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梁駱,你到底是誰
2024-04-29 21:01:02
作者: 涼子姑娘
浮沉坐在那,眼睛從未離開過浮蘭。
她真的發光發亮。
什麼都懂,什麼都會,她自個都懷著身子,可她的氣色,瞧著比她都要好。梁愫亞小心,她也小心,可浮蘭能走能跳,氣色真的很好。
看著浮蘭在女醫官這裡找到了榮光和她自己的路,浮沉打心眼裡歡喜。
前些日子她見浮蘭,她還說起過容公府的嫂子謝伊行,「現下我在備醫官考試的事,瑾瑜(容公子小字)常帶我去宮裡太醫院跟著學宮中藥理這些,婆母和公爹都很放心的。梁京設了女醫官,對我對容公府都是好事。我顧不上內宅那些事,謝嫂嫂我自然也顧不上了。她還是和從前一樣愛折騰,一直盯著我的肚子。那些過去的事我也懶得與她計較,我只做好自個的分內事,等以後若有機會,得了新的府邸,再說往後的路。」
浮蘭以前的陰霾和苦楚,都煙消雲散了,浮沉看到的浮蘭是發著光往前走的浮蘭。
她與容亦錚在太醫院,以後必定是一個負責男醫,一個負責女醫,互相幫襯,共同在宮中扶持。
浮蘭從內宅走出來了。
謝伊行她也顧不上了,以前的事,她也不會去計較。
浮蘭說起過去,心裡還惦記著一個事,「我為梁京外女,來到梁京所得的一切都是外祖母和五妹妹所賜。我阿娘,我心裡一直記掛著,若有機會,我想給阿娘在梁京道觀供奉海燈,也算她沒白來一趟。」
浮沉撫著她的肩,「蘭姐姐在梁京的一切,全都是你自己聰慧得體所得。我與外祖母,不過是蘭姐姐牽線搭了橋。這人走到橋上,一步邁過還是兩步邁過,都是造化。蘭姐姐值得如今的所有,定會是梁京醫術最高的女醫官。」
浮沉端著茶,看看浮蘭,再想想這些話,她心裡油然而生的自豪。
鶯太妃見她無心瞧她,故意開口提到浮蘭,「褚娘子與蘭娘子交情頗深,自坐到此處,眼神從未離開過她。」
浮沉立馬收回眼神,她覺得自個好失禮,「臣婦實在是失禮,只怪蘭姐姐講得太仔細,臣婦不由得就瞧她了。」
鶯太妃也盯著浮蘭一眼地羨慕,「蘭娘子是個有本事的,這醫考一過,她可是梁元國第一女醫官,容公子掌管太醫院,此二人當真是珠聯璧合,羨煞旁人。」
她說這話時,除了羨慕,還有無奈。
浮沉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失落和不甘心啊。
是啊。
抬頭望去,這太妃院無盡奢華,孔雀石雕立了三對放在紅牆下,就連那鵝卵石都是從南州運來的。奢華無比,也落寞無比。
這四方的天中住著的,是先帝的嬪妃。
先帝在時,她們為嬪為妃,曾侍寢過,也曾獨守過。
先帝駕崩,這些人依舊得熬著。
鶯太妃有皇子也有公主,好歹還算自由,可在律令規定的時辰走動。若是以後梁玄立了國功,還可冊封為親王,得封地,帶母妃去封地。
可別的無子無女的嬪妃,只能守在此處,了此殘生。
眼睛睜開如此,眼睛閉上亦是如此。
鶯太妃看著浮蘭,許是也想起了她的曾經吧。若她沒被困在此處,或許她也在內宅有閨友、會算帳,與自個官人鬥鬥嘴,再坐著馬車去莊子玩。
浮沉沒提這些,「不知臣婦,能稱您鶯姨母嗎?」
鶯姨母?
