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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宮裡的暗流涌動

2024-04-29 20:59:36 作者: 涼子姑娘

  浮沁在白次府算是徹底想明白了,但凡表現得弱一點,在這個梁京就是要被人活活吃掉的。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要一閉眼,就想起了瘦弱的瑾書。她越來越怕,越來越擔心,她怕瑾書一輩子都見不了風,一輩子都得躲著冬日。

  將來她長大尋夫家該如何。

  這一生,終究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拖累了孩子。

  第二日早起,外頭院內有晨霧未散開,雖已過了夏日快入秋,可近日的天一直都不怎麼冷,也不見晨霧。

  水芯推開一扇窗,就被外頭的大霧驚到了,「大娘子,好大的霧。」

  浮沁還有些微睡,她緩緩起身,穿著寢衣挪步到窗前,看到濃霧,像是一堆未解的謎團。她伸手,接過葉片上滴下的水滴,「瞧著今日,倒像是一個艷陽天。」

  她抬頭時,瞧見了遠處廊下白穆的身影。

  白穆換了官服,阿石在整理他的朝服,配了公書,戴了官帽。濃霧下,白穆筆直地站著,他也抬頭,剛好與白穆的眼神相撞。

  浮沁一笑,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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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穆也一笑,拿了公書,鑽進了濃霧中。

  看著這一幕,浮沁心裡不免得難過起來。好幾年了吧,她有好幾年都沒有為白穆整理過官服,系過腰帶了。

  這些本該是她這個大娘子打點的小事,如今全是阿石在做。

  浮沁慚愧一笑,她到底,還是個不稱職的大娘子啊。

  屋內婢女端來了銅盆,撒了一些零星的乾花瓣,浮沁對鏡梳頭,擦拭乾淨臉。

  她的妝容,比往常精緻了許多。

  戴了花和冠子,還特意挑了一件她在褚公府時做的新百褶雙窄裙。

  出門時,濃霧已散開。

  浮沁此行,是朝之歌的院內去,水芯跟在身後。

  之歌一夜沒睡,捂著心臟哭了一宿。本想著聲音大些被白穆聽到,可惜白穆從未踏進她的院子一步。

  哭累了,就蹲在門口,對著院子發呆。

  或者再去熟睡的路煬跟前小聲哭訴,她想路遙,哪怕他離開她一日她都想。

  之歌靠在窗前,一言不發。

  阿蕪小心上前,「姨娘,您一宿沒睡,這才早起,大娘子就已經到了。」

  之歌一聽浮沁來了,立馬就來了精神,「她來做什麼?」

  阿蕪:「奴婢也不知,在外頭院裡的主廳呢,說是她就不來內房了,在外頭候著就是。我瞧著,她倒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之歌:「她來還能是為了什麼,無非是來我這耀武揚威來了,昨日公子去了她那,說了什麼,囑咐了什麼,我一猜就知道。公子什麼意思,我早就瞧出來了。她這是趕著早起來我這寒磣來了,不見!」

  之歌一臉的不服氣。

  阿蕪:「可她是大娘子……」

  之歌打斷阿蕪的話,「大娘子又如何,不見就不見,公子有意把遙哥兒放到她跟前養,我的遙哥兒被我養得如此聰明識大體,倒便宜了她來做這個現成的嫡母。她既是來我這耀武揚威的,那我便殺殺她的威風,她要等,那就在廳內等著就是了。」

  之歌說畢,翻身上了床,鑽進床簾內不出來了。

  阿蕪也不知如何勸說。

  她等了許久不見之歌動彈,只得再去前廳見浮沁。

  浮沁正在飲茶,之歌不見她,她也早就想到了。

  阿蕪嬉笑著過來行禮,「大娘子,我們遙哥兒昨晚挨了鞭子又挨了板子,還被送去了夫人院內,姨娘傷心難過得一宿沒睡,這會子才睡下,奴婢也是瞧著姨娘委屈,不敢擾了她。大娘子您瞧這事鬧得,還勞煩您親自來一趟,我們也是早起什麼都沒備好怠慢了您,不如大娘子先回去,等姨娘醒了,奴婢再讓姨娘來主院拜見您。」

