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蓬萊閣

  寒莫沂起身道：「藏楓，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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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藏楓笑道：「願賭服輸，如此精彩的一戰，輸了也值得。」

  說罷，他看向了月弄寒和葉孤野，說道：「一百萬兩，明日奉上。」

  葉孤野伸手拿過了自己的禍神劍，冷冰冰地道：「不必了，我賭她贏不是為了你的銀錢。」

  蕭藏楓溫和一笑，手中的摺扇點向了月弄寒，說道：「那在下便將銀錢送給三公子了。」

  月弄寒也伸手拿過了桌上左煜的雁翎刀，說道：「那位姑娘是靠她自己的本事贏的，她用命贏回來的錢，寒萬萬不可受之，不如便將這筆錢進獻給太子殿下吧，左將軍這把刀寒甚是喜歡，寒便要這把刀了。」

  寒莫沂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蕭藏楓這時看了一下樓下的生死場，視線落在了那因兩人的決鬥而損壞的地方，說道：「今日太子殿下邀請我們看了一場如此精彩的比賽，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看這場決鬥後，生死場也該重新整修一番了，藏楓山莊願再奉上一百萬兩，用於修整這生死場所用，以償今日殿下撥冗召見之恩。」

  寒莫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藏楓，你客氣了。」

  蕭藏楓：「不敢，這些年來，藏楓山莊全賴陛下和太子在上庇護，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才能過些安生日子，這些都是應該的。」

  這時，只聽一旁的左煜道：「這龍曜怎麼會輸呢？他明明贏了呀，那小女子顯然已是強弩之末了，怎麼反倒龍曜自殺了，可是那小女子使了什麼手段不成。」

  蕭藏楓見他有些慍怒不解，開解道：「贏便是贏，輸便是輸，結果如此，你可不能輸不起啊。」

  左煜：「倒也不是輸不起，就是為那龍曜可惜。」

  蕭藏楓笑道：「不可惜，那般絕色美人死了才可惜，好啦，我說了會送你一把適合你的刀，空了來我藏楓山莊，我讓人帶你去挑。」

  寒驀沂突然出聲問道：「藏楓，你熟知天下武學，可知剛才龍曜最後使得一招是什麼功夫？好像並不是他的成名絕技搬山碎岳掌。」

  蕭藏楓搖著摺扇：「倒是有些像失傳已久的蘭因心法。」

  他的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人幾乎是同時看向了他，因為習武之人都知道蘭因心法乃是一族秘法，那便是十年前被滅族的無啟族，此心法為該族至高無上的武功心法，歷來只有族長及其繼承人才可修習。

  左煜更是失聲道：「藏楓，你可看清楚了？」

  不怪左煜驚訝，因為十年前無啟族被滅乃是天水大陸一大要聞，曾引起不小轟動，而滅了無啟族的正是瀧日國。

  瀧日國對外宣稱，無啟族之所以會被滅族，乃是憑藉著自己棲息地的先天屏障，易守難攻的地勢，屢次犯上作亂，在瀧日國的邊界明淵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攪得明淵城的百姓不得安寧。

  瀧日國故出兵征討，將其一舉殲滅，全國上下都覺得這無啟族是死有餘辜。

  無啟滅族後，這一心法便失傳了。

  無怪乎他們幾人一聽世上還有人會此心法後作出這般反應。

  蕭藏楓一臉淡定，不急不緩道：「在下也不敢肯定，因為看起來那功夫他練得並不純，我與龍曜交過招，當時他並沒有用這門功夫。」

  寒驀沂將頭扭向了葉孤野，眼神中帶著深意，語氣中更帶著試探：「孤野，依你看呢？」

  葉孤野道：「屬下沒有見過蘭因心法，不敢妄言。」

  寒莫沂大笑了兩聲，轉移了話題，伸手拍了拍月弄寒的肩膀：「好了，不說這些了，三公子果然慧眼，走吧，我們換一個地方喝酒，樂府最近又排了幾支舞曲，要知道我們瀧日國不僅酒好，美人更是一絕。」

  月弄寒的視線仍落在那踉踉蹌蹌幾乎走不穩的背影身上。

  蕭藏楓最後一個離席，眼看著寒莫沂他們已經走出了房間，月弄寒似乎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在經過月弄寒身邊的時候，他突然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看來三公子與那姑娘關係很好，不過關心則亂，暴露自己的弱點，便是別人對你的弱點下手的時候。」

  月弄寒抬頭看他，緩緩道：「我聽說龍曜是因為搶劫官銀而被抓的？」

  蕭藏楓搖著摺扇沒有說話。

  月弄寒又道：「他是被你抓的。」

  蕭藏楓仍是沒有說話。

  月弄寒接著道：「聽說龍曜有個兒子，而他也並非像外界傳聞那樣僅僅是搶劫官銀那麼簡單。」

  蕭藏楓面上浮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表情。

  「看來三公子這些年也並非像外界所傳的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雲遊中嘛。」

  月弄寒嘆了一口氣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場生死戰，從一開始就決定了龍曜一定會輸，而你卻買了他贏。」