她的眸子一閃。
浮沉解釋,「鶯姨母與晚輩的母親情義長遠。」
她一笑,「在這深宮多年,許久未曾有人稱呼我親稱了,褚娘子啊,我與娘子,就當是拉家常了。」
浮沉也留意到,鶯太妃把自稱改為「我」了。
她看了一眼太妃院,再把話扯回來,「姨母常年在宮內,我知道姨母與母親之間的事甚少,有些是從外祖母那無意間提起的小事上聽來的,有些是旁人說起的。」
浮沉故意再道,「這幾日,晚輩又斷斷續續拼湊了不少過去的舊事,以前覺得姨母和母親是閨友,後來從別處聽來的,好似太后與您還有母親,也是閨友?」
浮沉索性說了個明白。
鶯太妃示意宮女把廊下四周掛的捲簾放下,「起風了,褚娘子可不敢凍著,快些放下捲簾,再抱幾盞暖爐來。」
宮女速速放下捲簾,小跑去拿暖爐。
捲簾放下,與外頭算是隔了一處屏障。
鶯太妃把水銚子推給浮沉,「浮沉吶,你這樣問,倒是問起了許多舊事。只是這舊事實在太多,我也不知與你從何說起。不如,你給個苗頭,我想想是否還記得。」
浮沉沉思片刻,她挪了矮凳,湊近到跟前,「這些日子晚輩聽了許多事,也看了許多事。晚輩第一件不明的事,是那日晚輩去慈寧院,在太后寢殿瞧見太后供奉著我母親的牌位……」
浮沉還沒說完,鶯太妃顯然已經不對勁了。
她慌忙起身,又坐下,她的手摁住浮沉的胳膊,眼睛瞪大,「太后供奉著柒柒的牌位?」
浮沉以為她知道呢。
鶯太妃深覺不妙啊。
齊雲供奉著戚柒的牌位,她像是打通任督二脈一般地瞬間清醒了。
這許多年,她一直記得當年那些事。
戚柒與齊雲一起懷孕兩次,這兩次她全都懷疑過齊雲的動機,她一直派人查過,跟蹤過,可惜齊雲做事太過謹慎了。
那個元內監她何嘗沒有好好待他過,可即便她給得再多,都從他那套不出話。
她一直都懷疑的一件事,便是當初為何兩個人如此陰差陽錯呢。
戚柒生下浮沉,她生了死胎。
齊雲生下六皇子,戚柒又是一屍兩命。
怎會如此蹊蹺。
鶯太妃心中疑慮太多,可她也膽戰心驚不敢多想。她看著梁駱長大,看著齊雲看似將他推遠,卻將他教得最是穩重。
她懷疑過自己大膽的猜測,可她只敢在心底猜。畢竟,這事真的太大了。
這些年,她一直看不透齊雲,總覺得她缺一個動機。
看似避世,可卻把梁駱培養成自己的眼睛。
看似遠離後宮,可她卻是最了解整個後宮的人。
今日聽浮沉說完這句話,她一皺眉,恍惚間好似曾經想不明白的地方,猛就打通了。
此刻,她心底那個大膽的猜測,越來越清楚了。
「鶯姨母?」
她恍惚回神,故作平靜的再坐回矮凳,「太后在慈寧院供奉牌位這事,我從未聽說過,不知太后是何意。浮沉,你可看出了什麼?」
浮沉繼續方才的話,「供奉牌位是晚輩疑惑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晚輩從別處得知,當今陛下的生辰日,與晚輩母親難產日在同一天。且母親懷我時,懷弟弟時,都與太后是同一日。」
鶯太妃一緊張,微微發虛汗。
浮沉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第三件不明的,是太后好似有意針對晚輩,也不知是為何。晚輩每次進宮,太后不管是當初的雲宸妃年娘娘還是如今的太后,都極為看重晚輩。」
浮沉再道,「晚輩一直想不明白,深居後宮的太后,為何這般要與晚輩有牽扯。」
她再湊近些,小聲道,「再有,晚輩早年沒出閣時,在褚公府中的那位已經服罪而死的尤外室也是宮中娘子的一顆棋子。以前晚輩尚且不知,一直覺得是這位外室貪圖正娘子名分,貪心太多,這才害得母親難產而死。後來才知道,她不過是一顆棋子。以前猜不出她為誰所用,今日領教了太后的招數,倒是徹底明朗了。」
天哪。
鶯太妃當真是佩服浮沉了。
她雖為戚娘子所生,可她冷靜、絲毫不亂的思路,全然與戚柒不像。
