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大皇子謀皇位
2024-04-29 20:59:50
作者: 涼子姑娘
浮蘭回府那日,梁京又比從前更戒備森嚴了。
之青套好馬車停在側門,浮沉謹慎,她思慮再三還是讓浮蘭從側門走的。就連套的馬車都不是平日裡慣坐的雙馬車,而是選了簡單的單行馬車。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浮蘭叮囑了幾句,讓浮沉照顧好自個的身子就上了馬車。
之青跟著馬車,直到看著馬車進了容公府的門她才回來的,「蘭姑娘回府了,姑娘放心吧。」
「好。」
浮沉斜靠在蒲團上,心神不寧地盯著窗外。
現在的她,下意識會撫著肚子,輕輕拍著肚皮發呆。
懷孕一事,浮沉為了國府和達道的安危,她和浮蘭商議好,暫且先將此事隱瞞下來為好。
時局動盪不安,她雖不在宮中,但她知道宮中的亂動,除了是皇子們的暗鬥,還有達道這些位居高位的臣子之間的暗鬥。
牽一髮,動全身。
浮沉不想讓這個孩子成為別人要挾達國府的籌碼。
一旦她說了,這國府上下的每個人,便都有了軟肋,尤其是達道。
浮沉回過神,問之青,「這幾日,府中可有人送過帖子來?」
之青斟茶,「帖子倒是沒有,不過雲鶴公主好像是來過一次,在暮兕齋候了姑娘幾個時辰便走了。」
「雲鶴公主?」
雲鶴與達識婚後甚少再回府,她還覺得有些意外,「雲鶴公主來尋我做什麼?」
之青幸福且害羞地一笑,「有了身子,迫不及待地要與姑娘分享啊。」
「啊!」
浮沉稍稍有些激動,一臉的欣喜,「有了身子?這麼快,那我可得去公主府見見我這位弟妹公主了。」
之青小心摁住浮沉,指指外頭,「姑娘,我說句不該說的,雖說咱們府上這位夫人與姑娘關係好,自姑娘你嫁進門,夫人也是拿您當著親閨女一樣的疼愛,比起旁人府上的婆母兇悍無理,這位夫人可真真的是極好。可是再好的婆母,都是想抱孫兒,想繞膝安享晚年的。那日雲鶴公主來府上報了喜,夫人在公主面前倒是很歡喜,備了吃的喝的。公主走後,夫人一人獨自坐在窗前黯然神傷,哭了許久。老爺還一個勁地說她小心眼,兩人吵了幾句。」
之青說得小心翼翼。
浮沉卻是一臉的不擔憂。
她不擔憂這些,是因她心中有數,此時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浮沉比誰都懂,「母親這是想著雲鶴公主才剛進門就有了身子,我這都多久了沒個動靜,人之常情嘛。母親這邊,不必擔憂的,你去把我的嫁妝小寶箱拿來,我要去公主府一趟。」
之青乖乖地去了庫房。
浮沉動身出門時已是晌午了,深秋的天沒日光,側門的巷子內蹲著兩隻貓兒互相追逐打鬧。馬車從側門緩緩駛出,踩著落葉,一步步朝巷子外駛出。
馬夫是個謹慎的小伙,三步一探頭,四步一回頭地謹慎觀望,見街面上沒有官兵沒有城防兵,這才敢把馬車駛出到街面上。
公主府在護城河觀井的一處拐角下,高高的青瓦牆,拐過三個彎角便是立著石獅子的雙漆紅門了。
浮沉小心探頭,不料這一探頭,發現了公主府周圍的不妙,「快些停下,看看周圍哪裡有小巷子繞進去!」
馬夫沒瞧見什麼,但見浮沉如此緊張,他速速勒緊馬頭,朝著不遠處的巷子拐進去,「大娘子,這是條深窄巷,要繞到京外碼頭的小鎮子上才能繞回去,這說不定回去就已經入夜了。」
「不妨事,繞得越遠越好,別走護城河的石橋,繞遠些回府就好。」
馬夫索性再勒緊馬繩,把馬繞出了京城內,往偏遠的外郊方向駛去。
之青看得一臉懵,她還沒瞧見公主府有什麼事呢,「姑娘,怎麼了,怎的到府門口了不進去……」
之青一瞧浮沉,發現浮沉抖得厲害。
之青有些慌了,「姑娘……」
她輕輕碰浮沉,浮沉下意識一躲,渾身都在顫抖。
之青瞪大了眼睛盯著浮沉,她還從未見過這樣慌張的浮沉,「姑娘,姑娘你到底怎麼了,方才你瞧見了什麼把你嚇成了這樣啊?」
浮沉一把捏住之青的胳膊,她感覺到自己的指甲都要陷進去了,「之青……之青,宮裡怕是,怕是真的出事了……保不齊,保不齊陛下已經歸天了……」
之青捂住浮沉的嘴,面色發青,「姑娘,不可亂說啊!」
浮沉縮在馬車角落下,臉色發白,嘴唇都在抖。
之青:「姑娘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浮沉閉眼,腦海里閃現出來的就是公主府門外的一幕。
整個公主府,都被城防兵給死死圍住了,他們來回巡邏著走動,躲在拐角處,就是不靠近公主府。
而浮沉瞧見的,是這些人的盔甲底下,穿著的,居然是國喪服!
