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生死場

  寒戰天問道：「孤憑什麼相信你？」

  凌汐池從容不迫地反問道：「那陛下憑什麼相信驀憂公主？」

  她以為寒戰天會猶豫一下，這樣她或許還會認為他對寒驀憂還有那麼一絲父女之情，可沒想到寒戰天卻斬釘截鐵地答道：「她是瀧日的公主，她受著瀧日百姓的奉養，這應該是她的責任。」

  凌汐池知道公主二字所擔的責任，但是她也知道不被父親疼愛是種什麼感覺，正是因為感同身受，她心中更為寒驀憂感到悲涼，說出的話也帶著嘲諷：「可她也是您的女兒，您真的忍心親手毀掉她的幸福。」

  寒戰天冷哼一聲道：「能為國做犧牲，那是她的榮幸」。

  果然啊，最是無情帝王心！

  這樣一看，寒驀憂應該比她更悲哀吧，被自己的父親作為一枚棋子，這是換作誰也無法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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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不需要這樣的榮幸，請您仔細想一想，您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您就不怕她背叛您，倒戈相向嗎？也許陛下並不知道被自己的親人利用會有多麼痛苦？這種痛苦所產生的恨意足以讓人不顧一切。」

  寒戰天眼波一動，陷入了沉思。

  四周頓時一片沉默，仿佛連空氣也凝固了，只聽得見她稍微急促的呼吸聲，良久她才出聲打破沉默：「陛下，我知道您不相信我，我可以向您證明我願意歸附於您，從此為陛下效命，我今天能站在這裡，就沒想過要活著出去，我也是為了賭一把，用我的命向陛下證明我的誠意，這還不夠嗎？」

  她頓了頓，繼續道：「況且陛下只能信我，您不是想要龍魂嗎？除了我，沒人可以找到龍魂，如果我不願意，您沒有辦法強逼我，無非一死罷了。」

  寒戰天眉頭一挑，問道：「你不怕死？」

  凌汐池苦笑道：「死，誰不怕，不過我不一定會死啊，說不定陛下會給我這個機會呢，讓我一不小心成為瀧日國的大功臣，待到陛下成就大業，坐擁江山之時，說不定我還能名垂青史。」

  寒戰天又道：「你如何保證你不會背叛瀧日背叛孤？」

  凌汐池道：「既然是賭，那麼賭注也只能下在一邊，我沒有那麼笨，我若倒向瀚海，那麼瀚海國的人更加容不得我，或者您可以給我吃點毒藥什麼的，我為了保命，也只能乖乖聽您的吩咐，我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賭命嘛，賭一次就夠了。而且我相信就算陛下再不喜歡驀憂公主，但是她畢竟是您的女兒，您心裡也應該希望她還是可以過得幸福吧。」

  她的話十分誠懇，還有一絲小孩子的天真，寒戰天看了她良久，忽然一笑道：「既然你這麼有膽識，孤便給你這個機會，但你也要向孤證明你有這個本事。」

  凌汐池心中一喜，但只片刻便再也喜不起來，寒戰天想要的證明恐怕並不容易辦到，可現下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應承道：「不知陛下想要如何證明。」

  寒戰天道：「走過生死場，若你還能活下來，那麼便證明你有這個能力為孤辦事，你接受這個挑戰嗎？」

  凌汐池全身一顫，似被生死場這幾個字所震驚了，但看著寒戰天那一張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臉，她瞬即回道：「我接受！」

  寒戰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沖一個太監招了招手，那太監立即走上前來，將何為生死場告訴了她。

  所謂生死場，乃是一個大型的競技場，專門供瀧日國王公貴族觀看死囚奴隸猛獸角斗的地方。

  生死場裡的死囚並非一般的死囚，關押著的全是瀧日國號稱最十惡不赦的罪犯。

  這些人大多數是江湖成名已久的江洋大盜，亡命劍客等等，入獄之前全是叫得出名號的大人物，因犯下太多滔天的罪行才被捕入獄，成為階下之囚，瀧日國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將這些惡人抓捕歸案。

