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牛鬼蛇神都來了
2024-04-29 21:01:04
作者: 涼子姑娘
浮沉呆呆的神色速速收回,她沒露出任何破綻。
即便此刻她心裡早已五味陳雜了,可她還是努力控制情緒,手縮在衣袖內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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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站著的梁駱,是誰呢。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拼湊,可此番話,好像把她所有的拼湊都打回原形了。
她不敢信。
浮沉挪挪腳,下意識退後幾步,「這錦囊,今日在太妃院的娘子們都有,既是太后的,臣婦自是不敢收。」
梁駱無趣一笑,他再把它塞還給浮沉,「浮沉嫂嫂對朕怎如此見外,朕不過是瞧見它想起了母后的繡工罷了。」
浮沉接過,她不敢再抬頭看梁駱,「陛下說起太后,不知陛下可見過黃熒石?」
梁駱搖頭,「朕並未見過它,是母后常說這些,說在屠壁時的事,偶爾也說那些石頭。朕也覺得奇怪,母后既說她從小就愛,可為何雲殿不見她收來的一個奇石呢。」
浮沉解釋道,「或許是宮中多有不變吧。」
梁駱察覺到了浮沉的神色,臉色有些蒼白,他本想再關切幾句,又覺不妥,「嫂嫂快些回府,免得書元哥擔憂。」
浮沉行了禮,目送梁駱離開。
月兒伸手想扶她,摸到她的手腕時,發現她發著冷汗,整個胳膊都起了雞皮疙瘩,「姑娘,你這是?」
浮沉何止是胳膊上啊,她連臉蛋上都覺得是雞皮疙瘩,「速速回府去。」
月兒顧不上別的,速速扶著浮沉出宮門上了馬車。
馬車內,浮沉一句話都沒說。
她定定地坐著,許久連眼珠子都不轉。
月兒都嚇傻了。
想開口問,又不敢。
馬車到達國府門口天色已晚,府門上懸掛夜燈。
月兒拍拍浮沉,她恍然回神,再踩著馬車沿子往下挪。
手冰涼又冷,一腳邁出,因失神踩空了腳,眼睛一晃,浮沉從馬車跌下。
「姑娘!」
眼看就要落地時,達道剛巧從巷子處過來,飛奔一把用手撐住了浮沉,再將她抱在懷中,速速進了暮兕齋。
達道細心囑咐府中下人,「父親母親已就寢,暫且別叨擾他們!」
浮沉許是太累了,加之這一路上她反覆想了許多事,早已倒在達道懷中昏睡過去。達道小心讓她放心,讓之青和月兒再添置了暖爐和各種厚被褥,把圓窗扉也放下來擋住了外頭的寒氣。
待暖和些,他皺眉伸手去摸浮沉的額頭,依舊冰冰的。
達道心疼地盯著浮沉,再開口時,聲音都像是凍住了一般,「娘子今日在宮中,可是又見到了太后?」
月兒一臉的焦急,「今日並未去慈寧院,姑娘今日一直都在太妃院。回來時我們要從太妃院走到宮門口才可坐馬車的,從太妃院出來時都沒事的。在長街上遇見陛下與姑娘說了幾句話。姑娘好像自那時起,神色就怪怪的。」
達道伸手,小心擦拭著浮沉的臉頰,「都說了什麼話?」
月兒:「並未說什麼,奴婢站得遠,並未瞧出有什麼異常。」
達道皺眉。
屋內暖爐燃著,沒多久暖意襲來,周身暖和了。
浮沉閉眼,臉頰比方才紅潤了許多,她的手一直緊緊攥著,像是要用力抓著什麼一樣。
達道也猜不出她到底怎麼了。
下人退下後,他換了衣衫,搬了矮凳,一直坐在床榻前看著浮沉。
她時而皺眉,時而又發冷汗。
達道用手輕輕舒展開她的眉頭,一直擦拭著她的臉。
快到子時,院內很安靜,廊下再無下人走動,朝兕齋那邊早已熄了燈。
達道手扶著床沿,剛要起身活動一下時,浮沉輕哼了一聲,連著再幾聲咳嗽。
達道立馬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哆嗦,「浮沉?」
浮沉又哼了一聲,就是不睜眼。
她努力像睜開,折騰了好幾次,又安穩睡下。
子時過了後,浮沉又有了動靜,她輕哼著睜開眼睛,達道速速靠到她的鼻尖處,「浮沉?」
浮沉一睜眼,就懟著瞧見了達道的大鼻子。
