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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大皇子回京

2024-04-29 20:59:48 作者: 涼子姑娘

  梁京的宮變,早在大皇子回京之前就已經蠢蠢欲動了。

  大皇子梁鐸是六位皇子中唯一一個手中有兵權的了,他守著的邊關是清含關,此關乃是梁國境內最大的邊關,地處漠北。

  北面對抗的敵軍就是漠北蠻人。

  漠北常年侵犯騷擾清含關,自梁鐸去了漠北,京中常年收到清含關的帖子,說是漠北太過蠻橫。

  早年梁帝本有心派遣軍隊過去將漠北收復,可梁鐸回的帖子中次次提到:「邊關之地不如關內,百姓層雜,漠北有梁,梁有漠北,若是強攻,恐家破人亡,生靈塗炭。」

  梁帝知道邊關地形複雜,這才再沒生此念頭。

  為了清含關,他撥了數萬兵徒步前往清含關,而這些兵力,最後全都進了梁鐸的營帳中。

  達道早年在暗門時曾去過一次清含關,放眼望去,皆是關內的人在附近做生意,不曾見過什麼混雜過來的漠北人。

  梁鐸的母妃活著時是梁帝心頭的硃砂痣,她是生第二胎時難產崩世的,帝心存愧疚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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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之梁鐸又是長子,自然信任百倍。

  梁鐸成年後因厭倦宮中皇子爭鬥,那時候又正值邊關戰亂不休,宮中皇子又小,沒有得力的人手做親王去鎮守邊關。

  唯有梁鐸站出,解了梁帝的燃眉之急。

  他就像遠赴和親的昭君,身披戰袍,獨自一人去了清含關,也帶去了梁帝的思念。

  梁鐸一走就是十五年。

  這十五年內,他雖不在京,可他的帖子也好,留在京中的探子也好,這些都未曾少過。

  梁京有個風吹草動他都知道。

  梁帝第一次裝病,消息就從梁京傳到了清含關,梁鐸這個大孝子奔赴千萬里路途趕來,頂著孝子名義前來盡孝。

  可這皇家門楣前的盡孝,又哪裡能那麼簡單。

  他在宮中噓寒問暖,近身伺候著他的父皇。

  他在宮外的那些人,早就潛伏在梁京幾里外,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座城牆內的一舉一動。

  此非為孝?

  達道只得無奈嘆息。

  梁帝又怎不知梁鐸心中記掛著什麼,可他一想他的十五年征戰,心就軟了,早早吩咐暗門別出手。

  如今,梁鐸這風,怕是真的要吹起來了。

  他蓄謀已久,在外蟄伏十五年,積攢兵力人力,等權勢漸大時再回京中。如此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

  達道早就猜到了,不管這立嗣詔書上寫的誰,這場宮變,都已經按不住了。

  現在的局勢是梁鐸回京,雖在外勢力多兵力多,可他脫離梁京數年,早就不知誰是誰,誰為誰,哪個為哪個。

  於是,他拉上了梁騏做墊背開路石。

  巧合的是,梁帝也早就已經讓梁騏當開路石了。

  要不咋說梁騏倒霉呢,蠢笨無德,沾沾自喜多年,如今都成兩方爭奪利益的墊腳石了,還在那沾沾自喜著呢。

  皇后自然也樂在其中。

  在皇后眼裡,就算順著立儲君的規矩,梁騏也是她所出,自該立他為太子。

  可是他們都不知,梁帝心中有桿秤:「立賢不立名和長」。

  梁鐸此番回京,也是抱著自個為長子的名聲回來的。

  梁騏為四皇子,梁帝允諾了他娶靈娘,便是默認了要把輔相一門的名聲和地位當著梁國百姓的面全都加在四皇子身上。

  如此捆綁,還是輔相之女,世人自然是知梁帝是何意。

  梁鐸見狀,立馬表明心意,「弟弟為母后所生,自是該敬著弟弟,既是哥哥已回京,就投奔弟弟這裡,還望弟弟給個好去處。」

  梁鐸表明心意,梁騏自是求之不得。

  他有名無權,有梁鐸這個兵權哥哥幫襯著,何愁不能坐穩那把椅子呢。

  這場算計,當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而在這些明面上的較量中,還有不吭不響,默不作聲的雲宸妃呢。她遠離後宮事,明哲保身,殊不知,這個人人都沒當回事的雲宸妃,怕才是那憋悶著最大火候的人。