戚柒心思單純,心裡想什麼,嘴上便說了。
可眼前的浮沉卻不同,這些事她一一列舉,言語間不慌不忙,把過去的疑慮與新發現的疑慮全都說出,思路明了,記憶更是清晰,什麼都記得。
以前她還覺得浮沉什麼都不知道,此刻她都佩服她,到底是如何強大的一顆心,能頂著這諸多複雜的事,心裡有掛念,又能安穩在達國府過好自己的日子。
她什麼都知道。
什麼都猜到了。
只是沒到關鍵時候,她絕不會說出來。
鶯太妃很清楚,浮沉此番能說出這些事,心裡的盤算也早就打好了。她知道,這下一步在何處。
心裡篤定,所以才不慌亂的吧。
但她也很欣慰浮沉能信她。
鶯太妃盯著浮沉看了許久,再開口,「你說的這些,我也全都知道。」
浮沉壓根就沒指望鶯太妃能說什麼,畢竟,她為太妃,齊雲為太后。在這深宮中,她又何嘗不是縮在她身後一步步熬過來的。
齊雲位在太后,今日她能到太妃院來,又怎能不敢保證不是齊雲故意放她來的呢。
畢竟,是齊雲指引她走上這條路的。
浮沉一笑,「這便是晚輩不明白的地方。」
鶯太妃:「在這深宮中,我有諸多難處,即便我也有所懷疑,可我什麼都不敢查,也不敢問。不知浮沉,可懂我的難處?」
浮沉起身,再跪下,「晚輩懂。」
鶯太妃想攙扶她起來。
浮沉又磕了三個頭,「鶯姨母,今日浮沉來,不求從您這得到什麼,只是這些事憋悶在心裡,無處可說,晚輩怕憋壞了。鶯姨母一定也喜歡晚輩的吧,您與母親那樣好,一路走來,若母親還活著,與您也是無話不談的吧。」
這些話,說得她心裡好一番難過。
浮沉:「晚輩自有孕來,每一陣胎動,都能想起母親,想起她難產時的無助,想起襁褓中的弟弟慘死的樣子。晚輩從未見過這些畫面,可他們反反覆覆在晚輩腦中出現。鶯姨母,母親應該是痛的吧?」
鶯太妃紅著眼眶,她攙扶起浮沉,「你母親,心思單純,說話也不怎麼想。她心善,也信太后。當年齊夫人當著我與柒柒的面跳下護城河時,我心裡就有了戒心,總覺得雲兒,不似從前了。許是我與她在宮中,知道她太過冷靜的異常。可柒柒覺得她沒救下齊夫人是對雲兒的虧欠,我勸她很多次,她說若是雲兒埋怨,她都認了。後來,雲兒待我們都好,這份疑心也消了。可我至今覺得,她或許,當真是過不去那道坎。」
浮沉:「齊夫人?」
鶯太妃點頭,「當時齊夫人從宮門出來時,剛巧是我帶著柒柒進宮見雲兒的時候。齊夫人見是我們,走到我們跟前,我還沒開口,她幾步就跳下護城河了。當真是太快了,快得我與柒柒根本無暇反應啊。不是我們不救,是我們回過神時,齊夫人已經……」
鶯太妃欲言又止,她知道浮沉已經懂了。
浮沉心裡的疑慮,越發地深了,「如此說來,太后應該恨極了母親。」
她再跪下,「鶯姨母,您在後宮有諸多事都不敢言,眼下如此,以前更是如此。浮沉一直都記得,母親懷弟弟快臨盆時,是您把之青送到了褚公府。若是沒有您當初可憐,浮沉的身邊,不知又是什麼豺狼呢。說不定被尤外室的人害死,也不可知。」
鶯太妃皺眉,「原來你早就知道,之青是我送去褚公府的。」
浮沉坦然一笑,連連點頭,「自是知道,鶯姨母的細微處,便是這份難得的憐惜。」
鶯太妃再扶起浮沉,想再多言幾句,可還是憋回去了。
她到底是後宮人,再多的話,自是不敢再言語。
簾外好像是散了場,女眷們都沒走,挨個留下再讓浮蘭單獨一一診脈。
鶯太妃掀起捲簾瞧了一眼。
浮沉從矮凳處起身,「今日與姨母能說些這話,心裡已然安分了不少。待晚輩誕下這孩子,再來給姨母請安。」
浮沉行了禮往廊下挪。
宮女上前,從桌子底下遞給她一對錦囊。
鶯太妃思慮了許久,喊住浮沉,「你難得進宮來,這一對錦囊,你得替肚子裡的孩子收下。」
浮沉接過,拿在手裡細瞧。「這上面繡著的,可是雲錦花?」