  而生死場，顧名思義，便是需要這些死囚罪犯以命相搏，瀧日國的貴族子弟全部可來觀戰，一來是供他們取樂，二來也是可以汲取對戰經驗以及學到這些江湖人物的成名絕技，所以生死場有一個不成名的規矩，若是能贏一百場而不死，便可無罪釋放，重獲自由。

  生死場裡有一個人，名叫龍曜，外號不死鐵甲，此人一身硬功，刀槍不入，因搶劫官銀，殺害朝中重臣而逃逸，由於負責此次案件的乃是金吾將軍左煜，左煜因和天下第一莊藏楓山莊的莊主藏楓公子為至交好友，故委託藏楓山莊代為追兇，最後藏楓山莊發出天涯追緝令，才將此人捉拿歸案。

  龍曜進入生死場後，已歷經九十九場生死大戰，未嘗敗績，只待贏了最後一場，便可無罪釋放，重返江湖。

  而凌汐池要戰的，便是此人。

  寒戰天看著她單薄瘦弱的身軀，只覺這看似年幼的小女子倒有幾分堅毅不服輸的氣質，對待朋友更是難得的肝膽相照、義薄雲天，也不由得心生讚嘆，說道：「你倒有幾分膽色。」

  凌汐池平靜叩首道：「謝陛下讚揚，既然陛下答應了我，那麼事成之後，請陛下依言放冰冽和驀憂離開。」

  寒戰天向她揮了揮手，嘴角帶著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放心，既然孤准了你，就不會言而無信。」

  凌汐池道：「還有一事，我要關於龍曜的所有資料。」

  寒戰天手一揮，棋盤上的一卷書紙頓時朝她飛了過來，凌汐池伸手接住，向寒戰天行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直到凌汐池走出了很遠，摘星引月台上又出現了一個黑衣年輕人，寒戰天看著天邊最後一絲光亮，問道：「孤野，你覺得孤該相信她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葉孤野的話很簡短，卻很有用。

  寒戰天道：「驀憂說，想要一件東西，不一定用強，有的時候懂得示弱，懂得利用感情，便能讓對方乖乖地主動把東西交出來，我總算明白驀憂在楚天江的種種作為了，感情啊，果然是最利的武器，看來孤這個女兒還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可惜啊可惜。」

  葉孤野沉默不語。

  寒戰天又道：「知道孤為什麼要讓她去生死場嗎？」

  葉孤野看向了他。

  寒戰天道：「國師說，她的身上隱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連國師也險些控制不住她，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淪回珠，而且淪回珠好像只受她的控制，國師曾嘗試要取淪回珠，卻沒有成功，你與她動過手，你覺得是什麼力量？」

  葉孤野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是想在生死場測出她的實力嗎？屬於與她交過手，她的武功很低，並不像有什麼高深功力的人。」

  寒戰天若有所思地笑道：「是不是，到了生死場就知道了，對了，你知道寒月國此次來訪的使臣是誰嗎？」

  葉孤野看向身邊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沉聲道：「月弄寒。」

  寒戰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讚賞，「寒月國上訪文書上奏明瀧日國不明原因抓捕了他們三公子的至交好友，要求我們立即釋放，箇中誤會他們願意在中間進行調解，孤沒想到的是，月弄寒遊走江湖多年，竟會為了這樣一個丫頭願意重回寒月朝政，並擔當了使臣這一身份，看來龍魂的誘惑力著實不小，告訴太子，明日的生死場之戰，讓他下兩封請帖，一封給月弄寒，另一封……」