也就是說,他們事先早就準備好國喪服,等宮中的喪鐘一響,這些人會速速脫去鎧甲,穿著國喪服叩拜,迎新帝登基。
而這些城防兵,早在數月前就換成了大皇子的人。
四皇子受大皇子管制。
那麼,真正的野心,真正籌劃好這一切的人,便是大皇子梁鐸了。
梁鐸在達國府和褚公府失利後,他把能威脅到達道的主意,又放在了公主府雲鶴和達識身上。
可浮沉又不懂了,那晚達道說了話大皇子才走的,顯然是受到威脅才走的。
可為何,他又把心思用在了公主府。
浮沉回過神,她的手還在抖,「之青,芒山進了宮在書元跟前,你可有法子,能找到雪隸?」
之青點頭:「上次姑娘去莊子時咱們姑爺就留了雪隸來幫我的,他在京內有一處地方歇腳,這個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姑娘尋他來做什麼,再者宮中時局不穩,也不知他是不是也在宮中。」
浮沉清清嗓子,「無妨無妨,你去他歇腳的地方尋他看看在不在,芒山要留給書元,但是我還是不放心他在宮中,與其坐以待斃地等著,不如把雪隸喊來府中,我想查什麼,也有人能幫襯著。」
浮沉掀起帘子瞧了一眼深深的長巷子,嘆氣,「也不知雲鶴那邊什麼情況,眼下,我也不敢硬闖進去,只得躲著再尋別的法子去探探她,達識好像在宮中,我真怕她出什麼事。我也是孬得不行,見方才那樣就逃了。」
之青打斷浮沉的話,「咱們姑娘可不是孬啊,咱們姑娘聰慧著呢,姑娘再厲害也是個女兒家,難不成要硬闖進去,繞回去再尋別的法子才是正路。」
之青盯著窗外,到了一處碎石小路上她從馬車上下來,「那個歇腳的地方就在不遠處。」
浮沉攥緊之青的手,「萬事當心。」
之青:「這裡已經遠離京內了,姑娘放心,就算有什麼事,這些官兵也不敢在京內屠殺百姓的。」
之青環顧四周,偷偷順著巷子溜了進去。
從之青走的那刻,浮沉的心再沒安穩下來。
久違的梁京宮中。
大皇子梁鐸殿內,據守在此處的除了四皇子梁騏,還有太傅大人,幾位在翰林院的武官。
梁騏坐在正中,一瞧就能瞧出,這些人全都是明面上向著梁騏的。
梁鐸在一側坐著,一直斟茶,連著飲了十幾杯。
梁騏:「大哥,父皇到底如何了?」
梁鐸搖頭,「眼下守在父皇身邊的是達大人和夙葉大人,還有皇后娘娘和幾位娘娘,這些人已經守了三日了,太和殿已經圍死了,誰都進不去。我們的人,也探不出消息,為今之計,只能等著了。」
梁騏有些急了,「真是愁死人了,我瞧著父皇真是老了老了糊塗了,這既是想立我為嗣,就該在龍體康健的時候把立嗣詔書寫好,然後昭告天下,我也名正言順了。如今這倒好了,這形勢越來越像我逼宮篡位了。」
梁鐸不言,獨坐暗角飲茶。
他的心思,誰都猜不透。
太傅開口,「四皇子您也莫急,陛下之所以這樣,許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咱們也就等著旨意下來,再扶持你登基便是。四皇子放心,老臣是三朝太傅,朝中根基穩固,咱們這位子,不會落於旁人。再說大皇子已和您聯手了,咱們辛苦維繫多年的根基,如今總算是派上用場了。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私下召見過老臣多次,也說了些陛下的意思,陛下言下之意,大皇子遠離梁京多年,與您又手足不分,二皇子都不在宮中了,與她的母妃在塞外,三皇子早年沒了,五皇子不經事有些窩囊,六皇子年紀小,他的母妃是陛下最忌憚的齊家。眾位皇子中,唯有四皇子您最得陛下心意。」