她想翻身,他死死盯著她。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書元哥哥這樣懟著我,氣都憋著出不來了。」
達道又速速挪開,他墊了軟枕放在枕頭處,又端來放在暖爐前暖著的熱湯舀了幾口餵給浮沉潤嗓子。
浮沉撫著脖子,靠在軟枕處,抬頭時,又想起了今日在長街上的場景。
她失神地盯著地上的絨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達道並未問她,只是在一旁看著她。
他知道,她還沒理清楚。
浮沉呆呆地盯著絨毯,想起那些舊事時,又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淚。
她掉一滴,達道擦一滴。
浮沉伸手,摁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達道再沒言語,將她的頭放在懷裡,兩個人就這樣坐著,誰都沒說一句話。
浮沉輾轉難睡,她腦子裡想的事太多了。
她理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心裡的疙瘩和懷疑才慢慢平順了。
她鬆開達道的手,起身。
燭燈閃爍著,達道的影子忽明忽暗。
浮沉長吁一口氣,「書元哥哥,太后和我母親還有鶯太妃三人是老閨友。齊家被滅,是我三位舅舅持先帝聖旨所為。齊夫人跳護城河而死時,我母親與鶯太妃就在跟前。之後的事,是我母親與太后兩次一同有孕,且陰差陽錯的是,母親第一胎生了我,太后第一胎生了死嬰。之後母親第二胎生了死嬰,太后又生了六皇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
達道聽得雲裡霧裡,他不知浮沉要說什麼。
浮沉繼續:「如果這一切的所有真相,都是一場陰謀呢?」
達道:「陰謀?」
浮沉面無表情,「太后入了後宮,滿心仇恨的她怎會就這樣覺得戚家舅舅無礙,一切都是先帝的主意。她現在次次刁難我,不得不讓我懷疑後宮的隱忍不只是為了活命。書元哥哥,如果當今陛下,並非太后親生……」
達道捂住浮沉的嘴,「不可亂說。」
浮沉盯著達道,再不多言。
達道鬆開手,小心道,「此等禍亂皇室之事,你到底是從何處聽來的?」
「書元哥哥也說過,眼前我們所有的拼湊,都缺一個理由,如今這個理由,也算是來了。若真是如此,那這位太后,何止眼前這點事。」
達道認真問浮沉,「難道是,陛下與你說了什麼?」
浮沉把裙帶處的錦囊取下,攤在掌心,「陛下說,這錦囊是太后繡的,他說藍線是太后的獨活,說她愛收奇石,說什麼黃熒石藍熒石的。他說的這些,全是我母親的事啊。書元哥哥,為何太后要把母親的這些事說成是她的,為何當年母親難產走了,太后卻生下了六皇子,這一切都太巧了。太后小產過一次,到底是故意的,還是她壓根就不想生下有滅齊家全族仇人的血脈!」
浮沉越說越覺得眼前這些事已經查都不用查了,「她心中堆滿仇恨,這才暗中與尤外室聯手,在我母親生產這日算計到她頭上,再把我的親弟弟抱回宮中養著。她心裡全是仇恨,可她又怕噩夢尋上門,一直供奉著母親的牌位,企圖為她贖罪。這些所有的事,拼湊到一起,尤外室的秘密人,她次次刁難我的意圖,供奉我母親的牌位,還有兩次生產全都湊巧撞到一起。這些事,全都串到一起了,即便我沒有任何證物,全都是猜測的。可是,我已經撥開這層濃霧,看到了暴露在夏日暮光中的慈寧院。」
天哪。
達道聽得鬧仁都要炸了,可確實如浮沉所說的,唯有這個契機,才能把這些全都串聯到一起,絲毫不差,「娘子的意思,當今陛下,是為岳母當年所生的那個弟弟?」
達道說完,趕忙捂住自個的嘴,豆大的汗珠掛在額頭,「如果真是這樣,這步棋走得實在是太穩太遠了些。雖聽著有些詫異,可若真是這樣,倒也說明了太后這些年在宮中的隱忍到底為何。她所有的盤算看似遠離後宮前朝,可她卻費盡心思地把陛下所有的優點和他的不同展現在先帝跟前,讓先帝既覺得陛下能擔當大任,又忌憚齊家盤算著如何處置了她。說起來,陛下早年為皇子時,竟也不知生辰為何日,試問一個宮中貴皇子,他的母妃,又怎會如此忽視他?」