鶯太妃:「是你母親繡的,她最愛雲錦花了,衣裳角上啊,錦囊上啊,每次都是拿藍絲線繡的。這藍絲線繡的雲錦花,是你母親的獨繡,只有她會。粉絲線的雲錦花,是我照著她的繡樣走線的,可惜,我手笨,照著繡都模仿不來分毫。」
浮沉好像記得這雲錦花,「陛下以前在達國府時,送過晚輩雲牙刻長笛,上面雕著雲錦花。」
「哦?」
鶯太妃故作不知,她走到跟前,把錦囊綁在浮沉的衣裙繡帶處,「帶著它回府,往後無牽無掛,平安生產。」
浮沉咧嘴一笑,「謝姨母惦念。」
浮沉挪步到了浮蘭跟前坐下,歪著頭看她診脈。
鶯太妃站在廊下,遠遠盯著她,感嘆道,「她與柒柒,看似像,卻不像。她到底是一個人在褚公府長大的,前有父親後有外室,再有姐姐們排擠。這顆心啊,早就歷練得什麼都不怕了。其實看著她,我就在想,人這一生過得順遂到底是錯還是對了。」
她回神,再回到屋內,「陛下此刻在何處?」
小宮女:「尚書院內。」
「尚書院……」
那便好。
尚書院回太和殿,剛好要經過太妃院。
鶯太妃估摸著浮沉出院的時辰,「錦囊已綁,若一切真如我猜的那樣,想必太后為走這一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若當真如此,這錦囊,或許能解了褚娘子心底所有的疑惑吧。」
梁駱在宮中也沒閒著。
梁京沒出閣的姑娘們這幾日挨個在中上殿露了面,由齊雲旁監,內務院的幾位大人記檔、劃名、賜牌後,再帶到中上殿,由梁駱一一審視,是否可留在後宮為嬪妃。
梁駱誰都顧不上,就等著齊雲說起過的姑娘。
他知道,此女是母后安插到他跟前的,與其扭扭捏捏地拒絕安排,不如迎面而上,將她安插在枕邊。
他倒要看看,他的這位母后,到底在藏著什麼。
他一直留意著齊雲的反應,直到那位身穿藍絹繡竹花底紋短褙子的姑娘出來時,齊雲明顯眼神和從前不同了,欣喜地看向他。
梁駱注意到,這個姑娘,並非什麼達官貴府的女子。
依著選人慣例,達官占一半,貴府占少數,其餘十餘姑娘的名額,需在梁京乾淨門戶的平民家中挑選,為的便是求一個君、臣、民為一等。
達官貴府姑娘們出來時,肩處都帶著白絹布。
這位姑娘出來時,肩處什麼都沒帶,既為平民。
她穿一雙翹頭藍鞋,端莊上前行了禮,「民女為琴齋坊選女沈慕青,今年滿十五。」
梁駱:「為何二字?」
沈慕青:「垂垂慕何橋,奈上何為青。」
梁駱裝作饒有興致地看向她,「既是琴齋坊女弟子,可會彈什麼?」
沈慕青:「自會琴、箏、鼓、笛、篌。」
「懂得倒是很多,」他看向齊雲,「不知母后可知,這琴坊女弟子進宮,是為宮中教坊合適,還是為後宮何合適?」
齊雲等的就是這句話,「陛下若是喜歡,心裡高興,為後宮自為合適些。哀家瞧著這孩子長得清秀可人,這文才學詩的姑娘多了,她倒是可為陛下再添一趣。」
梁駱確信,齊雲塞的人,就是面前的這位沈慕青,「好,那兒臣就留在後宮,封夫人為沈美人。」
齊雲大喜,美人可是夫人晉升二等名,當真是看得起。
梁京宮中嬪御的名號準則為,初入宮時,女子的名號有:侍御、紅霞帔。
再進一步,封君,封夫人。
夫人以後,再進便是才人、美人、婕妤,然後進為昭儀、昭容、修媛、修儀、修容、充 媛、婉容、婉儀、順容、貴儀等。
再進為妃一級:宸妃、淑妃、德妃、賢妃、貴妃。
梁駱為怕沈慕青太過突兀,又選了好幾個內閣和貴府的姑娘們,封為才人、婕妤等。
齊雲掐指一算,此番選新,進的姑娘都是想攀附新帝的新開府門,約莫有十五人。
梁駱好似有意不再牽扯達國府和褚公府這幾家,還有白家、尹家送進宮的幾位姑娘他都沒選。
齊雲此刻也顧不得去猜他到底是何意思了,她張羅著後宮女人的安置,特意把沈慕青的寢殿劃在挨著太和殿最近的上呈殿,「其餘的元內監你看著隨意安置便好,這個慕青,當真如你所說,確實是最拔尖出挑的。她識字,還長得很是大家閨秀的模樣。這些年隱姓埋名,怕也是不好過吧。」