一旁的小官也附和著開口,「四皇子這些年跟隨陛下南巡北上,陛下重病時又把審閱奏摺一事也交給了您,走到哪,都帶您到哪,真真是疼您。」
梁騏還是不放心,「可是岳父大人,父皇為何不早早地立嗣呢?若是早早地立嗣了,如今這梁京城,咱們也不必上下打點,費這麼多事了。」
梁鐸在暗角中起身,他拍拍梁騏的胳膊,「四弟啊,事關梁國,父皇自是有他的考量,咱們盡人事聽天命。」
梁鐸話說得中肯,可太傅是三朝老人,他從一開始就對梁鐸的投誠有所懷疑。
他暗中提示過梁騏很多次,梁騏也不是傻子,他也觀察過很多次,可發現這位大哥,好像還真是只想當個輔佐將軍,並非想坐那把龍椅。
梁鐸的書房內,掛著的畫像是當年在屠壁時的輔佐將軍仁耳,他是歷經戰場,守了邊關數年的仁耳將軍。
梁鐸也時常在梁騏耳邊說起這些話,「我一生信奉仁耳將軍,成年後請命去了邊關,一走便是十五年,心在邊關,志在邊關。四弟,此番回京,得知父皇並未立下子嗣,放眼這幾位皇弟中,唯有四弟才能繼承大統。這梁國上下,不可有昏君,唯有四弟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為百姓著想。」
用內宅的話說,梁鐸是典型的作小伏低。
他不管是潛藏邊關的十五年,還是回京的態度都不高調,且一直都是以四皇子為重。
一次次的行為,讓梁騏信了他,信他只想為臣子。
可這些事,太傅是一點都不信,他曾提點過梁騏,「四皇子,沒有哪個兄弟不想要那張椅子的,淡泊名利,不過是掩耳之話。」
梁騏現在唯一能指望住的便是大皇子了,他對他從一開始就抱著僥倖和依賴,「大哥沒有淡泊名利,大哥說我一旦成功,他只求一件事。」
太傅:「何事?」
梁騏:「大哥想要收回已經失守的七關。」
太傅不信,「當真是如此?」
梁騏:「岳父大人,此事千真萬確,大哥的書房有一幅地圖,是他這些年在清含關所畫,甚是精細準確。大哥想收回七關已久,他這些年,只記著七關。岳父大人啊,咱們多慮了,大哥遠離梁京多年,在梁京又沒什麼依靠,他不會想著去攀附這些的。」
太傅還是有些不信。
他暗中派人查了梁鐸,竟也沒查出他在清含關時有什麼僭越規矩的舉動。
太傅雖有些不信任,可他也知道梁騏並無兵權,眼下也就只能依仗著梁鐸了。
再說太和殿內。
老遠就能聞到殿外瀰漫的湯藥味,甚是濃烈。
皇后和鶯貴妃守在殿外,旁邊跪著的還有達道和夙葉二人。梁駱端著茶水也跪在皇后身後。
帘子下方的動靜,誰也不知。
梁帝又在吐了。
湯藥都喝不進去了,喝了吐、吐了喝地反反覆覆。
半炷香的工夫,容亦錚才把帘子捲起,讓婢女近身伺候了。跟著容亦錚身後出來的是幾位小醫官,容亦錚叮囑他們如何煎藥熬藥,再如何取藥。
小醫官們聽了吩咐,速速退去了太醫院。
容亦錚上前回稟皇后,「皇后娘娘,陛下龍體不如前些日子,但尚且還算安穩。」
皇后一臉的焦灼,「容大人,你不妨大膽與本宮說,在場的又都不是外人,陛下的龍體,到底還能撐到何時?」
這話問的大膽乾脆。
皇后此刻也不想再藏著掖著地打迷糊了,「容大人,本宮是後宮之主,更是梁國百姓母儀天下的主子,如今陛下危在旦夕,本宮不得不多嘴一問啊。此事關乎國本,陛下到如今都未曾立嗣,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差池,豈不是讓外頭要血流成河。容大人不妨直說,陛下到底能到幾時,如果當真是有什麼差池,還得勞煩達大人和夙葉大人前去陛下榻前,早早將此事定下來才好。」
皇后此話,人人都認同。
可達道心裡,倒是覺得此事早就已經晚了,就算現在拿出立嗣詔書,誰認,誰不認,都難說。