浮沉忍著心裡的痛,她挪著身子,「如果當真這事走到這一步了,書元哥哥,陛下該如何自處。陛下的身份,他的隱忍,他想當好梁元國帝王的心,他的所有的謀劃該如何去,若真的如我所猜,他該怎麼辦。此事如果真是太后所為,她手中還捏著多少事,她最後的目的是什麼,我們完全不知道了。她一直在暗處各種算計著,我們在明處。陛下怎麼辦,他只比我小三歲啊,他該如何啊?」
浮沉眼眶含著淚,想起梁駱,她立馬就慌了。
達道摁住她的肩,柔聲道,「可是小浮沉,在這人世間,有一個人與你都流著岳母的血,他安穩地活在這人間。你錯過了他牙牙學語的模樣,錯過了他學走路的模樣,也錯過了他的三歲、五歲、六歲。如今再回頭看,你卻沒有錯過他的一生,沒有錯過他的以後啊。」
浮沉的淚,落在絨被上。
達道再柔聲開口,「他活著,是不是就是最好的?」
「他活著?」
浮沉抽泣幾聲,抬頭再看向達道。
是啊。
他活著。
他好端端地活著,即便往後的路千難萬難,他還活著啊,「活著就有盼頭,就有以後啊。即便如何走,如何難,人是活著的,是喘氣的,是能動的啊。只要活著,就是千好萬好啊。」
達道揉著浮沉的發,心疼地看著她,「只要活著,就有路可走。」
浮沉的思緒,已經飄到了梁駱身上。
憶起初見他,還是在她戴著蓋頭跨進達國府門檻時的出閣日,帕子掉了,她彎腰去撿時,一個戴發冠的小少年彎腰輕手撿起,再小心塞回她手中。
小少年小聲道,「嫂嫂小心。」
那是她初見梁駱,隔著蓋頭瞧見的第一個男子,不是達道,是梁駱。
再見時,他依舊風度翩翩,笑時露齒,安靜時只站著,沉思時一言不發。那時候浮沉就想,若是弟弟活著,也是這般模樣吧。
當真是陰差陽錯,這世間事,誰又能說清呢。
走了這樣遠的路,到頭來,他一直都在那,長大了,也有了責任心。
浮沉想起這些,心又開始痛了。
為帝王,為梁元國帝王的梁駱,該如何來走這條被齊雲推上去的險境呢。
「太后拼命引我查到這些底層真相,到底是圖什麼呢,」浮沉的心七上八下,沒個安穩,「她步步引導我來發現這些,莫不是要用我行什麼事做吧。如果我一旦知道陛下的身份,如果我們猜的全對了,那此事,她成了掌局者,我們成了她的傀儡。因為,為了陛下和戚國府,還有褚公府以及達國府,還有姐姐們的婆家府,這上百條人命,全都攥在這件事上了。天哪,我當真不敢再想了……」
浮沉越勸自個別想,她越想深究,「她要用陛下混淆皇室這事,來要挾整個與此事有牽扯的人!」
浮沉今晚的話異常的多,「可是,一旦此事被世人知曉,她才是真正的布局者,才是最大的罪人啊。」
達道長嘆一聲,「都走到這一步了,這位齊家太后還在乎自己的命嗎?」
達道轉眼一想,他都覺得齊雲太過毒辣了,「小浮沉,你再想想,如果陛下真不是她所生,那她現在的處境就是無牽無掛啊,她什麼都沒有,她沒有子嗣,齊家再無人。一個人心裡惦念的人全都入了地府時,那她從盤這局的那一刻,心也跟著入了地府吧。」
是啊。
齊雲什麼都沒有。
當真是什麼都不惦記了,才能走到這一步吧。
說到此處,達道想起了被梁駱關在懸室的元羽。
他沒在浮沉面前提,但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盤算,「齊太后為宸妃時當真是隱忍,可她現今已經是太后了,位子變了,心態自是比從前大膽了許多。此事,尚且定論還為時過早了些。人活在這世上,再無牽無掛的人,只要她心裡有了目標,她就會露出破綻。如今她引你來知道這些事,看似是要把我們全當作籌碼,可她太過自信了些,她自行陛下信服她,更是自信我們的無能為力。」
達道:「莫要慌亂,此事,還缺一個證實。齊太后在慈寧院我們查不到她,可她還是有人伺候的,既是有內監有老嬤嬤有宮人,我就不信,這些人的底子都是乾淨的。」
浮沉:「是,確實需要證實。」
達道把被子蓋在浮沉腿上,再揉揉她的臉蛋,「等著我來查。」
浮沉會心一笑。
如果,猜的全都對了,那麼梁駱的後半生,就由她這個姐姐來守護。
守護他的笑。
守護他的整個人生吧。
達道一早就回了翰林院,由於此事牽扯甚多,他連夙葉都沒敢說,而是打算親自去查。
這盤查的第一步,就是近日送進後宮的嬪妃們。
齊雲如果想操控梁駱為傀儡皇帝,她勢必會借著此次選新人,將人安插在梁駱枕邊。
畢竟這枕邊風吹起來,誰都禁不住誘惑的。