  他頓了頓，才道：「給藏楓山莊！」

  葉孤野問道：「陛下懷疑蕭藏楓？」

  寒戰天道：「如今江湖中以藏楓山莊勢力最盛，藏楓山莊又手握天下經濟命脈，著實是個心腹大患。」

  葉孤野抬眸看了寒戰天一眼，瞭然道：「陛下要用龍魂來試探藏楓山莊的反應？」

  寒戰天嗯了一聲。

  葉孤野道：「可江湖和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況且藏楓山莊安分守己，每年的稅收更是占了瀧日國全年賦稅的三分之一，陛下為何懷疑他們。」

  寒戰天道：「話是如此，可前兩日聽太子提起，說是龍魂的消息傳到江湖上後，江湖上已經失蹤了很多人，其中便有各個門派的掌門，昨日左煜來報，江湖上已經有消息傳出來了，那些失蹤的人已經全部遇害，而兇手便是冰冽和那個丫頭。」

  葉孤野眉頭一皺，說道：「消息是這兩日才傳出來的？」

  寒戰天點了點頭：「確切說，是冰冽和那丫頭被抓進宮後才傳出來的。」

  葉孤野道：「陛下是懷疑有人要利用這件事來挑起朝廷和武林的鬥爭，而這個人便是蕭藏楓？」

  寒戰天不置可否，思索了一會兒，轉而問道：「說到這個女孩，孤心中還有幾分疑問，你們此行將她帶回宮，琴家人當真沒有阻止？」

  葉孤野搖了搖頭。

  寒戰天露出百思不得其解之色，仿若自言自語道：「莫非真如她所說，琴家人也把找到龍魂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說罷，他又望向了葉孤野，問道：「對了，你查到這丫頭是什麼來歷嗎？」

  葉孤野仍是搖了搖頭。

  寒戰天看了他一會兒，眼中帶著探究，說道：「你不覺得她長得很像一個人嗎？」

  葉孤野道：「屬於並見過與她容貌相似的人。」

  寒戰天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向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天已向晚，暮色中吹來陣陣冷風。

  凌汐池坐在一個假山上，手中捏著一條碧綠色的四葉草手鍊，那是她媽媽送給她當作生日禮物的那條手鍊。

  她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媽媽，你說我會贏嗎？」

  望著逐漸黑暗下來的天空，她覺得有些累，明日一戰，勝負難定，生死難料，可那註定輸不得的一場戰鬥，她連一份勝算也沒有。

  可是她的命，冰冽的命已全部押在了明日之戰上，她要如何才能贏了這一場呢？

  隨行的小太監不敢催她，在一旁焦急地等待，有心提點一二，「姑娘，咱們還是走吧，這個地方奴才不能擅自逗留，否則要殺頭的。」

  凌汐池回過神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一臉擔憂的小太監，不由得覺得好笑，「即便是殺頭那也是殺我的頭，你害怕什麼？」

  小太監臉上惶恐之色更甚，「哎呦，我的好姑娘，你就聽奴才這一句勸吧，明知故犯乃是大罪，奴才可當不起這個責任。」

  看著那戰戰兢兢的小太監，她有些同情，在這王宮裡，所有的生靈活著都是那麼不容易。

  她最後望了一眼天空，手往假山石一按，縱身躍下，說道：「小公公，我們走吧。」

  那小太監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的上前引路。

  凌汐池望著他的背影，問道：「小公公，你去過生死場嗎？」

  那小太監生怕腳下慢了一些，邊走邊道：「姑娘笑話奴才了，那種地方哪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以去的，都是主子們作樂的地方，我聽說啊，裡面可血腥恐怖得很，全是一些大惡人在裡面廝殺拼搏，一日下來啊，生死場裡面的血都可以流成河了，那被抬出來的人，各種千奇百怪的死法都有，著實嚇人。」

  那小太監說著說著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喃喃道：「怎麼這麼冷，姑娘，你打聽這麼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做什麼？」

  夜風逐漸大了起來，凌汐池沒有回答他，轉而問道：「你說明日是天晴還是下雨呢？」

  小太監抬頭看了看天空道：「看傍晚時分的晚霞，明天定是個大太陽。」

  「太陽！」凌汐池抬頭看了看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