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鶯太妃
2024-04-29 21:01:00
作者: 涼子姑娘
新帝選嬪妃的日子就在今日。
雪停了,達國府門口有下人在掃雪,也有幾個踩在高梯上翻屋檐上的瓦片,有幾隻野貓兒趴在房檐處貓著身窺探著。
下人見貓,趕忙下了高梯,把厚墊子和放在後廚的貓食都端了上來,悄悄放在一處。
浮沉聽到房頂有貓,眼巴巴地也想上去玩,「可給凍壞沒有?」
「您放心,都好著呢。」
浮沉依舊眼巴巴地盯著。
梁愫亞進了宮,榴奮老宅那邊傳來話,說老太太近日身子不適,恐是染了風寒。
達麟到大宅處和大哥達麒商議,兩日前啟程,去了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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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愫亞和浮沉好似都心知肚明,這新帝一大選,老太太就染了風寒,怕是也太過湊巧了些。
這二人走後,玉簪倒是常來達國府,這幾日都是早起來,入夜時回去。
達道白日裡在宮中,玉簪一來,浮沉也沒覺得悶得慌了。
浮沉和之青正說著話,玉簪提著滿滿一飯屜從橋州早市買來的各類糕點和蒸肉果子進來了,「嫂嫂,這些可都是你愛吃的,大哥說你最愛吃這些了。」
浮沉雖饞,但還是擺手讓之青拿去前院,「我是愛吃,可我眼下什麼都不敢亂吃了。」
玉簪脫了鞋,和浮沉窩在暖榻上暖著腳。
雖是停了雪,可消雪卻是最冷的,達道早起走時讓人在鏤窗前堵了厚氈子,即便外頭冷風四起,可浮沉這卻是暖和得很,絲毫察覺不到冷氣襲來。
浮沉把玉簪的腳小心摁在自己腳下,「祖母許是入了冬感染了風寒,應該無大事。」
玉簪小聲道,「自母親和祖母去了榴奮,我在大宅可算是安穩了。」
浮沉問道:「玉簪今年多大了?」
玉簪掰著指頭想了想,「桃李之年差一年,十九歲。」
浮沉心裡一嘀咕,這比當初恨嫁的浮漪只小一歲。
浮漪當初為著孟瑺拖到了二十歲才出閣,浮瀅都急得顧不上孟瑺好壞,與她一起想法子讓褚槐答應了這門親事的。如今玉簪也十九歲了,她的親事,當真是拖不得了。
看著玉簪,浮沉想起浮漪了。
雖說褚槐懦弱,可他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至少給這些姑娘們尋夫家的本事還算稱職的,不管是姑娘們自個想法子尋的,還是別的,他也算是諸多不負責任的父親中還算稱職的。
姻親嫁娶一事,也算處理得很好了。
比起玉簪,她和姐姐們,當真是幸福的。
玉簪可是林氏所生的嫡女啊,尚且在大宅要靠裝傻才能明哲保身的不被母親用姻親算計了,這梁京,想想都讓人後怕。
浮沉回過神,「玉簪可不能再拖了,得尋門親事,從大宅出來。」
玉簪聽浮沉這些說,無奈笑笑,「嫂嫂,我這輩子只想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浮沉歪頭一笑,「這枕頭旁邊入了夜躺一個人,雖說沒什麼用處吧,但他可以在你夢魘時抱住你。可以在你翻身落了被時給你蓋被子。冷了暖腳,熱了給你扇風。我倒是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玉簪也歪頭,一臉羨慕地看著浮沉,「大哥待嫂嫂,可是天好地好的,我這輩子,怕是沒這個福氣了。」
浮沉很認真地拍拍玉簪,「若是嫂嫂給你尋一門親事,你可願嫁?」
玉簪沉思一想,再點頭,「我信嫂嫂,我願意。」
浮沉也跟著一笑。
她要好好思慮,給這前半生遭遇坎坷的玉簪尋一門好親事了。