剛巧的是,這些後宮新選名冊,就交在芒山手中了,「韓大人說,名冊入籍這事就是照著抄錄,他那邊忙得不可開交,就託付給卑職了。」
達道接過芒山遞來的名冊仔細翻閱。
芒山覺得奇怪,「怎麼,公子對這些名冊很感興趣?」
達道細細過目,「這批新來的嬪妃中,慈寧院可有特別留意的?」
芒山指指最後一頁的上呈殿,「這個上呈殿,韓大人特意吩咐了要特別認真地抄錄,這位好像是元內監舉薦進來的。」
「元內監?」
達道確認了目標,「這名冊上說,這個叫沈慕青的是梁京橋州琴齋坊的女子……」
他喊來芒山:「這抄錄一事,我代為你效勞。你速出宮一趟,去這個琴齋坊給我好好蹲著查查,看看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何這個元內監對她要如此厚待。」
「是!」
達道再喊回芒山,「去之前先去趟褚公府尋曲姨娘,把這幾罐點茶和糕茶拿去,就說是我孝敬岳父大人的。至於尋曲姨娘問什麼,我不說,你可懂?」
芒山關鍵時候出乎異常的靠譜,「自是知道問什麼。」
說畢,他速速出了宮。
接下來第二步,達道決定查元內監。
還有那位關在暗門懸室的元羽,因探視元羽會被梁駱知曉,故而這元羽,他打算留在最後。
元內監和元羽都是元家人,這兩兄弟,看似與齊雲無關,可冥冥之中又像是三角牽扯關係,達道此刻,已經嗅到了異常的味道。
達道故意喊來一位小內監上了盞茶,又故意讓這小內監上茶時打翻了茶盞,剛巧這茶,打濕了翰林院這一月的俸祿發放冊,「我素來不愛計較這事,可今日這是諸位大人的俸祿發放冊,事關宮中支出,各位大人且說,該如何。」
這些官員一聽俸祿冊子濕了,各個都炸毛了,「豈有此理,當真是不拿我們翰林院當回事,達大人,這小內監可得嚴懲啊!」
「是啊,如此莽撞,怎麼能伺候好達大人!」
達道總算等來了去內監院的由頭,依著規矩,宮中內監犯了事,須把名字從內監冊上劃掉,永不再用。
內監院管事內監恭恭敬敬遞上冊子,「大人過目!」
達道打開,一目十行。
在內監冊上速速找到了元姓內監。
上面寫著,他本名叫元海。
這些內監一入宮,是沒有名字的。
達道記住了這個名字,他再把小內監的名字划去。
小內監跪下不知求饒了多少次,「求大人饒了小的吧!」
他出內監院時,再轉身看了一眼他,「既是無福做這個差事,就滾來武官院。」
他不想牽連這位小內監,在武官院給他謀了個做院內整理典籍的差事,比在翰林院做粗活計的日子舒坦多了。這樣一來,他就不歸內監院管,而是歸武官院這邊了。
小內監也算是,有失有得吧。
達道在宮中,秘密開始查元海。
出了宮的芒山提著茶罐子去了褚公府,褚槐在宮中文司院,曲姨娘在方元廳門口接過芒山遞來的茶罐子,「有勞五姑爺還差你送這些過來。」
芒山環顧一周,見四下無旁人,這才小聲開口,「姨娘早年是琵琶坊出來的,我們公子有一事,需姨娘幫忙,打聽一個人。」
曲姨娘一愣,覺得有些恍惚,「怎的五姑爺需要我來打聽人,可是琵琶坊的什麼人?」
芒山搖頭,「是橋州琴齋坊的女弟子,姓沈名慕青。」
曲姨娘記住了這個名字,「好,我先打聽著,等有了眉目,我會去達國府的。」
芒山匆匆謝過,再速速騎馬進了宮。
沈慕青。
曲姨娘沒兩日功夫,就把沈慕青的事盤問得底朝天了。
她以娘家府門要探視孕婦為由去了達國府,曲姨娘知自己是內院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只從達國府最偏僻的巷門進去了。
走的那門,是後廚下人採辦進出的門。
浮沉扯著她從後門進她都不肯,「切莫壞了規矩。」
達道也在暮兕齋內,這些事他不想讓浮沉一人扛。
本來他都沒打算讓浮沉知曉,可拗不過浮沉擔憂,還是在暮兕齋見了曲姨娘。
曲姨娘:「五姑爺托我打聽的事,我這裡打聽得差不多了。我在琵琶坊認識一人,是既教琵琶坊的女弟子,也教琴齋坊的女弟子。她說這個沈慕青七歲時餓得皮包骨頭地跪在琴齋坊門口求一口飯吃。天寒地凍的,瞧著可憐,就收了她。後來她好似很愛琴啊箏啊這些樂器,她瞧著有點意思,就教她了。之後九歲時,好像一直有人暗中接濟她,日子比起從前不那麼清苦了。可那個接濟她的人,也沒有要把她接走的意思。這不到了這次選新人進宮,琴齋坊的坊主本來定好了別家的姑娘進宮參選的,之後也不知怎麼了,許是收了銀兩,臨時換了這個沈姑娘進宮參選。」
