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青梅難哄> 第五章 畫船聽雨眠

第五章 畫船聽雨眠

2024-04-29 21:11:20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燕懷瑾乘上裴筠庭的馬車,一齊朝燕京最繁華的街道駛去。

  越過關山門,就能遠遠瞧見瓊玉閣的樓身。

  瓊玉閣本是燕懷瑾名下的鋪子,卻鮮有人知曉。

  那是他十歲生辰那日,連同其他賞賜一起送到手上的。裴筠庭得知此事時,還感嘆自己抱了個大腿,以後若碰上什麼事,也不至於擔心會被餓死。

  然而「大腿」本人正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眉頭微皺,似在思索。裴筠庭心中悶氣未消,匆匆瞥過一眼便移開視線。

  掀開帘子的一角,窺見燕京街頭繁華的煙火氣。

  運河就在街道的左側,上面架著一座石橋,每逢燈會或喜慶的日子,此處都會有許多郎君與小娘子相會,熱鬧非凡,所以又稱鵲宴橋。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橋下常有船家或水生門的人乘船路過,或是載人,或是載貨。

  她尚未在城內泛過舟,兒時無比嚮往,想在水面上仰望燕京夜晚的皓月燈火,不過一直沒尋到機會。

  一條河分隔兩岸,對面那頭的石階一直連到水下,深不見底,有婦人挽著衣袖洗衣洗菜,也有孩童在一旁玩鬧撈魚。這頭的街邊車水馬龍,小販的蒸籠每打開都是煙霧繚繞,熱氣騰騰,引得路人側目,再趁機招攬一番,他的湯包很快售空。

  還有大漢架著糖葫蘆吆喝,老婆婆拿著一籮筐的小玩意,很是顯眼。路過的孩童駐足停看,被身後的同伴呼喚後,繼續走街串巷地玩耍。

  馬車仍在悠悠向前,方才的景象皆落在身後,漸漸退去,唯有耳畔馬蹄聲依舊。裴筠庭收回目光,卻發現燕懷瑾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望著她一言不發。

  「在想什麼?」她輕聲問。

  燕懷瑾還抱著臂,目光沉沉:「在想,什麼時候能與你去一趟姑蘇。」

  知曉他話里的意思,也明白他在低頭哄自己開心,裴筠庭展顏一笑,先前那點不快消失殆盡:「何時都好。」

  ……

  二人是這兒的常客,燕懷瑾更是名正言順的主子,楊掌柜一聽有人通傳,抓著帳本便急忙出來迎接:「哎喲,公子您來了,老規矩,頂閣還是留給您的。」

  見到他身後探出半個頭,笑意盈盈的裴筠庭,楊掌柜臉上又多幾分真切的笑意:「二小姐果然也在,前些日子的事,還要多謝您。」說完對著她一揖。

  「掌柜的說笑了,舉手之勞而已。」她扯扯燕懷瑾的衣袖,溫婉謙和,「無需帶路,我們先上去。」

  「好嘞,兩位先喝口熱茶,小二即刻就到。」

  幾人拾級而上,待行至頂閣,正準備入內時,階梯之下忽然有人小聲喚了句:「裴二小姐,三殿下?」

  循聲回首,那人表情倏然變得侷促,邊行禮邊道:「在下余錦,乃鴻臚寺少卿之子,匆匆瞥見二位身影,不請自來,還望恕罪。」

  裴筠庭覺得此人眼熟,想起他曾在翰林院和自己一起上過課,經他介紹後回想起姓名,微笑頷首,算是打招呼。

  燕懷瑾長眉一挑:「何事?」

  「前些日子家父無故牽扯貪墨案,依照刑部的意思,是要革職處辦,可家父是冤枉的!」余錦激動得臉都紅了,「今日我約見刑部侍郎,他卻沒來赴約,只派了個小廝暗示我要交銀子……那數目我家實在負擔不起,幸而遇見殿下,還請殿下救救家父!」

  「冤屈與否,自有大理寺審斷。」燕懷瑾從容說道,「銀子不必交,倘若令尊身家清白,沒誰會為難你們,更無人敢質疑大理寺的權威,往後也別再走旁門左道。」

  「多謝……殿下。」

  春山好處,空翠煙霏。

  兩人私底下吃飯時不習慣人伺候,燕懷瑾在這兒就同在自家一般自在,進了門先半臥榻上,枕著雙臂,真真一副閒適公子哥的模樣。

  方才那段小插曲,二人皆未放在心上。

  裴筠庭自顧斟茶,待小二上來,點好菜,燕懷瑾才開口問道:「樓下楊掌柜說的哪件事?」

  她起身走到窗邊,看遠處山脈霧蒙蒙的煙,又看滴落在身前的雨:「大約是你受傷那幾日,我喬裝出門,碰上有人在瓊玉閣門前挑事,我在一旁聽了半晌,此人說的話簡直漏洞百出。」