過了晌午,玉簪在院內和之青晾曬乾花瓣時,梁愫亞邁著急匆匆的步子從暮兕齋小跑進來,「榴奮那邊馬奴傳了話,說是老太太病疾了!」
「啊!」
浮沉在屋內都聽到了,速速挪腳出去,「祖母是什麼病?」
梁愫亞急得話都說不全了,「沒說啊,只說……說是讓玉簪去老宅一趟。」
「玉簪?」
浮沉眼珠子一轉,「可有沒有說讓梁京的郎中去榴奮,或是帶著梁京的藥去老宅,或者是有沒有讓我尋豐鄉那邊的人過去?」
梁愫亞搖頭,「只說讓玉簪趕過去。」
玉簪慌了神。
浮沉察覺到了異樣,「祖母病疾,為何要讓馬奴傳話尋玉簪去老宅,玉簪是會診脈還是懂藥理要她去老宅。我估摸著,怕是祖母這葫蘆里,又變著法地不知在打什麼主意呢。」
梁愫亞一愣,「說起來,母親病疾,確實是不該傳玉簪去的啊。」
浮沉這樣一說,玉簪立馬就急了,「難不成祖母在老宅給我尋了一門親事?要把我這個禍害從大宅處理出去,這才裝病的?」
這話浮沉猜到了,但她沒敢說,「你先別急,如果真是這樣,你也還得去老宅子的。不然人家會說你不顧祖母病疾,這事傳出去也不好。」
「可若是母親和祖母合起火來要把我這個累贅以姻親的方式賣掉呢?」
浮沉懵了神。
玉簪慌了,她眼圈泛紅,一時也沒了主意。
她很聰明,也很懂事,「嬸嬸,我先回大宅了,回去我再想別的法子。」
玉簪懂事的都不想這些事麻煩已經有了身孕的浮沉。
浮沉看在眼裡,也為她難過。
她喊住玉簪,「玉簪妹妹留步。」
浮沉再招手讓之青上前,「妹妹若是不得不去,就帶著之青去榴奮吧,若是真的有別的事,也好有個照應。這一趟既然是馬奴來傳的話,便不得不去。之青你可以放心帶著去,她跟著我在豐鄉幾年來去地跑,這些事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的。」
之青也勸慰玉簪,「玉簪姑娘放心帶著我,若是有事,姑娘與奴婢也好有個商議。」
梁愫亞也覺得頗為合適。
玉簪含淚謝了浮沉。
她出了府門告訴馬奴,就說明日動身。
玉簪走後,浮沉再囑咐之青,「上次宮亂後,書元哥哥把雪隸從武官院的重職調離到旁職了,就守在梁京管國府事宜的府衙中。明日動身前你去尋他,帶著雪隸一同去。書元哥哥這樣做,還是想在他不在府中,我有急事時有人能隨時幫襯著。此番跟著玉簪姑娘去榴奮,你一人我也不放心,帶著他,我在府中也就放心了。」
之青羞羞地一笑,「好,我這就去。」
說畢,之青拔腿就溜走了。
浮沉懵道,「哎?之青這姑娘,怎提起雪隸這樣興奮?」
月兒在一旁詭異地一笑,「姑娘不知道吧,之青姐姐早就和這個雪隸有所來往了,哈哈,我們是看在眼裡,不敢亂言。」
「啊?」
浮沉猛覺自己大意了,自個的貼身丫鬟,她竟如此疏忽了。
不過說到底,之青的年紀,確實也過了該出閣的時候了,她突覺大意了,竟把之青耽擱到了這個時候。
不過,她轉眼又一想,「可這個雪隸,小她好幾歲呢?」
浮沉也摸不清是什麼意思了。
梁京尹莊。
尤黛娥在尹莊,從院內做粗活,到了再近身伺候陳內監的起居一事,她做得倒是得心應手。
陳內監也在尤黛娥的悉心照料下,過得比從前細膩多了。
小紅爐子上永遠都擺好了烤熱乎的小橘子,厚衣衫有人打理、熨燙,就連門口放的墊腳氈子尤黛娥都會仔細擦拭,用她的話說,「擦拭乾淨了,雪天遇到雪水也不易滑腳。」
陳內監習慣了尤黛娥的照顧,他在先帝身邊伺候多年,比常人能勝任的便是細微處了。
唯有真正能把差事做到心坎上,才能贏得主子信賴。
這種契合自己的下人,就像是心靈碰撞出的火花,他從未遇到過。
可他,卻在尤黛娥這裡遇到了。
嘴角起了皮,剛要去尋藥膏塗抹時,尤黛娥已經用一盞盞溫熱干葉火茶給他潤好了嘴角的起皮。
他拿著典籍的手微微酸疼剛要垂下時,尤黛娥會很小心地給他一個手墊。
一切都是剛剛好。
遲暮老矣,無兒無女,到了年邁時,心中期盼的無非就是這些細微處的真情罷了。
年輕時愛財愛積攢,老了時,則愛這身邊的一絲溫暖,老來相伴的牽絆。
