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棋局
2024-05-23 11:12:21
作者: 蝦米不會游
這時,有一個小太監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了起來:「請驀憂公主安,奴才奉陛下口諭,來帶那位姑娘去一個地方。」
驟雨已經停了,黃昏時分,天色放晴,天邊晚霞如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瑰麗無比。
凌汐池尾隨著那引路的小太監走在這王城之中,舉目四顧,只覺瀧日國果然不愧為這個大陸上的最強之國,整個王宮氣象森嚴,一座座高樓大殿排列開外,莊嚴雄偉,座座皆然,一股雄視天下之勢撲面而來。
饒是她是個女子,此時也不免生出大丈夫當居於此的豪心壯志,心中又不免感慨,一座王城已讓人有染指天下之野心,更何況那如畫江山。
此時日暮已經西斜,如血殘陽掛在樓頭,凌汐池抬頭望了望天上的夕陽,走在前邊的小太監突然停了下來,指著前方的一座高樓道:「摘星引月台到了,陛下正在上邊兒等著姑娘。」
凌汐池的目光落向前方,路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之上矗立著一座九層木式建築,觀之高聳入雲,巍峨無比,每一層皆以無數根巨木構成,筆直的柱子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紋,一道道階梯沿著樓身盤旋直上,一路直插雲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沿著階梯拾階而上,腦海中思緒翻騰,心中更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以及無數種應對方案。
她已做好了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幫寒驀憂救出冰冽。
一路盤旋直上,望著那立於雲端的摘星引月台,她的心中已然感覺到了這座高台主人的凌雲壯志,可是越往上走,她越覺得這條通往巔峰的道路愈加孤寂,在這浩瀚天地,人命如蜉蝣一般渺小,即便爭得天下又如何,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怪不得他們如此嚮往長生,可輪迴之花真的能讓人永生嗎?
若寒戰天真是一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人物,長生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可眼下境況來看,他並不是一個達則兼濟天下之人。
凌汐池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情緒忽上忽下,不知不覺間便已走到了高台之上。
印象中的嚴陣以待並不存在,這裡並無侍衛把守,卻有一股威嚴之勢潛藏於空氣之中,無形的壓力遍布了整個摘星引月台。
她看了過去,一個身著玄色龍紋長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面前放了一方棋盤,正在執子凝思。
睨傲萬物,毒辣狠絕,這是她對寒戰天的第一印象。
見到她上來,寒戰天只是抬眼掃視了她一眼,便又將注意力落在眼前的棋局之上。
凌汐池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驚覺自己竟被他的威勢所壓,一時竟不知該說些做些什麼,只得走上前去,跪拜行禮:「民女叩見陛下。」
寒戰天沖她做了一個起來的手勢,目光仍是沒有離開棋碟片刻。
凌汐池站起身來,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了那盤棋局。
因學校有圍棋社,所以她對圍棋也略通一二,圍棋乃是天人合一的弈道,通過調度黑白陰陽一較勝負,可眼前這盤棋,黑子白子皆已殺到絕地,難分上下,而決定勝負的那一顆子卻不知在何處。
寒戰天見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棋盤看,問道:「可會下棋?」
凌汐池不做隱瞞,回道:「略有涉獵。」
寒戰天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問道:「那依你看,孤如何能勝這一局?」
被他的目光一瞧,凌汐池只覺心跳加速,徹底被他的威勢所折,這份由內而外的霸氣,確實勝過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她依言走到黑棋的那一方,跪坐下來,目光落在棋盤之上,只見黑子白子各具優勢,相持不下,再走下去便會成為四劫之局,那便會陷入循環往復,難分勝負的局面,此局就只能判做和局。
若想贏得此局,故此需得先打破這種僵勢,重新做活這盤棋,要想打破這種僵勢,就得兵行險著,可她都能看出來的局勢,她不信寒戰天看不出來,莫非這寒戰天有意在試探她?
不,不像!
凌汐池蹙緊了眉,從白子那方來看,這盤棋北面進無可進,東面步步緊逼,相較之下,東方卻很穩,只要堅守幾處,便可立於不敗之地,而北邊卻殺機四伏,馬虎不得,否則便會招致滿盤輸的局面,所以這盤棋的關鍵反而在東面之上。
若是寒戰天能夠忍痛割捨,捨棄東方的一片子,看似危險之至,卻能再重新做活這盤棋,從而掌控局勢。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寒戰天並非看不出這棋局,而是此人太過自負,與白子所行道路一般,殺伐果斷,勇往直前,像一柄鋒利的劍,又狠又絕,毫不相讓,不肯示弱,才會導致這樣的局面。
寒戰天依然冷目看著她,凌汐池抬頭迎視著他,問道:「陛下真的想贏這一局?」
寒戰天並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著她說下去。
凌汐池伸手撿起東邊的幾顆白子,一邊撿一邊道:「陛下可知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局棋前無進路,後有追兵,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捨棄東方這片棋子,重新獲得生門,以退為進才是良策。」
寒戰天哈哈笑了兩聲,目光落在棋盤之上,似乎甚為滿意,一邊笑一邊道:「原來如此。」
這時,又有一太監走上台來,恭恭敬敬地呈上來了一封文書,說道:「陛下,寒月國使臣已到四方館,現已呈上國書,要求面見陛下。」
寒戰天接過文書,翻開看了看,又遞給了那太監,吩咐道:「先讓太子去處理吧。」
待到那太監退下了之後,寒戰天看著凌汐池,問道:「剛才那一局棋你可看出什麼了?」
凌汐池碼不准他什麼意思,不敢胡亂猜測,低著頭沒有吭聲。
寒戰天道:「棋局本為天下之局。」
凌汐池仍是埋著頭,都說棋如天下,治天下即弈天下,她在心中快速將現如今天水大陸的布局從腦海中過了一遍,瀧日處於中原之國,往北為雲隱,往南為寒月,往東則為瀚海,往西則為浩垠。
莫非剛才那局棋……便是如今這整個天下的局勢?