  她的六皇子,從出生的那刻,就已經被她算計好了一切。

  路如何走,如何鋪,她籌備多年,就等著這一刻呢。

  這場宮變,絕不簡單。

  達道想起這些事,只覺頭疼欲裂。

  他緩緩坐下,一隻手揉著兩鬢,一隻手扶著浮沉的腰,輕輕把她拉到懷裡,頭靠在她在衣襟上,舒緩著身子。

  他太累了。

  浮沉心疼地撫著他的頭,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心裡難受極了,「若是覺得累,就歇一陣子可好?」

  達道無奈一笑,「我的傻娘子,宮中這些事,斗到底都沒個安穩的。如今陛下是誰都不信任了,他只信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暗門人,我如今,歇不得,退不得,只得往前走。」

  浮沉一把捏住達道的手,她順著他,緩緩蹲下。

  她抬頭瞧他,他低頭看他。

  燭燈閃爍著,一切都很安靜。

  浮沉皺眉,艱難擠出一絲笑意,「書元哥哥,暗門是陛下所養,我斗膽說個大不敬的話,若有一日陛下真的駕崩了,暗門自當如何?」

  這,便是浮沉最為擔心的。

  她不敢問,但她忍不住。

  每每想起,她都怕極了。暗門能帶來庇佑,可也能在危難時帶來災難,這一切,不過是歷朝更替的使命罷了。

  今日我為忠臣。

  明日我為奸臣。

  自古,「忠奸」二字,不過是朝代更替的產物罷了。

  倘若將來登基為帝的不是達道效忠之人,那麼,暗門如何,他又該如何。

  這個為梁帝拼死多年的暗門,又怎會不是新帝口中的「殺戮之池」。

  而達道,又怎會不是新帝口中的「奸臣」。

  暮兕齋的圓窗外吹進風,燭燈閃爍了幾下,熄滅了。

  院子外頭像是落了雨,淅淅瀝瀝地打在蓮池旁。夜色很黑,月兒挑著燈,輕輕關上了窗戶。

  她再撐著青色油紙傘,小跑去了後院。

  院內,四處落了雨。

  再瞧時,已是滿院小水潭。

  這便是深秋了,院子落了葉,荔山上也是半紅半黃,景致分外好看。

  燭燈滅了,浮沉欲起身挪步去點,達道輕輕攥緊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坐下。

  「小浮沉說的這些,都不是你擔憂的,我與夙葉暗門多年,又怎會不想今日這種宮變之事呢。雖說難保平安,可基本無礙。」

  達道輕輕動動浮沉的鼻尖,「你放心,我會護好咱們這一大家子的。」

  浮沉聽著這話,心裡踏實多了,「書元哥哥可知,我那幾個舅舅是怎麼回事。」

  「三位舅舅是陛下的人,他們是被陛下叫回京的,表面看似清閒無事可做,可舅舅們應該是清楚的,此次召回,並非是為了讓他們圖個清閒,」達道細細思慮,「說不定,咱們這位陛下,是要用三位舅舅對付大皇子的,有備無患嘛,畢竟這可都是守邊關出來的。」

  如此。

  浮沉倒也放心了,三位舅舅是有用的,那麼也就是說戚國府是安穩的。戚國府安穩了,她也就少了一個惦記。

  她再次盯著達道的傷疤看,「這,又是什麼事。」

  達道:「你一個婦人,無須知道這些。」

  達道不想說。

  浮沉眼神直直地盯著達道,表示自己想知道,「咱們秘密換秘密,你告訴我這個,我也告訴你一個。」

  達道無奈笑笑,「今晚……」

  話還沒出,芒山就用力地在砸門了,「公子,公子!」

  達道立馬警醒地去開門,「何事?」

  芒山見浮沉在,沒言語,只動了幾下眉頭達道便懂了。

  他速速走到浮沉跟前,「好好在家待著。」

  說畢,也來不及抱浮沉,抽出掛在牆角懸架上的劍就速速離去了。

  浮沉陷入了擔憂。

  一整夜都沒合眼。

  她撫著肚子,睜著眼睛等到了天亮。

  早起月兒進來瞧見浮沉紅紅的眼圈,「啊呀姑娘啊,怎這個樣子了。」

  浮蘭洗漱完畢也進來了,「喲,你瞧瞧你,昨兒是不是一宿沒睡?」

  浮蘭環顧一周沒見達道,「怎麼,五妹夫這麼早就進宮了?」

  浮沉:「昨連夜走的。」

  提起達道浮沉就心慌,「蘭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容姐夫是在宮中太醫院的,能不能讓姐夫打聽打聽翰林院。」

