們,可你一夜未歸,我們好不容易打聽到你被陛下送去了生死場,陛下為什麼會讓你去那個地方?公主和冰少爺呢?會不會也有危險?」
凌汐池一怔,隨即反問道:「真的想知道?」
芮兒連忙點了點頭。
凌汐池伸手拿過了酒壺:「陪我喝高興了就告訴你。」
芮兒心有不甘,勢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可是……」
凌汐池沖她擺了擺手指,隨即將手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
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從何說起,在她心中,寒驀憂看起來是那樣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寒戰天畢竟是她的父王,她並不想讓她知道寒戰天的真正意圖,讓她受傷。
寒驀憂也不滿地喝道:「芮兒!」
芮兒識趣的不再問了,翹著嘴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只是關心你們,明明兩個人都不會喝酒,幹嘛非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凌汐池知道她是在為冰冽和寒驀憂擔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伸手指了指夜空:「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都說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如此良辰美景,若不對飲暢談一番,豈不可惜。」
說罷她又斟滿了一杯,仰首一飲而盡,然後將壺中剩餘的酒傾瀉於地,嘆道:「壯士,這一杯我敬你,你一路走好。」
寒驀憂陪飲了一杯,沉默不語。
她是一個有著七竅玲瓏心的人,深諳什麼樣的場合應該說什麼樣的話,此時她要做的只是做好一個傾聽者,所以她決不會像芮兒一般喋喋不休。
她從來都知道怎樣做一個讓人覺得舒服的人。
酒一杯接一杯下肚,凌汐池有些意興闌珊,轉頭衝著芮兒道:「芮兒,你去把你家公主的琵琶抱來好嗎?」
芮兒應著,在寒驀憂點頭後進屋拿琵琶去了。
凌汐池端了一杯酒,從凳上站了起來,豪氣萬丈地對月舉起酒杯:「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側耳聽,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不如驀憂你來首曲子助助興,琴呢,琴在哪裡?」
「琴來了,琴來了。」芮兒懷裡抱著一把琵琶,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來。
凌汐池扭頭看著她,一口氣將手裡的酒喝完,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扔,閃身向前將芮兒手裡的琵琶奪了過來,將琵琶高高地拋向寒驀憂。
琵琶在空中轉了幾轉,穩穩地落在寒驀憂的懷裡,凌汐池笑道:「你來彈,我來練劍。」
寒驀憂伸手撫摸著琵琶,也不反對,凝神一思,十指纖纖撥動起來,赫然正是之前她在楚天江時彈奏過的那首曲子。
凌汐池伸手拔出放在桌子上的邪血劍,一躍身沖入院子裡,刷刷刷地舞起劍來。
意隨心轉,劍隨心動,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耍的是什麼劍法,一邊舞劍一邊道:「壯士,大恩不言謝,我就以這一劍為你送行吧,他日……他日若是能在黃泉路上相見,我再好好向你賠禮道謝。」
「哈哈,不錯不錯……」
看著她的劍法,寒驀憂邊彈著曲子邊笑出聲來,她似乎有些不勝酒力,一張玉臉丰神楚楚,秀骨姍姍,月光下,她酡顏如醉,若霜染紅葉,膚似白玉,如仙葩含露。
凌汐池不由得呆了一呆,劍法忽的凌亂起來,笑聲長嘆:「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劍影一轉,她縱身躍進寒驀憂的花圃里,劍法所到之處,花影飛飛,灑滿天空。
一陣冷風吹來,吹得漫天的落花無所依託,倔強地衝上天空,縱使被風吹做雪,也絕勝零落成泥碾作塵。
但是風卻突然沒有了,一片花瓣飄了下來,接著是兩片,三片,無數片,密集得就像雪花一般,撲灑在她的身上。
凌汐池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沐了一身的花雨,喃喃道:「人生到處知何似,應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飛鴻哪復計東西。」
直到花瓣全部落在了地上,鋪滿了院子,她這才想起寒驀憂還在身旁,又動了起來,抬劍揮向花叢,削下一朵木芙蓉。
趁著寒驀憂最後一個音符,凌汐池長劍一擲,送劍回鞘,撈起一杯酒,遞到了她面前面前,輕輕地將那支木芙蓉插在了她的鬢間,笑道:「驀憂,這是我送你和冰冽的禮物,我敬你一杯,權當是喝了你們的喜酒了。」
寒驀憂沖她眨眨眼睛,臻首微抬,小嘴微啟,將酒飲下。
凌汐池不由得讚嘆,美人就是美人,連喝酒都讓人怦然心動。
見她們倆那不要命的喝法,芮兒連忙在一旁勸說道:「公主,汐池姑娘,你們不要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凌汐池沖她擺了擺手指,示意她不要掃興,支著下巴看著寒驀憂,問道:「驀憂,你那首曲子好好聽,叫什麼名字。」
寒驀憂嘴角微翹,似乎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往事,整個表情都柔軟了下來,好一會兒才道:「信手所彈,還沒有想名字,既然你問了,那麼它就叫思歸吧。」
思歸,思歸,奈何思歸昔不歸。
凌汐池拍手笑道:「思歸,果然是個好名字,一曲長相思,冰冽不正就歸來了嗎。」
她在心中暗道,驀憂,你等到了你的良人,我祝福你們,今日一過,我們也許再也不會再見面了,從今以後真的是天涯茫茫,至此陌路了。
寒驀憂看著她低低地笑著。
凌汐池覺得自己有些醉了,不知為何,她又想到了龍曜,想到了生死場,出聲嘆道:「思歸啊思歸,壯士,你應該也很想歸去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北山礦場到底是哪裡?是你的家鄉嗎?」
寒驀憂一愣,眼中不自覺地閃過一絲冷厲狠辣,伸手抓住她的手,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凌汐池被她抓疼了,扭頭定定地看著她。
再加上此時酒勁已有些上頭,凌汐池開始頭暈眼花,說道:「驀憂,你的力氣怎麼這麼大,你知道北山礦場是什麼地方嗎?」
寒驀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鬆了手,低聲道:「自然是知道的,那是瀧日國關押俘虜奴隸的地方。」
奴隸?