曲姨娘再道:「我還打聽到,她好像也不姓沈,這沈姓還是九歲有人接濟她之後改了的。」
達道:「那是何姓?」
曲姨娘:「元,九歲前,她叫元慕青。」
元慕青。
達道篤定萬分,看來,果真是和元家有什麼牽扯了。
此女,絕不是什麼簡單人。
元內監,也絕非什麼內監。
這其中,定有蹊蹺。
曲姨娘待了半個時辰就走了。
她剛走沒多久,月兒邁著步子匆匆進來,「姑娘,尹公府傳來話,說在尹莊的人,查到了什麼。」
浮沉和達道互看一眼。
這牛鬼蛇神,我方唱罷,你方登場的全出來了。
浮瀅來達國府時已快天黑了。
浮沉有孕,這些人如今來達府都有了由頭,要送禮啊,要照顧著呀,各個有了能搪塞的話。
旁家府瞧見都納悶呢,怎的這褚家五姑娘何時與姐姐們這般要好了。
達道用過晚飯就進宮了,他要順著元姓往後查,浮沉有浮瀅幫襯著,故而尹莊一眾事務交給浮沉來打理。
這夫妻倆,一個內,一個外。
浮瀅來時,浮沉還沒從梁駱這茬事中走出來,浮瀅與她說話時,她神色就不對勁了。
浮瀅細細瞧著她,關切問道,「你這是最近身子越來越重,所以氣色疲憊?」
浮沉立馬回過神,「許是有些吧,方才說到哪了?」
浮瀅:「我說了這許多,你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索性搬來矮凳,再湊到跟前,「尤姨母在尹莊陳宅上回來的話,說自陛下徹查齊家一事後,這個陳內監一直都不對勁。他跟前有三個伺候的老家臣,瞧著像是從宮中帶來的,自齊家一事眾人皆知要翻案時,這幾個老家臣一直都在暗中換班,尤姨母跟蹤了幾個,據說是一直都蹲在宮門處,有的還在陳輔相府上走動過。想必是動齊家,陳內監那邊許是有先帝的什麼口諭之類的,這才如此緊張的。」
浮沉:「三姐姐,尤姨母可還說了什麼?」
「尤姨母只說陳內監這些日子繃緊神經,連那幾個養子都不見了,連著幾日都在書齋處待著。她倒是進去過幾次,可每次陳內監都在書齋,她也只能做些斟茶小事……」
浮沉一時沒了主意。
她到底是穩不下來思緒,梁駱的事太大了,大得她此刻心神不寧,實在不知如何應對尹莊這邊。
浮沉揉著頭,試圖讓自個冷靜下來,「三姐姐,尹莊一事查的就是陳內監是否持有先帝留下的密旨。現下瞧著這密旨,倒是真有幾分在他手上了。不然他一個已經榮休的老內監,本該安穩度過餘生的,為何要惦記著新帝的皇宮呢?」
浮瀅點頭。
浮沉再道,「與其這樣試,不如分兩處。」
「為何兩處?」
浮沉從床榻起身,斟了一杯茶,再遞給浮瀅,「一處,讓尤姨母冒死夜闖書齋一探究竟。二處,讓侍衛埋伏在尹莊至宮中的那條路上。等翻案一事一旦落定,就是陳內監進宮的日子了。咱們就守著這兩處,看看哪處能撕開口子,撥雲見日。」
浮瀅也覺得與其候著,不如闖一次試試,「五妹妹既是已開口,那我這就去一趟尹莊傳話。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怕有些唐突了。」
「唐突不唐突的,如今也不敢再拖了,」浮沉起身,給浮瀅行了跪禮,「書元的命,多虧了三姐姐幫襯,若是沒有三姐姐,我一人,怕是當真無暇顧及這些。」
浮瀅立馬扶起浮沉,一臉的責怪,「你說你,這都顯懷了,還跪。你跪我,當真是生分了。再者我也沒那麼大肚子能撐船,五妹妹你可別把我想得那麼友好啊。你三姐夫,可是五妹夫屁股後面的跟屁蟲,五妹夫若是出了事,三姐夫和整個尹家都得完蛋。我這可不是幫你,我這是……這是在幫你三姐夫!」
浮瀅說畢,提腳就走了。
浮沉看著風風火火的浮瀅,垂頭無奈笑著,「我這個三姐姐,和從前的性子一模一樣。」
月兒也瞧出來了,「三姐姐自個給自個尋台階下,好好玩。」
浮沉面露柔色,那一刻,她覺得無比輕鬆,「可不是嘛。」
浮瀅第二日早起,讓尹府家臣備了好些運往尹莊的貨,她再上馬車,戴帷帽去了莊子上。
尤黛娥已在尹莊候了多時了。
浮瀅單獨在尹莊上中莊內見了她,「這些事你不必再重複,傳話的人已把什麼都說了。此番我來,是讓尤姨母趁著夜色黑,闖進書齋,尋我們要的東西。」
尤黛娥一愣。
闖進去?