他開始對尤黛娥越來越好了。
許她的吃食比一般下人好些,許她穿些乾淨的好料子,許她在陳老宅內四處走動。
這些下人嘴巴都乾淨,心思也聰慧,自是知道尤黛娥的分量。這老宅子雖離梁京近,可也不算京內,宅子上下鉤心斗角的事遠沒有京內宅子中的多。
尤黛娥算是在這,得到了片刻的安靜。
只是自上次見了征兒後,她的心一直惦記著這孩子,她知道征兒嫌棄她,可她還想再見見他。
尤黛娥心中惦記征兒,也沒敢忘記浮沉囑咐她來此處要做的事。
自梁駱開始徹查齊家一事以來,陳內監一到白日就鑽在書齋不挪步,時不時出來問問幾個時辰了,何時了。
尤黛娥總覺得他不對勁。
前幾日,陳內監又扶著手立在門框外,像是在等人,「此事,不知何時有眉目。」
尤黛娥見狀,試探問道,「您可是在等什麼人?老奴瞧著您這幾日一直都在候著什麼,有時候入夜了也都立在這候著呢。」
陳內監恍惚回神,疲憊地笑笑,「我在候一位故人,與其說是故人,不如說是新人。等他來了,我這一生,也就再沒什麼掛念了。」
尤黛娥注意到,自齊家時昭告天下開始徹查後,陳內監就很不對勁了。
她又尋了機會,再跟著尹莊的人回到梁京。
尤黛娥把陳內監的異常,一五一十告訴浮瀅,「好像就是齊家事傳開後,他就一直像是在等什麼人。老奴雖是沒能進得去那書齋,可老奴能看出來,他心裡有事。還說什麼這是一託付,一累贅,等託付給了舊人,他就安心了。」
浮瀅聽了這些事,她第二日就把給浮沉備好的那些小襪子小靴子的打包裝上馬車,速速駛去了達國府。
浮瀅一刻都拖不得,將這些事告訴浮沉。
浮沉聽完,和浮瀅異口同聲道,「看來,他是個關鍵籌碼啊。」
浮瀅:「五妹夫和咱們的半條命,都攥在這陳內監的手裡呢。」
那晚達道回府後,浮沉也把此事一五一十說出來,「三姐姐與我所想都是一致的,至於這往後的事,小浮沉實在無能為力再去查了,剩下的就看你和夙葉將軍他們如何安排,如何將這旨意套出來了。」
達道懸著多日的心,總算是輕鬆了些許,「看來,先帝果然是留在他最信任的人身邊了,只要確定了是誰拿著就好辦了。夙葉自會有法子去解決此事,眼下還有一件事,也是最要緊的。」
浮沉一愣。
達道:「齊家。」
浮沉:「齊家如何重要了?」
達道會意再一笑,「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先皇后的死,或許就是小陛下所為。」
「啊!」
達道:「雲太后是小陛下生母,小陛下為護住自己母妃,為讓她避免與先皇后就太后掌權一事作內鬥,拿梁騏的命,要挾她退出。先皇后事事巨敗,她再怎麼想要她的兒子坐皇位都是無用功,命都被人攥著時,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小陛下做事不拖泥帶水,先皇后也定是尋了很多法子見於事無補,這才尋了死的。」
梁駱。
竟是如此。
這猛然之間前是跟著達道身後跑的弟弟再轉為一個顧全上下,行事絲毫不慌亂的皇帝,浮沉還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達道再開口,「小陛下在先皇后的事上很是決斷,在大皇子的事上更是冷靜,許是他本還在焦灼想法子給大皇子定罪,剛好迎面撞上從獄中出來的我,一拍即合。既是用大皇子堵住了先皇后的死,又用先皇后牽連大皇子一起,這幾日,我反反覆覆,總算是想明白了這些。」
浮沉聽得滿頭大汗。
梁駱啊,他是多好多乖的孩子啊,帝王玩起權謀來,當真是不分年紀,也不分身份的,「我怎麼越聽越害怕呢。書元哥哥,我真怕這些權謀,有一日也降在咱們頭上。」
達道寬慰浮沉,「小陛下不是殘忍之人。」
他看向浮沉,「現在雲太后為慈寧院太后,可小陛下沒有分給她多少太后執掌之權,小陛下前幾日又把太后安插在他跟前的眼線秘密處決了。這種種行為,一點都不像是要偏袒給她太后掌權之責。」
