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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琉璃院訪客

2024-04-29 21:11:21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是夜,裴筠庭前腳才脫去外衫,正準備上塌歇息,後腳軼兒便跌跌撞撞跑進房內。

  她疑惑道:「怎麼了?」

  軼兒跑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道:「周、周大人,還有展昭展元,正架著三殿下,往您這兒來呢!」

  「周思年和燕懷瑾?」她心一緊,「家中其他人知道嗎?」

  軼兒搖搖頭:「周大人不許通傳,這會兒子應該快……」

  「筠庭!過來幫幫忙!」是周思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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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筠庭顧不得其他,軼兒都未來得及勸她套上外衣,就見自家小姐一溜煙朝外奔去。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乍一見到被人架著的燕懷瑾,裴筠庭眼皮仍是狠狠一跳。

  平日束得整齊的發冠凌亂,臉上沾了血,腰間的衣服也被染深一大片,好似一朵繡在衣上的紅蓮。

  這人從不長記性,午時在瓊玉閣才囑咐過他,幾個時辰不見,又添新傷。

  「你們去了何處?」她將幾人迎進屋,燕懷瑾被置在榻上,緊閉雙眼,微蹙眉頭,「怎會受這樣重的傷?」

  周思年接過銀兒倒的茶水一飲而盡,藉機順了口氣,才將今夜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送她回府後,燕懷瑾徑直去了大理寺,此前周思年曾派人告訴他,大理寺收押的三個犯人突然暴斃,無一生還,且死相觸目驚心。

  先前查案時,燕懷瑾為便宜行事,請仁安帝給周思年撥了一隊錦衣衛,他們和前來滅口的刺客交了手。刺客一共三人,其中一人手上有交叉的一對疤。周思年聽後立馬想起刑部侍郎的貼身侍衛,他手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疤,平日裡藏得很好,就連周思年也是偶然發現。

  若非他早知道這一點,今夜的事有可能就此成為懸案,畢竟沒誰會把刑部侍郎和這些人的死串聯在一起。

  他驚疑不定,這才尋了燕懷瑾一同商議。今日在瓊玉閣,展昭進來通報的也正是此事。

  裴筠庭聽罷陷入沉思。

  刑部侍郎黎橈,不是什麼好人,也沒有真才實學,能從八品小官做到現在的位置,全憑怡親王,也就是南平郡主的父親舉薦。燕懷瑾派人仔細查過他的底細,黎橈此人貪財好色,慣會阿諛諂媚,原先不過是個代理刑部侍郎,後來得怡親王誇讚,以及刑部尚書的極力推薦,才被封為正式的刑部侍郎。

  雞犬升天之後,此人也不知收斂,猖狂至極,朝中卻並無幾人敢參奏他,只因他是怡親王的人,而怡親王背後,乃是燕懷澤,仁安帝的大皇子。

  大齊雖還未冊封太子,但大皇子乃長子,二皇子又因病常年深居簡出,母親也不得勢,理所當然地被排除在了儲君人選之外。而三皇子燕懷瑾,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假以時日堪當大才,卻比大皇子小了兩年,在某些大臣的心中,還是比不過燕懷澤。

  事情到這裡變得棘手起來,卻也證實了她在瓊玉閣里的猜測——此事與皇室宗親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牽扯到的人偏偏是燕懷澤……

  「你不必憂心,淮臨都會查清楚的,再不濟,還有我呢。」周思年見她面色凝重,寬慰道。

  裴筠庭喚人端盆熱水進來,擰乾帕子,輕輕擦去燕懷瑾臉上的血:「你還沒說,這傷是如何來的?」

  周思年單手握拳,掩在唇邊乾咳兩聲,不自然道:「這個……今日我們追著線索找到黎橈的府上,與人交了手,他為護我,就、就不慎受了傷……」他越往後說聲音越小,還一面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瞧裴筠庭的臉色,生怕她下一秒便衝上來為燕懷瑾報仇。

  就在此時,榻上的人悠悠轉醒,啞著嗓不知在喃喃什麼。

  周思年如獲大赦,裴筠庭忙走到他身旁:「稍等,我給你處理傷口。」

  其實今夜這樣的情況,不是頭一回,她自小通讀醫術,沒少給燕懷瑾和兄長們處理傷口。只是近兩年來,燕懷瑾不再找她療傷,至於為什麼,他不說,裴筠庭就不問。

  眼下他蒼白著臉,躺在她的榻上半死不活地叫「綰綰」,裴筠庭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好脾氣地給他處理傷口,任他抓著自己的衣袖,半點不介意血污弄髒自己的床榻。聽他痛得悶哼,還小聲地哄著,跟哄兒子似的。