她還當真有些捨不得,與陳內監相處這些日子,她已然也有了細微的親情。孤寡無依的老人,為人又和善,待她很好。
單獨給了她偏房一間,夜裡還可以燃著爐子,門口堆的炭火都是她一人的。
這漂泊許多年,除了征兒和宕老太太,無人再給她這些溫暖了。
還真是如浮沉所說,在這裡,她尋到了一處安靜和相伴之情。
浮瀅瞧出了尤黛娥的心思,她來時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尤姨母,征兒在虎公府過得並不好。他雖為當年走丟沒能抱回去的嫡子,可他到底是在漂泊中長大的,雖識字,但不完全懂四書五經。雖懂禮數,但他的經歷,是高門貴府中所不能容忍的。虎老爺為人苛刻嚴厲,他待征兒很鐵板,做錯了事要體罰。姨母瞧見那孩子身上的傷疤,都拜這位嚴父所賜。虎夫人護子心切,可惜是個病罐子,許多事虎老爺子都不想讓她知道。府中排擠,下人刁難,征兒過得並不如意。相反,還舉步艱難。」
尤黛娥慌了,她一把摁住浮瀅的胳膊,「這高門人家怎會如此,他們苦苦尋了征兒多年,怎會不疼他呢,怎會如此呢?」
浮瀅:「姨母不知內宅事,姨母只知對征兒無畏地付出,卻不知要對他歷練。虎老爺子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征兒卻最反感窮苦人家。連蹲在門口乞討的人都要趕走。虎老爺子看似嚴父,可也是為了他好。他如今嫌棄窮苦,可他忘了根,忘了他的養母。若無養母窮苦乞討,何來今日尋了親父的征兒呢。」
尤黛娥聽不進去,「這也太過殘忍了!」
浮瀅鬆開尤黛娥的手,「尤姨母,我今日所說之事,是想用征兒來換姨母的冒險一試。若此事成了,征兒的困境,自有我來幫襯。」
尤黛娥眼睛閃著光,「娘子但說無妨。」
她到底,還是只對征兒如此。
浮瀅:「尤姨母得空時,在夜裡尋到機會進書齋,幫我尋來一份密旨。」
「密旨?」
浮瀅點頭。
她把自個帶來的紙筆攤開,提筆寫下「達道」「死」這三字,「我知道姨母不識字,姨母把這兩個字記下,只認得這兩個字就好。在書齋那邊你就在那些邊角或者是掛畫背後尋,只要尋到捲起來的密旨中有這兩個字的就好。」
尤黛娥緊張地憋著氣,「那是要偷出來?」
浮瀅搖頭,「不必偷,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就好。」
一聽不用偷,尤黛娥鬆了氣,「好,老奴自會尋到機會。還望娘子看在征兒這孩子可憐的份上,多多幫襯他。」
浮瀅一笑,「我自有分寸。」
梁京宮中,翰林院。
達道的長條桌上擺了高高一堆典籍,這些典籍便是為了堵住他藏在這背後的名冊單子。
這便是曲姨娘從琴齋坊尋來的女弟子名冊。
沈慕青的那一頁,「元」字被划去,上面寫的是「沈」字。
別的名冊單頁中介紹了門第出身以及府門所從何人。
唯獨沈慕青這一頁,寥寥幾筆,像是有意遮掩。
達道注意到,沈慕青這一頁,像是有人把一頁撕下來了,「如此大意地撕了,又留了痕跡,到底是為何呢。她若是姓元,不是元羽的姑娘,便是元內監的姑娘了。元內監自知深宮不易,如果是他女兒,他為何還要送進宮裡來呢。」
芒山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公子,但凡尋常人家,可都想把女兒送進宮享榮華富貴的啊。」
達道搖頭,「此話是沒錯,可那時宮中無人需要姑娘進宮來蹭榮光的。元家當年出事後,元內監是外室生的又淨身了,這才沒什麼牽連。他已在後宮伺候嬪妃多年,如今既是能去慈寧院,必定不是什麼簡單的內監。他知道深宮險惡,又怎會再送女兒進宮涉險?」
芒山歪頭一想,再搖頭。
達道:「這個慕青姑娘,如果是元羽的女兒呢?」
芒山一愣,「元羽好像是有個女兒,是妾室生的。記檔上元家並未受到大牽連,只有元羽一人是獲罪了,其餘流放。按理說,這個女兒也在流放名冊中的。如果沒流放,那就是元內監想法子將她留在梁京了。」
達道覺得芒山說得極為正確,「這個沈慕青,現下是什麼名分?」
芒山:「沈美人。」
「名分很高啊,」達道合上名冊,「這幾日可查到太后身邊伺候的這些人中,有什麼能懷疑的?」