  浮沉又提了一句,「對了,我聽說宮裡的暗門最近好像也出事了,再打聽打聽暗門可有什麼消息。」

  浮蘭狐疑道,「你打聽這些做什麼?」

  浮蘭又一瞧浮沉,知道她這是擔心達道了,「好好好,我讓你姐夫去問。只是,你這個身子……」

  浮沉打斷浮蘭,隨即搖頭,「無人知曉。」

  浮蘭嘆息,「也是,眼下這種局勢下,還是要小心為好,咱們現在月份還小,又沒坐穩,那就先不讓旁人知道了。畢竟,這麼亂,我還擔心被人知道了,拿來做什麼惡事。」

  是啊。

  這點浮沉也想到了,現在還不怎麼安穩,局勢混亂,暫且就保密為主吧。

  如此做,是為了孩子,也是為了達國府。

  浮蘭:「對了,你可問過妹夫,昨晚三姑娘說外頭有大皇子的事?」

  浮沉一拍腦袋,懊悔不已,「哎呀,哎呀,我把這事給忘了,你說說我這個記性,怎就,怎就把這事給忘了呢。」

  月兒端著湯盆進來,「姑娘,芒山在外頭候著呢,說姑爺昨晚走得急,把腰垮帶沒拿,他特回來取。」

  「芒山回來了?」

  浮沉靈機一動。

  浮沉把腰垮帶裝好,親自給芒山拿了出去。

  芒山在廳外院子內候著,一見浮沉一言不發的行禮,再伸手接腰垮帶。

  浮沉直直站著,也一言不發。

  芒山伸手接了半天不見腰垮帶子,遲疑抬頭,「大娘子?」

  浮沉一笑,「芒山,可是想要這帶子?」

  芒山痴痴地點頭。

  浮沉:「我問你話,你回答了,我再給你這帶子。」

  芒山一聽威脅他了,憨憨地撓頭,「嘿嘿,若是這樣就不要了,公子說這是大娘子親手縫的,從未忘記過。昨晚是走得匆忙些才忘了的,既是要做交易,那就暫且放在家中。」

  浮沉淺淺地笑,也不說話,她盯著芒山。

  芒山都看愣了,她不知道浮沉要做什麼。

  正想著呢,上來一個膘肥的家臣,用一張帕子一把捂住了芒山的嘴。

  這帕子,放著浮蘭從豐鄉嫁妝箱子裡藏著的昏迷藥。

  芒山掙扎了不到三下,就昏迷了。

  浮沉招呼著家臣,「抬進去放在榻上,小心放好別給磕破了,用完了還得囫圇個地還回去呢。」

  芒山被浮沉給挾持了。

  他懵懂地醒來,一瞧是內屋,有些驚嚇得起身,結果頭還是有些暈。

  浮沉端端地坐在矮凳上,嘻嘻地笑著,一臉的和善。

  芒山看著浮沉的笑,覺得毛骨悚然,嚇得從床榻上爬起,「大娘子……大娘子非禮啊……」

  「別亂動,好好坐著。」

  芒山見四周無人,門窗緊閉,他小心地護住了自個的小半身,「大娘子……」

  浮沉:「我問你,昨晚外頭究竟怎麼回事?」

  芒山搖頭,「什麼外頭?」

  浮沉:「褚公府的外頭,有人瞧見外頭有人殺人,還有嘶喊聲,還有大皇子在外頭。我一晚上沒睡,今日也顧不得這些體面了,挾持你,問問昨晚外頭的事。」

  芒山堅定搖頭,「我什麼都不知。」

  浮沉悠悠地笑,依舊是一臉的和善,「你不知?」

  芒山再點頭。

  浮沉招呼月兒上前。

  月兒端著一大碗藥,黑乎乎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上來,「姑娘,都備好了。」

  浮沉:「灌下去。」

  「等等!」

  芒山一個激靈,「這啥玩意啊?」

  「我又不會害你,既是你不說,那就是你這個下人沒伺候好我,這是一碗喝了能讓你安穩睡個三五日的湯藥,你儘管喝就是。」

  其實是一碗酸梅湯,浮沉故意嚇唬芒山。

  「大娘子使不得啊,這公子還在宮裡呢,咱們公子沒了我,可咋辦?」

  浮沉:「宮中沒變動就一切安穩,若是有了變動,你在又有何妨?」

  芒山一愣,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他很清楚浮沉是嚇唬他,但他更清楚,以浮沉的性子要是問不出想問的,怕是要折騰得他不能安穩了。