有心要奪位的,自是不認。
容亦錚跪下,「皇后娘娘,陛下的龍體尚且康健,微臣不過血肉之人,把脈也把不出別的,微臣只得盡心為陛下研藥,盡太醫院所能為陛下分憂。」
達道為容亦錚捏一把汗,此時絕不能慌張亂了陣腳,什麼都不說,含糊不清的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容亦錚起身,匆匆離去。
皇后回過神,「二位大人如何瞧?」
陳內監在一旁站著,他見皇后開口問達道和夙葉了,趕忙又上前,「皇后娘娘,陛下這會醒了,讓二位大人進去呢。」
皇后示意擺手,達道和夙葉進去。
太和殿的後殿已經是非常熱了,達道剛邁腳進去已覺得衣襟都要熱出汗了。
他和夙葉挨個進去,跪在龍榻前。
這是這幾月來,達道第一次挨得如此之近看著梁帝,他面色發黑,骨瘦如柴,和那個與他談笑風生的梁帝已完全不同了。
達道心一「咯噔」,「陛下?」
夙葉也跟著喊了一聲。
平躺在龍榻上的梁帝慢慢睜開眼睛,艱難地想起身,奈何折騰了幾次也起不來。
他吃力地再平躺下,大口喘氣,「朕不想死。」
達道和夙葉趕忙跪下,「陛下萬歲!」
「書元,」梁帝伸手去夠達道,他速速把手送上,梁帝捏住他的手,才算是安心了,「書元,你家娘子,可有了身子了?」
達道搖頭。
梁帝艱難地笑,「朕還想著,再生一個鐵骨錚錚的小書元,再為我梁國棟樑之才呢。」
達道陪在一旁,也跟著笑,「舅舅要保住龍體。」
達道攙扶著梁帝起身,夙葉遞上軟枕,梁帝靠在軟枕上,頓時覺得自個好像又活了過來,「外頭都是誰?」
夙葉:「皇后娘娘和鶯貴妃都在,雲宸妃娘娘方才來過,說是眼疾犯了,又回宮去了。」
「方才朕聽說,皇后要急著立嗣?」
達道和夙葉點頭,沉默不言。
梁帝輕哼幾聲。
達道此刻沒憋住,問道,「陛下,微臣至今想不明白一事,為何陛下不早早立嗣,昭告天下,這樣便沒了猜忌,一切都是安穩的了,也少了擔憂。」
梁帝:「書元認為,這梁京是安穩的?」
達道搖頭。
梁帝雖病倒龍榻,但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這梁京啊,從來都不安分。立嗣一事,早也好,晚也好,終究是有爭執,血流成河的一日。從梁鐸決定離開梁京的那一刻,這一日,朕也早就猜到了。」
達道一愣,「原來陛下早就知道?既是知道,為何還要放大皇子去清含關,這不是養虎為患嗎?」
「他有功,也有野心,」梁帝眼神堅定,「清含關一帶紛亂多年,朕派去不知多少人,要麼入了漠北,要麼戰死沙場。唯有梁鐸,他請命前去,駐守十五年之久,清含關和漠北再無紛爭,這便是他的功。可他,是有野心的,他一次次地索要權和兵,一點點地把權全都攥在手中,為的就是有一日能回來。」
「陛下,陛下什麼都知道,為何卻不制止?」
梁帝:「朕制止不了,朕唯有挽救,朕派戚家三兄弟,為的就是梁鐸。如今,能壓制梁鐸的,或許也只有這三兄弟了,他們自知要如何做。」
梁帝從枕頭底下抽出兩個長錦盒,「這是兩份立嗣詔書,你二人,選一個。」
達道和夙葉都愣住了,「為何是兩個錦盒?」
梁帝不言語。
夙葉伸手,挑了寶珠綠錦盒。
達道伸手接過剩下的紅瑪瑙錦盒。
夙葉打開錦盒取出詔書,看完愣住了。
達道也看完,也愣住了。
這二人都傻了眼。
紅瑪瑙錦盒內的詔書上,是立六皇子梁駱為太子。
寶珠綠錦盒內,是立四皇子梁騏為太子。
達道一臉的不解,「陛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