浮沉細細一想,猛然開口,「難道陛下是要除了先皇后,然後再把太后這個位子掌管在自己手中?」
達道被浮沉點醒了,「如此說來,他把太后權給雲太后,並非是為了讓她為太后,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讓這下權力落在旁人之處。」
浮沉豁然開朗,「對啊,他是不想被人當作傀儡,也不想當提線木偶才如此迫切的。縱觀歷朝局勢,這除了梁國,典籍上記載了多少幼帝繼位,大權落在太后處,國家被太后把控。即便幼子長大能親政了,太后都不讓位。多少垂簾聽政,多少妖后,當真是後怕。」
這二人分析這些事,當真是夫妻齊心。
你一言,我一嘴,所有的不清楚,都明朗了。
此刻的達道和浮沉,心裡對梁駱這些鐵手腕佩服得五體投地。
達道還有一事不明,「不過,雲太后好像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爭屬於她的這些權利。她坐這個太后位,好像只專注於我的小浮沉了。」
浮沉歪頭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那一晚,浮沉沒睡好。
她越來越覺得齊雲很是詭異了。
此事她也等不了了。
達道雖在查,可他要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第二日,玉簪起身去了榴奮,之青隨行,雪隸暗中護送二人。
浮沉這邊也有了動作。
既然是姐妹閨閣就有的故事,如今戚娘子已故,在宮中的那位鶯太妃,倒是可以想法子從她那下手。
可一個在宮中,一個在內宅,雖只隔著一條護城河,但還是不便相見。再者鶯太妃已是太妃身份,比以前在後宮時更加不便了。
浮沉正無奈時,梁愫亞倒是收到鶯太妃的帖子。
梁愫亞:「這帖子上說,這幾日朝中官員的娘子們有孕之身的有許多,因女子生產乃是鬼門關走一遭,再者陛下要開設女官科考一事,故咱們這位鶯太妃,在太妃院要組織一次生產規全,讓浮蘭去講該注意的,還有飲食,以及女子生產前的一些細事。浮沉吶,這是太妃院的帖子,雖也是歸慈寧院管,但這帖子能發出來,想必那位太后定是許諾同意的。鶯太妃這人,你母親與她也熟絡,她不會滋生什麼別的事。再者,帖子上也說了可有男眷在場,又是教規全的,還是浮蘭來主持……」
浮沉想都沒想就開口,「母親,我去。既是講規全,我自該去的。」
剛剛好,撞上了。
浮沉想入宮,鶯太妃就送來了帖子。
這必須去。
到了帖子規定的日子,浮沉和梁愫亞一併由宮中派來的馬車接進了太妃院。
一併去的有挺著大肚子即將臨盆的雲鶴,還有浮蘭和幾位公府有孕的娘子們。
國府的幾位娘子早在太妃院中了。
鶯太妃和浮蘭一併出來的,浮蘭穿著女醫官的服飾,筆直地站在那。
浮沉遠遠望去,看著浮蘭打開藥盒熟練地操作著這些,心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時的浮蘭,發光發亮,甚是好看。
這是圍坐在一起的長條桌,浮沉還在看浮蘭,有小宮女上前半蹲著身子附在她耳邊,「褚娘子,我們太妃說太妃廊下有熱茶,邀您過去喝喝她新得的雲上茶。」
浮沉起身,囑咐了梁愫亞幾句,小心上了廊下的台階。此處離長條桌也不遠,剛剛好挨著近。梁愫亞是放心的,她一抬頭就能看到浮沉。
廊下起了風,吹落幾片花瓣。
浮沉行了禮,問了好,再坐下。
鶯太妃很細心,早就讓小宮女把蒲團墊在凳子上了,浮沉坐下,覺得暖暖的。
鶯太妃把一杯熱茶遞給浮沉,「褚娘子,這是嬪新得來雲上茶,今日見你也在此處,據說娘子很會品茶,邀娘子獨坐此處,品品這茶。」
浮沉也不來虛的,開門見山,「這茶,倒是讓臣婦想起那已故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