  蕭藏楓笑道：「你終於有一點像傳聞中的月弄寒了。」

  月弄寒道：「或許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蕭藏楓摺扇一收：「走吧，喝酒去。」

  另一間雅閣內，寒戰天的目光落在生死場上的女孩背影身上，目光中有掩飾不住的欣喜和驚訝，向著身邊的白髮老者問道：「老師，你看如何？」

  東方寂捋著鬍鬚，笑道：「確實令人驚喜啊，她果然是無啟族的人。」

  寒戰天道：「老師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嗎？」

  東方寂搖了搖頭：「當年那個小女孩乃是一體雙魂，而現在這個是完完整整獨立的，應是其中一個回來了。」

  寒戰天：「但她好像並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東方寂：「不記得不正好嗎？」

  寒戰天：「如此說來，龍曜究竟是如何認出她來的。」

  東方寂：「是那丫頭手上的那顆黑晶石，若是我沒猜錯，那應該是無啟族族長的信物蘭因石，只是她手中的蘭因石看起來像是殘缺的，並不完整，不過她既然能回來，那便證明輪迴之花確實有讓人輪迴不死的能力。」

  寒戰天：「那老師接下來該如何打算，學生已經允諾了她，若是她能從生死場上活著下來，便讓她代替驀憂嫁去瀚海，君無戲言，學生不能反悔。」

  東方寂不慌不忙道：「讓她去又何妨，陛下忘了我說過的話嗎？我曾用龜靈占卜，卦象上說，這女孩若能為陛下所用，或可助陛下成就蓋世偉業，她此去瀚海是為了尋找龍魂，這一趟還非去不可。」

  寒戰天不無擔憂道：「若是中間再出了什麼紕漏，或她不能為我所用呢？」

  東方寂捋著鬍鬚的手一頓，道：「要控制一個人，辦法多得是，況且北山礦場裡還有那麼多無啟族的賤民，若她是當年那個女孩，她不可能不回來。」

  寒戰天道：「老師的意思是用無啟族的人來牽制她。」

  東方寂扭頭看著他，「陛下忘了葉孤野那小子了嗎？那小子已經中了血誓，忘了前塵，這輩子只能聽命於你，否則血誓一旦發作，他便沒有活路，那丫頭既然回來了，那麼他們便是有血緣之親的親兄妹，陛下大可以用他來牽制那丫頭。」

  寒戰天眼眸一冷，隨即點了點頭。

  「蕊宮閬苑，聽鈞天帝樂，知他幾遍，爭似人間，一曲採蓮新傳。柳腰輕，鶯舌囀，逍遙煙浪誰羈絆。無奈天階，早已催班轉。卻駕彩鸞，芙蓉斜盼，願年年，陪此宴。」

  一陣清越的歌聲迎風而來，伴隨著淙淙流水，從水榭樓台中裊裊流出。

  那歌聲婉轉悠揚，纏綿悱惻，如繁花一樹，千古一夢，流轉往復的風花雪月，唱得人如痴如醉，只願永遠沉溺於其中。

  此間名蓬萊遊仙閣，乃是一座湖心小築，四周引活水為湖。

  岸邊多種奇花異草，雖是深秋，卻依舊花繁葉茂，望去一片雲蒸霞蔚，落英繽紛，小築里養著無數仙鶴，假山飛泉一應俱全，遠遠望去水霧繚繞，其間雕樑畫棟，朱欄玉砌，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白玉為階，水晶做宮，倒有幾分像傳說中的蓬萊仙境。

  此時紅日當頭，水光瀲灩，晴空一鶴，排雲直上。

  遊仙閣上歌台暖響，琴瑟齊鳴，笙簫絲竹不絕於耳，一群宮娥臨風渡水，飄飄然於水上起舞，衣袂翩翩，彩袖環繞，渾似瑤池仙女。

  一群錦衣華服的人正憑欄而坐，把酒臨風，興致盎然地欣賞著歌舞。

  生死場過後便是蓬萊仙境，一為血腥地獄，一為逍遙仙境，皆是供上位者取樂的地方。

  人啊，果然是最殘忍無情的生物。

  凌汐池被此處的歌聲吸引，遠遠望著蓬萊遊仙閣上的歌舞昇平，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苦笑道：「我們生死相搏，他們醉生夢死，也算是殊途同歸了，也罷，就讓你也欣賞這一曲宮廷樂舞吧。」

  陽光下，一身是血的少女坐在假山上，撐著下巴凝神傾聽著這動人樂曲，倒有些說不出的悽美。

  正因她一身鮮血，看上去頗為凶煞，看押她的羽林郎難得沒有干預她，守在她五尺之外的地方。

  凌汐池側耳聽了一會兒，望著手上始終緊緊握著的頭髮，嘆氣道：「這歌舞美則美已，卻是世俗的靡靡之音，這取悅人的東西到底失了靈氣和韻致，不足以為你送行，不聽也罷。」

  她剛起身欲走，遠遠便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影子急急奔來，見到她之後，明顯鬆了一口氣，隨即露出了溫暖的笑顏。

  來人是寒驀憂，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凌汐池面前。

  凌汐池心中一暖，剛要開口，寒驀憂忙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拉著她的手，說道：「什麼都別說，我都已經知道了，我來是帶你回去的。」

  「你被父王叫走後就一直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你沒事，就好！」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凌汐池的心理防線，她頓時鼻頭一酸，腳下一個踉蹌，哽咽道：「驀憂，我想喝酒。」

  寒驀憂伸手扶住她，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