  月兒端著湯碗湊上來,芒山閃過,「得得得,大娘子饒了我,我說,我什麼都說。」

  浮沉再招呼月兒退下。

  芒山就近挑了矮凳坐下,連喝了三碗茶水,「昨晚,大皇子確實在鑲瑛巷外,而且,我們公子說了,昨晚大皇子好像就是衝著褚公府去的。」

  浮沉一愣,「衝著褚公府去的?」

  芒山點頭:「大娘子,鑲瑛巷昨晚殺人了,殺的還都是褚公府在外頭的幾個家臣,您在公府裡頭聽到的那些嘶喊聲,都是這些家臣。」

  浮沉更加不解了。

  芒山繼續道,「人都是大皇子殺的,混亂也是大皇子挑撥的。四皇子的側室是公府的六姑娘。這位六姑娘回府時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在暗自跟蹤,都在公府外頭候著呢。後來好像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沒談攏,四皇子又擔憂側室的安危,想來是早就知道有混亂,早早地派人把六姑娘接走了。大皇子等到了天黑,守在褚公府外頭殺了人,惹了事。」

  「後來呢?」

  芒山:「後來還是小廝回宮說起這混亂的,咱們公子知道您在褚府,不顧規矩翻了城牆的門騎馬出來,敢在大皇子發瘋之前來到了褚府門口。大皇子許是在陛下跟前聽了什麼口風,對咱們公子又是刀劍亂砍又是捆綁的,在外頭鬧了好一陣子。咱們公子留下的傷疤,就是那時候的。後來也不知公子和大皇子說了什麼話,他就撤走了,褚府也就安穩了。」

  浮沉有些搞不清這到底都是些什麼事,「芒山,書元可猜出些什麼來了。」

  芒山拍拍腦袋,「公子說了,褚府的六姑娘,沒準也是四皇子和大皇子聯合起來的棋子而已。六姑娘回府這事,四皇子是知道的,且他早就知道是有風險的。公子還說了,好像是四皇子送六姑娘去褚府的,四和六聯合起來,像是要從褚府得到什麼。可能是中途四皇子發現哪裡不對勁,覺得自個疏忽了,這才速速臨時接六姑娘回去的。至於到底什麼事,我也不清楚。」

  芒山再道,「總之這些日子大娘子還是好好在府中待著,沒事別外出,說不定這宮亂,什麼時候就真的開始了。」

  「芒山,」浮沉的聲音有些抖,「昨晚大皇子殺了人,鬧了事,陛下可有什麼埋怨他的?」

  芒山搖頭:「沒有,今早大皇子說有幾個刁民在鑲瑛巷鬧事,陛下最近龍體抱恙,也沒多問。」

  原來如此。

  看來真正坐山觀虎鬥的,就是這位梁帝了。

  只是,浮沉好像又聽出了一絲別的意思。

  昨晚的鬧騰,說不定就是這兩個意思。

  第一,四皇子聽信了大皇子讒言,想用浮淰拿捏褚公府來對付達道。

  他們清楚達國府不敢動,但是褚公府可以動。

  他們更清楚,可用這家宴一事誘導浮沉去褚公府走一遭,這樣一來,浮沉被困在褚公府,他再施計讓褚家這些姑娘都背上不好的名聲,浮沉也就涉及其中了。

  浮沉出了事,攥在他手上不就等於他把達道攥在自個手上了。

  第二,四皇子蠢笨不知這些事的起因,大皇子讓浮淰參與進來,其實也是想把四皇子真正地攥在手中。

  大皇子還不敢動靈娘,索性連著和褚府有關的浮淰一併收拾了。

  想必是合作中途大皇子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刺激到了四皇子,他這才中途改了主意,把浮淰提早接走了。

  這下,浮沉全都理清楚了。

  原來昨晚的褚公府背後,是這到處挖滿坑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中計了。

  這一切,都止於達道和大皇子說的那番話。

  那麼,達道到底說了什麼呢。

  浮沉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是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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