芒山:「那個莊嬤嬤身後倒是沒什麼人,她是太后進宮後分過來的。自跟了太后,身邊的人都因各種緣由沒了。丈夫沒了,孩子也沒了,乾乾淨淨的。剩下的就是最近跟了太后的元內監,此人早年在東、西苑內做活,並非是什麼頭領。這些年和雲殿也沒什麼牽扯,從來都不來往。太后隱忍多年搬到慈寧院後就用了他,這倒是讓人懷疑了,既是從不來往,為何要讓他來做慈寧院的大內監呢?」
芒山又警醒道,「對了公子,還有重要線索,暗門那邊尋人奴處打聽來的消息,這幾年,這位元內監一直都在打聽一位姑娘,年紀約莫是十五六歲,說是花了許多銀兩,不惜任何代價地在各種查找。」
達道皺眉,「尋姑娘?」
芒山點頭:「是,據說是這些年都在四處尋,可卻只圍著梁京周邊找,並未出梁京。且元內監還放了話,不可傷害,不可捆綁遭罪,只尋人。他還換了名頭,此事做得密不透風。就暗門處尋人奴知道。公子也是知道的,暗門的人,哪個不知道宮裡這些人。」
達道若有所思,他覺得眼前的濃霧,當真是要散開了,「如此,那就好辦了。既然梁京尋了幾年都尋不到,那必定在宮中了。芒山,此事交給你。這宮中的邊邊角角,可得給我好好查。」
芒山幹勁十足地退下。
宮中查人,說難也不難。
怎麼說他這打聽消息的能力可是沒有絲毫減退。
芒山提腳,去了內院做閒事的宮人初,此處這些人,常年在這做閒活。有年長者,也有年幼者。新朝更迭,唯獨這裡,好像一直都是過去的老者,絲毫沒有改變。
芒山蹲在紅牆角處,看著他們悠悠地捶衣裳、換洗衣物。
要查人,就從這開始。
芒山用了三日四處打聽,總算是尋到了一些消息。
他速速出宮回府到了暮兕齋,「雖說不知是什麼人什么女子,可卑職打聽到,這宮中每年都會有十幾次放宮人外出做採辦的日子。這些做採辦的人出宮,逗留三日。有的負責在梁京水貨中尋好物,有的負責在各巷子內採辦胭脂水粉。這些做採辦的人,都是以各宮各嬪妃為主出宮的。太后還是雲宸妃時,據說這十幾次都會派人外出採辦。而每次派的人,都是一個姑娘,因這姑娘是個跛腳,腿不方便,故而他們都略知一二。」
「跛腳?」
浮沉覺得好熟悉,她在一旁努力地回想。
達道覺得詭異之處就在這,「你隨便打聽就知道的消息,為何元內監一直派人打聽幾年,卻不知從宮中這些人口中問起?」
芒山撓頭一笑,「這哪是卑職隨便打聽來的,這是卑職用這三日,給他們幫襯著做了三日的捶衣團、捶牛氈子、捶重粒子換來的。」
芒山委屈巴巴地攤開手。
好傢夥,這手掌都磨出了血。
達道一瞧,一臉的心疼,「當真是苦了你了,趕緊讓月兒給你上豐鄉最好的藥,這手怎麼都不能壞了。免得日後我踢你時,心存善念不敢踢。」
「公子!」
芒山竟還撒嬌上了。
達道看向浮沉,「這樣說來,咱們能探來,這是芒山換著去交心了。元內監自不會和這些人交心,故而他只知直板板地去尋人,卻沒有芒山聰明用上此招……」
「我想起來這個跛腳的姑娘是誰了!」
達道的話被浮沉激動地打斷了,「書元哥哥,這個姑娘正是和尤氏當年聯絡的那個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姑娘啊,我想起來了,她就是跛著腳的。她在土鋇巷子賣什麼粽糕,她是太后的人。尤氏在褚公府折騰的那些日子,就是這個姑娘一直宮內外傳話的。後來尤氏一死,我還派了之青和月兒跟蹤過她,但並未跟蹤過什麼出來。再後來,土鋇巷子那再也沒見過這位姑娘了。」
達道立馬坐直了身子,「竟有這樣一番牽扯,可我不懂,他們都是為太后所用的人。這姑娘負責宮內外的傳話,元內監看似這些年在苑內無事可做,可暗中都是太后的心腹啊。如果她就是他要找的人,為何他不知這個姑娘的存在,還要這番大費周折地去尋?」
浮沉看一眼達道,眼神篤定,「宮中心腹,要麼善待有加換來的死心塌地。要麼威脅利用,握有籌碼,要你不敢不為我所用得死心塌地。莊嬤嬤一家子人,怎會平白無故地都死了。至於元內監,他又怎會躲著太后四處查這姑娘,明明就在跟前,卻從無見過。書元哥哥,太后做事是走什麼路,元內監和莊嬤嬤就是怎麼為太后所用的。」
浮沉此番話一出,達道瞬間明了,「小浮沉一言點醒夢中人,現下所有的,都對上號了。這位太后走的這步棋,當真是太穩了。太后手握元內監的籌碼,元內監又怎不敢不為他所用呢。」
達道起身,撫了浮沉的肩膀,「娘子安心養胎。」
芒山跟著達道身後出來,「公子吩咐吧,要做什麼。」
達道抬頭看一眼四方的天,眼神中再也沒了擔憂,好似所有的一切都豁然開朗了,「順藤摸瓜,繼續查。既是有這麼個人,我就不信查不到。」
芒山再問,「如果已經死了呢?」