他一直在東面和北面糾結,難道是他同時想要瀚海和雲隱?兩頭都想要,反而將自己陷入了絕境。
可他不是已經同意將寒驀憂嫁到瀚海國和親了嗎?這便證明他還是暫且想要跟瀚海結為姻親的,那他故意讓她看到這盤棋究竟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還沒有下定決心讓寒驀憂嫁去瀚海,還是寒驀憂已經以死相抗過了?
正想著,突聽寒戰天又道:「你可知孤為何宣你來此?」
凌汐池抬頭看他,回道:「我雖不知道原因,但終歸是對陛下有用,陛下才會如此吧。」
寒戰天長身而起,負手走至摘星引月台邊緣之上,日暮西沉,如畫江山遍收眼底。
他道:「天下皆傳得龍魂者得天下,你與龍魂有關,孤也想知道這個龍魂能不能助孤奪得天下。」
凌汐池腦海中頓時一片馬蹄凌亂,精彩得不得了。
雖然大家都把龍魂傳得邪乎不已,可她並不認為得到龍魂就能得到天下,能得到天下的永遠是人,有才能的人。
可寒戰天居然也會相信這種不著邊際的話,這讓她感覺很驚訝,眼前的人看不起來並不昏庸,她不解道:「陛下相信得到龍魂便能得到天下嗎?」
寒戰天沒有回答她。
凌汐池笑道:「看來陛下是相信的,但是您關了我七天,應該知道我身上並沒有什麼龍魂吧。」
寒戰天仍是沒有說話。
凌汐池接著道:「我可以告訴您龍魂的消息,只是有一件事得先讓陛下知道,要找到龍魂得先找到以前守護龍魂的兩顆靈珠淪回珠和靈心珠,想來陛下應該知道了淪回珠就在我身上,但據我所知,靈心珠不是在瀧日國便是在瀚海國,不知這靈心珠到底在不在瀧日國。」
寒戰天沉聲道:「不在。」
凌汐池心中暗喜,原本她以為可以在瀧日國找到靈心珠,得到靈心珠後便以龍魂作為條件和寒戰天談判,要求他放了冰冽和寒驀憂,但她也怕寒戰天臨時耍賴,眼下靈心珠既然不在瀧日,按琴漓陌的話說,最有可能便是在瀚海,那這事就更好辦了。
先前的想法計劃慢慢在她心中變得成熟,她抬頭看著寒戰天,說道:「我願助陛下找到龍魂,不知陛下願不願意相信我一次。」
寒戰天回首看著她,反問道:「你有這個本事讓孤相信嗎?」
凌汐池心一橫,「若我有這個本事,陛下是否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呢?」
「你……」寒戰天像打量一條獵物似的打量著她,似乎覺得很是有趣,饒有興趣道:「你有什麼條件?」
凌汐池尋思了一會兒,才道:「陛下,在說我的條件之前,可否讓民女先問一個問題。」
寒戰天嗯了一聲,示意她接著說。
凌汐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陛下可知道驀憂公主並不想嫁到瀚海國。」
寒戰天並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問這個問題,愣了片刻,隨即道:「那又如何,她生在帝王家,就應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凌汐池說道:「我知道,身為王室中人,驀憂公主不該有所怨言,可是作為父親,陛下心中可有惻隱之心,會否不忍。」
寒戰天沒有回答她,可他的眼神卻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於是她也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明了來意。
「陛下,我知道您讓驀憂公主嫁入瀚海,無非有兩個目的,而這兩個目的卻是無法共存的,簡單講,如果陛下的目的是為了兩國友好,以利邦交,那麼誰作為和親公主都可以。但是我猜,陛下與瀚海聯姻,目的不可能這樣簡單,寒王陛下志在天下,又怎麼可能真心與瀚海和平共處,那麼這至關重要的和親公主,誰都比驀憂公主合適,陛下讓驀憂公主和親,是因為對她抱以期望,委以重任對嗎?那麼這個重任誰來擔並不重要對不對?」
聽完她的話,寒戰天依舊面不改色,語氣卻流露出一股威懾,「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番話,孤就可以將你凌遲處死。」
凌汐池迎視著他的目光,說道:「我當然知道,您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您要殺我易如反掌,可您並沒有殺我,這就證明您想得到龍魂,民女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就連琴家後人也把找到龍魂的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可以說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再找到龍魂,不知道這個能不能作為一個可以和您交換條件的籌碼?」
寒戰天望著她道:「你想和孤交換什麼?」
凌汐池道:「冰冽的命,寒驀憂的自由,我可以替您做事,甚至可以代替驀憂公主嫁入瀚海。」
只要她能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嫁入瀚海,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尋找靈心珠了,甚至這個身份還能為她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