  展元與展昭:「……」

  主子好演技。

  周思年瞧著這一幕,好笑之餘心中微暖。

  不過眼下他功成,也識趣地該身退了。

  離開前,他還特意在展元二人身邊放慢腳步:「我就幫你家主子到這兒。」說罷拍拍他們的肩,揚長而去,深藏功與名。

  ……

  裴筠庭怕燕懷瑾離不得人,便找藉口推了今日的請安,好在長輩們都沒計較,只讓她好生休息。

  其實他們未必全然不知燕懷瑾在府上療傷的事,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且宮裡還有皇后娘娘替他們遮掩著,無甚可擔心。

  然而日上三竿,琉璃院卻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裴筠庭還在給燕懷瑾餵藥,見銀兒面色沉沉地走進來,便問:「怎麼了?」

  「小姐,二房那邊,裴三小姐和裴四小姐非要來找您,奴婢說了您身子不適不見客,她們仍死纏爛打不肯走!」銀兒憤憤道:「平日怎麼不見她們這般殷勤?無非就是聽了風聲……」

  剩下的話,不說也心知肚明,就是沖床上這人來的唄。

  總歸不是頭一回這樣了。

  裴筠庭沉吟片刻,將碗遞給一旁的軼兒:「我出去會會,你們替我照看他。」

  琉璃院是個好地方,面朝南,院子裡種了許多花草,每到冬天,整個侯府的紅梅都不及此處開得艷。

  裴萱與裴蕙不是第一次來,卻少有機會細細打量琉璃院,眼下越看心中越不平。

  同樣是裴家的小姐,憑什麼二房什麼也比不上大房?同樣是裴家人,憑什麼裴筠庭的爹承襲侯爵,還是大將軍,自己的爹就是個從四品的刀尉?

  嫡庶尊卑,真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裴萱抿口茶,壓下湧上來的燥意。

  遠處裴筠庭款款而來的模樣,更刺痛了她的眼。

  話雖如此,她卻無法真的表露不滿,與裴蕙起身同裴筠庭打了聲招呼,並未行禮。

  裴筠庭懶得追究,頷首示意她們坐下:「無事不登三寶殿,兩位妹妹今日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找我?我方才在院子裡看書,正看到精彩的地方,現下急著回去呢。」

  裴蕙聞言,下意識看了眼端坐在對面的裴萱,最後扯出一個笑:「咱們、咱們也許久沒和姐姐說過體己話了,不如我們姐妹一起去房中……」

  裴筠庭坐在上首,望著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樣,嘴角自始至終噙著笑。

  某人真是好大的魅力,能招來一向她不合的姐妹說「體己話」,還能招來郡主巴巴地望著他練劍、找他用膳。

  她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打斷了裴蕙接下來要說的話,卻見門外有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來,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身後展昭二人自覺留步,他背著一隻手,絲毫未理會一旁神情羞澀帶怯朝他行禮的姑娘們。

  「綰綰,怎麼還不回去,等你好一會兒了。」

  聽見他用如此曖昧的聲調語氣喚自己「綰綰」,裴筠庭雞皮疙瘩都險些掉一地,瞧那他半真半假的神情,還對著自己挑眉,便知此人是來給自己撐腰的,一時哭笑不得。

  縱觀裴萱與裴蕙的表情,堪稱精彩至極。一個活像喝了醬油調醋,臉色一會紅一會青;另一個面無表情,拿著茶杯的手卻忍不住顫抖。

  她不由嗤笑,表面功夫都做不好,來她這找什麼罪受。

  須臾間,燕懷瑾已經站到裴筠庭身側,見她出神,便一手撐在椅背一手撐在椅子的扶手上,用足以將她圈在懷裡的姿勢,低下頭來與她咬耳朵。

  這幅耳鬢廝磨的親密模樣,將下面二人看得面紅耳赤又心生嫉妒。

  然而燕懷瑾只是說:「醒來找不到你,聽說你要被為難就趕了過來。我看人都氣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和我回屋?有事與你說。」

  裴筠庭傾身後退半尺的距離,深深看他一眼,瞧架勢是要秋後算帳。

  燕懷瑾也不怵,喝光她杯中剩餘的茶水,連客套話都不說,直接將人帶走。

  至於裴萱裴蕙二人看見今日的場景後會說什麼,他都無甚關心,怕是話還沒傳出去就會被裴家長輩給勒令封口。

  旁人都知道他們青梅竹馬,關係匪淺,鎮安侯府眾人是最能直接感受到他對裴筠庭縱容和偏愛的人,自然不敢讓某些話傳到他耳中,招來不必要的禍端。

  不過……

  燕懷瑾回頭,覷了眼兩人交握的手。

  唯有裴筠庭一人習以為常,似乎從未生出半點旖旎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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