元內監:「是,但她受得這些苦也值得了,太后您看得起她,給了她這份榮光,您放心,慕青這可顆棋子,是奴才一直接濟著長大的,將她也保護得極好,定不會辜負太后您的心思。」
齊雲又謹慎問一句,「她不知她是元家的孩子吧,也不知她父親是元羽將軍吧?」
元內監:「絕對不知這些。」
「好,」齊雲心滿意足,「今日哀家高興,你辦成了一樁大事,說吧,想要什麼。」
她又提醒他一句,「別說要見什麼人,你心中惦念的人,等到了時候,哀家自會讓你見。」
元內監跪下連連叩頭,「有太后您這話就夠了,奴才知道太后心善,可憐奴才的姑娘不易,定會待她好的。」
齊雲挑眉,飲下一口茶,「哀家自是個心善人,待她一直都很好。」
沈慕青安置在上呈院的上呈殿,與她住在同一寢殿內的,還有內閣大學士林忠的姑娘。
梁駱故意再安插進去一女子,為的就是借著這些後宮爭風吃醋的事,去試探試探這位沈慕青。
這後宮事宜忙完,他又連著在尚書殿見了尹柄和卿查院的幾位大人。
卿查院的幾位大人跪在尚書殿,「陛下,此舊案實在匪夷所思啊。」
梁駱指指尹柄,「尹大人,你且說說,都查到了什麼。」
尹柄把卷宗遞上,「陛下,眼下查到了一半微臣才發現,先帝當年有意隱瞞齊家案子,並非是齊家錯冤,而是此事牽連甚廣,當年若是真的徹查,怕是要動搖國本啊!」
梁駱一皺眉,深覺不妙。
他顫著手,都不敢去打開那捲宗。
尹柄:「這卷宗以及當年的細節,全都指向齊家。當年齊家不僅跋扈,更是夥同全朝廷官員貪污受賄,且一直在齊府舉辦各自宴席,即便清廉小官,一旦進了齊家,都會被齊家人繞到那個大網中後悔晚矣。先帝當年之所以各種隱瞞把這些事暗中解決,怕的就是一旦牽扯出各文武官員,整個朝廷都無人可用,這才讓戚家三位將軍動了手。」
原來,這事竟如此大。
梁駱覺得身心都疲憊了,他的母后口口聲聲為齊家喊冤,如今真相馬上揭曉,他此刻也慌了,「這案子別的細節呢?」
尹柄:「卿查院的諸位大人還在對卷宗呢,再有五日,水落石出。」
「好,」他疲憊坐下,「既是如此,就辛苦諸位大人回院再細細盤查,不可漏掉一個細節。朕,一定要這背後的真相,不管是什麼,朕都得要它。」
「是!」
眾官退下後,梁駱沒了精神。
他癱坐在龍椅上,盯著那扇紅門疲憊地笑著。
真的累。
他不懂。
明明這麼累,為何他的哥哥們要拼死坐上這位子。
他起身,雙腳無力地拖著往前挪,飛羨跟在身後。
梁駱走出尚書殿,站在院內瞧了許久,從圓門拐出去,再到長街處。
紅牆屋檐。
四方方的天。
他看膩了,這條長街也走膩了。
在拐角處,他瞧見也在悠悠走著的浮沉。
看到浮沉的那刻,他臉上的疲憊瞬間消散了,「浮沉嫂嫂。」
浮沉一愣神,趕忙下跪行禮,「達國府褚浮沉參加陛下。」
梁駱半蹲著身子攙扶起她,「嫂嫂今日進宮是太妃院邀見?」
浮沉拘著禮:「是。」
梁駱看重浮沉與他如此禮數的樣子,心裡一陣難受。
都說孤家寡人,現在看來,還真是諷刺,「嫂嫂不必拘禮,朕與嫂嫂,這些禮數都是虛的。」
「陛下,這裡是宮中,浮沉不敢造次。」
他無奈看了浮沉一眼。
這一眼,他瞧見浮沉掛在衣裙帶上的錦囊了,那錦囊上,繡著他熟悉的雲錦花。
他一愣,「母后的錦囊,怎會在嫂嫂這?」
浮沉趕忙取下,雙手捧上,「這是太后的?」
梁駱點頭,「是,是母后的,這是她繡的雲錦花。母后說她沒進宮前,是閨友中繡雲錦花最好的了。這雲錦花是她用藍絲線獨繡的,母后沒出閣前不僅愛繡這些,還特別喜好尋奇石。什麼黃熒石啊,藍熒石啊,都是她尋來的。她去過燕州的奇石山……」
浮沉懵了。
梁駱所說的,難道不是她的母親?
她大為失色地看著他。
他。
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