達道:「死了豈不是更好了,籌碼都沒了,死了更好。」
芒山繼續上路,朝最繁華熱鬧的土鋇巷子奔去。
太和殿。
卿查院不負眾望,齊家一事,水落石出。
這些卷宗、記檔全都擺在梁駱眼前,他的眼皮連跳了幾天。嬪妃已入住後宮多日,可是這位皇帝卻未曾踏進後宮一步。
內務院的接連上了好幾次牌子,都被飛羨擋在太和殿門外了。
他已經在太和殿兩三日了,眼神疲憊,就連挪一步都覺得要用盡全身力氣。
當好一個帝王,當真是十分艱難。
梁駱挪幾下肩,酸疼得不行。
郭內監在一旁看見,他心疼他,「陛下還是要注意龍體,不如老奴還是傳喚個美人或者婕妤進來給您揉幾下也好啊?」
梁駱閉著眼睛,沒搭話。
郭內監再不敢開口了。
齊家的事,算是徹底查清楚了。
被先帝封鎖在卿查院,堆滿厚厚塵土的箱盒被重新打開,再一一對照入冊。如今這些,全都明朗了。
原來當初先帝之所以快刀斬亂麻處置了齊家,並非什麼輕冤重判,或者是草草了結人命。
而是整個齊家,從齊雲之父齊蕭開始,就已經有了通敵叛國之罪。
齊蕭為梁國功臣,先先帝待整個齊家都是給足了榮光。
可惜這個榮光背後,全是齊蕭以手握周邊三國來往之密函,且他這些年敵國通吃,敵國人人敬仰他為榮,旁敲側擊地要挾先先帝給足齊家顏面和風光。
邊關的風吹不到梁京。
邊關的事也吹不到梁京。
百姓只知齊家功勞,不知這些背後齷齪事。
當年梁國尚且是新國,先先帝疏忽了一家獨大的功勞。
舉目望去,齊家已經霸占整個朝綱。
他不敢不從齊家,把齊家上下所有男丁奉為梁京一等貴公君,女眷皆為一等護國夫人。
且為怕被算計,又借著各種宴會,牽連整個朝中百官多多少少與齊家有所牽扯,且受了齊家賄賂。
梁駱現在看著這些卷宗,那些以前擺在明面上的齊家事,和通敵叛國比起來,當真是不值得一提。
先先帝有心無力,他把這些身後事全給了梁先帝。
梁先帝早就盯上了齊家,他登基勢必不會再讓齊家禍亂朝綱。
這一步步盤算,再穩定新朝綱,他的父皇一步步為百姓、為梁國、為不動朝中官員,他秘密把齊家全推給了戚家。
這才讓整個梁國安穩了。
他的父皇為穩固整個梁國,讓戚家人背負了他的所有盤算。
也留下他母妃,為穩新登基的地位。
以前梁駱聽過宮人私下議論齊家,那時候他不懂這些。
如今身在帝王位子上,看著他父皇一步步走來的路,梁駱已然是感同身受了。
在其位謀其政。
帝王不易,權衡利弊,為的便是穩固朝綱和百姓。可這個利弊中,又分天下和私人。誰的心都不是鐵石做的,他的父皇,定是也幾番掙扎,無數個夜晚難熬,才一步步走過來的吧。
梁駱還在想下一步,太和殿門外尹柄求見。
尹柄進來,下跪行了禮,「陛下,卷宗和所有的記檔都在此處了,眼下一步怎麼走,卿查院那邊的人,還在等陛下定奪。畢竟此事,當年在先帝手上是不公開的。」
梁駱收起疲憊神色,「尹大人,齊家一案是公開查證的,卿查院的諸位大人都說有功者,此事不可再含糊不清。既是已經查出,就要把父皇當年藏起來的真相讓天下人都知曉。」
尹柄覺得不妥,「先帝當年不敢公布,怕的就是此事會動搖國本啊。」
「不怕。」
他說這兩個字時,眼睛裡沒有絲毫退縮,全然不像十幾歲的年紀。
梁駱幾步從石台處走下來,「舊事只有在舊時才會動搖國本,現下已過一朝,絕無可能。」
「是。」
梁駱讓郭內監和飛羨把卷宗全都收回放入箱盒,又派了幾個小內監把箱盒抬去了慈寧院。
齊雲見梁駱來了,她挪步到院內候著他。
「母后。」
齊雲等了多年,總算等到了這一日,「駱兒來了。」
到了中殿內廳,小內監把箱盒放下,再退到門外。
殿門從外合上,接著十幾名侍衛從中殿門外進來,悄悄把殿外圍起來。
元內監見情況不妙想進去告知,被一侍衛攔在院內。
殿內,齊雲等著梁駱開口。
梁駱坐在她對面,盯著她的眼角看了許久。
他回神,指指箱盒,「母后,這裡全是當年齊家案的卷宗和記檔,以及當時如何處置的此事案卷,都在此處了。」
齊雲不想看這些,「你就告訴母妃,這冤案,如何翻,怎麼翻。再有這冤案,怎麼為齊家正名,讓齊家百十口人進祠堂,受後人為他們祈福、懺悔!」
梁駱再看向齊雲,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母后,齊家一事並非什麼冤案,而是罪案輕判。」
「什麼?」
齊雲不敢相信自個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