  她關上窗,見燕懷瑾露出恍然地神色,又道:「我上前與他辯論,此人卻顧左右而言他,聰明人皆能看出他的心虛,於是漸漸都散去,我讓楊掌柜送他見官後便離開了。你身為這兒的老闆,竟一點也不知?」

  菜很快端上來,頭一碟就是她點的牛肉餅,裴筠庭顧不得聽他的回答,先用手抓了一塊,燕懷瑾唇角一勾,但笑不語。

  「近日太忙,展元與我提過一嘴,我給忘了。」他也夾起餅,咬下一大口。瓊玉閣的牛肉餅外皮酥脆微焦,只需一口,汁水便合著鮮嫩的牛肉,齊齊綻開。

  閣里一片安靜祥和,兩人光顧著吃,幾乎要忘了今日來的目的。

  好在裴筠庭雖滿眼都是吃,到底還未忘了正事,她鼓著一邊腮幫子,問道:「貪墨案?」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有旁人在也未必能聽懂。

  燕懷瑾不緊不慢地夾了塊糖醋肉,聞言點頭:「正是。那劉大人名叫劉子嵩,不過五品官,只算得上這個案子的中間人物,成不了什麼大事。周思年查到的三個人,也皆是小嘍囉這等角色,我猜,真正的幕後推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裴筠庭卻品出來了,皺著眉頭,有些苦惱的模樣。

  「那日我聽到悅娘套的話,莫非瀟湘館乃幕後之人所屬?」

  「不一定。」少年墨發黑瞳,眉目英氣俊朗,似笑非笑道,「反正用那種手段的,不是什麼上得來台的玩意。待我一一揪出,焉看是什麼牛鬼蛇神。」

  這話暗藏殺機,卻嚇不著裴筠庭半分。

  談論片刻,她已將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總之你小心一些,莫要再受傷了。」

  「你怎麼比我母后還嘮叨。」

  「燕懷瑾!」

  「我錯了還不成?」他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樣,「你今日總給我甩臉子做甚,我又沒做錯什麼。」

  裴筠庭隨手抓了個東西就要扔他,正巧展昭要進來稟報事務,她才勉強放過他。

  耳語片刻,燕懷瑾原本帶笑的表情逐漸收斂,染上幾分冷意:「知道了,讓他回去通報一聲,我隨後到。」

  裴筠庭接過銀兒遞過來的帕子,擦擦嘴:「你先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他沒答,似在思量什麼,偏頭看見窗外越下越大的雨,輕聲道:「不急,先送你回去。」

  見他態度堅決,她也不再阻攔。他做事向來有無數辦法可以達到目的。

  一行人下了樓,又碰見了楊掌柜,他知道裴筠庭愛吃這兒的牛肉餅,忙將打包在油紙內的餅遞給她:「二小姐,這是給您的謝禮,往後想吃了,再來這兒,管夠!」

  裴筠庭自然接下,還得意地看了眼撐開傘,站在檐下等她的燕懷瑾,頗有些炫耀的意味。但在他看來,裴筠庭像極了小時候在宮中餵的貓兒,嘗到好吃的,便舔舔嘴,傲嬌地抬起下巴,繼續討下一口。

  豆大的雨點打在傘面上,並無收斂的跡象。

  燕懷瑾迎她到傘下來,展昭展元已經牽了馬匹和馬車候在一旁。

  煙雨霏霏,傘下二人相對,郎才女貌,真像極了一幅畫。

  ……

  上車不過一刻,裴筠庭頓覺困意鑽進腦中,索性打了個哈欠,靠在窗邊小憩。

  路邊小販的叫賣被大雨蓋住,孩童們早就回家吃飯去了,賣糖葫蘆的大漢也許正坐在某個茶樓內避雨。

  眼下官道上只有這輛馬車,不緊不慢的駛著。

  她聽著嘈雜的雨聲,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身側的人瞧見這一幕,眼也不眨地看她。少年雙眸流光溢彩,車廂內靜謐又溫柔,他換了舒服的姿勢,環著手觀賞裴筠庭的睡顏。

  待到她醒來,天色已晚,周遭的擺設和香味她都無比熟悉——這是裴筠庭的閨房。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來。

  厭兒正端著熱茶進屋,見她醒了,忙道:「小姐醒啦,方才大小姐還來看過,見您睡得熟不敢打擾,片刻便走了。」

  「眼下什麼時辰。」

  「回小姐,酉時了。」

  酉時?她竟睡了這樣久?

  厭兒見她蹙著眉,又道:「今日可是三殿下抱著您回來的,給我們大夥都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不過三殿下是真心疼主子,狐裘都脫下給您蓋著呢,說這個暖和。」

  她低頭一看,果然,身上裹著他的狐裘,上頭還有燕懷瑾的味道……她雙頰驀得緋紅,隨後掩蓋似的喚了人打水進來潔面。

  這狐裘嘛,自然也掛在她的房內,與房中陳設融為一體,仿佛原本就在此處。

  瞧著安心極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