凌汐池呆住了,似乎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消化這個消息。
龍曜死前的意思竟是要讓她有朝一日去將那些奴隸救出來嗎?
他為何要將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她,並且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她急忙問道:「什麼奴隸?」
沒等寒驀憂回答,她只覺體內一陣氣血翻騰,哇的吐了一大口鮮血,再然後,她便人事不省了。
芮兒看著倒在地上的凌汐池,問道:「公主,現在該怎麼辦?」
寒驀憂緊蹙著眉頭,冷冷道:「先把她送進屋去吧。」
夜色深沉,涼風淒淒,似也在感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世事如棋,雲波詭譎,深夜中不知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連月亮都不忍看了,悄悄地隱入雲層之中。
一輛馬車緩緩地自宮牆內駛出,馬車內傳來了一個男子低低的嗓音:「莊主為何要花那麼多錢去買一場明知會輸的比賽?」
蕭藏楓手中正拿了一塊玉環在打量,只見那玉環做工古樸,上面雕鏤著繁複古老的花紋,玉環中間垂了一顆黑色的晶石,細看之下,那晶石卻是殘缺不全的。
蕭藏楓正看得入神,聽到此話後將玉環收入了懷中,淡淡地掃了一眼面前的移形,反問道:「他們為何會邀我去看這場比賽?」
移形道:「因為藏楓山莊已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
蕭藏楓道:「所以兩百萬消除他這種威脅並不虧。」
移形仍帶著疑問:「兩百萬兩就能消除?」
蕭藏楓笑道:「兩百萬兩不能消除,但若是很多個兩百萬兩呢?」
移形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瀧日國志在天下,要爭天下,兵馬,糧草,錢財缺一不可,而寒戰天此時最需要巨大的財力來支撐,所以公子便主動向他投誠。」
蕭藏楓又閉上了眼睛,淡淡道:「人世間最大的誘惑不外乎名利,權勢,地位,美人,金錢,可惜在這亂世,前面每一個都可與金錢息息相關,財未必可通神,但絕對可以通人,區區兩百萬兩,讓我找到了我想要的,花得很值。」
移形又道:「公子早就猜到他們對藏楓山莊已經心懷芥蒂了,所以才故意讓他們帶走那女子,然後又下令解除封鎖令,將風滿樓的消息放了出來,目的便是為了讓他們感受到來自江湖的威脅?」
蕭藏楓嗯了一聲,說道:「既然王宮裡已經有人和冥界搭上了,看冥界的勢頭,他們的目標最後一定是藏楓山莊,寒戰天又想要錢,可苛捐雜稅之下,老百姓已被壓榨得差不多了,再這麼下去,只怕民變在即,既然不能掠之於民,便只能掠之於商,縱觀天下,有這個實力填補他們國庫的,除了藏楓山莊,便只剩下九幫十二會了,九幫十二會太遠,又地處寒月國和瀧日國的交界,連接著兩國的商賈,寒戰天一時不會動他們,那麼他就只能藉由冥界的手來對付藏楓山莊了。」
移形臉色一沉,問道:「既然如此,那公子為何還要向他們投誠?」
蕭藏楓笑了笑,問道:「換作是你,你是覺得殺雞取卵好呢?還是細水長流好?」
移形道:「如果穩妥,自然是細水長流比較好。」
蕭藏楓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寒戰天不是傻子,他深知藏楓山莊在江湖上已有百年歷史,根基之深並非一般江湖門派所能撼動的,他憑什麼就一定認為冥界能對付得了藏楓山莊呢?如今我主動向他們示好,他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得到藏楓山莊的幫助,那他為何還要捨近求遠?」
移形不無擔心:「可寒戰天畢竟是條老狐狸,屬下只怕……」
蕭藏楓打斷了他的話:「狐狸也是要吃飯的,從今天寒莫沂沒有拒絕那兩百萬兩銀子開始,他們就已經上鉤了,他們並不知道風滿樓的消息是我們放出去的不是嗎?只要我能替他們掃平江湖上的事,便會再一次取得他們的信任,那麼,我們接下來的事便好辦了。」
移形:「莊主高見,可那個與龍魂有關的女子該怎麼辦?」
「她……」蕭藏楓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即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充滿趣味性的笑,說道:「放心,寒戰天留不了她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