  阿蕪說得客客氣氣,浮沁自然是不會臉紅。

  她放下茶,瞧了一眼阿蕪身後,只見後院沒什麼人,屋內也沒什麼動靜。

  浮沁再回過神,淺淺地笑著,「你去伺候你家姨娘吧,這本就是在一個府上,我與之歌是姐妹情分,沒什麼怠慢不怠慢的,本就是一家子。我今日也沒什麼事,就在這候著,她什麼時候醒了,再什麼時候來見我便是了。」

  浮沁又故作傷心道,「昨晚遙哥兒挨了打我也沒怎麼睡,早起就派人去母親院內打聽了,說是郎中請了三位都在那候著呢,藥也都用上了,孩子沒什麼事,哪哪都好的,你去告訴之歌,她也好安心些。」

  阿蕪連話都聽不出來,速速謝了浮沁,再跳著回了屋子,「姨娘,姨娘,遙哥兒沒事了。」

  之歌速速翻身起來,「咱們派去的人,打聽出消息了?」

  阿蕪:「不是我們派去的人打聽出來的,是大娘子說的,她說她早起派人去打聽了,遙哥兒沒事,讓姨娘放寬心,那邊有兩郎中守著呢……」

  阿蕪還沒說完,之歌伸手一把打碎了燈盞。

  聲音巨大。

  浮沁在外頭都聽到了,她揚嘴一笑。

  阿蕪一臉懵,「姨娘,我……說錯話了嗎?」

  「阿蕪!」之歌無奈地厲聲道,「褚浮沁來我這是炫耀來了,難道你連這個都聽不懂,遙哥兒進了夫人院子後,咱們前前後後派了多少人去打聽。夫人院內的那些人都是硬骨頭,沒一個能問出來的。我在這擔憂了一個晚上,如今倒好,她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她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嘲笑我呢,在嘲笑我沒什麼本事,管了這個家幾年,連一個消息都打探不出來……」

  之歌越說越無助,越說越心慌。

  她無力地坐下,想抓著什麼再起來,可全身無力,實在起不來。

  阿蕪怯怯地跪下,不敢再言語一句。

  許久,之歌才開口,「她還沒走。」

  阿蕪:「是,大娘子說要等姨娘,您什麼時候出來,她說了該說的就走。」

  之歌把手搭在阿蕪肩上,艱難地爬起來,「梳妝,我去見她。」

  阿蕪速速給之歌換了衣裳,梳了發。

  之歌出去時,浮沁已經連著喝了四盞茶了。

  她起身時,之歌出來了。

  浮沁:「妹妹這是……」

  之歌雖化了妝容,可瞧著是一臉的疲憊。

  之歌沒理浮沁,現在她連裝都懶得再裝了,「姐姐早起過來既是有事,那就說了事再回屋便是。我瞧著姐姐像是有什麼大事,非得在這等著,妹妹來了,姐姐說就是了。姐姐也不必再與妹妹做這些假客氣。」

  這話,耿直得不行。

  浮沁聽到了之歌話中的火藥味,她坐在那尷尬地笑笑,「妹妹這是怎麼了,說話夾槍帶棒的,今早之所以這麼早過來,還是因為遙哥兒那邊,我知道妹妹擔心,早起就來告訴妹妹。母親那邊的人說了,遙哥兒沒事了,郎中候著呢,妹妹放心吧。」

  之歌一臉的淡然,「多謝姐姐惦記了,然後呢,還有何事?」

  之歌明顯應付。

  浮沁:「再有,昨晚官人來我這與我說了一些事,是關於遙哥兒的事,我想著,有必要來和妹妹說清楚,免得以後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說到路遙,之歌冷淡的臉上才算是有了一絲動靜,可她又怕浮沁再來套路她,一臉的不相信瞄著浮沁,「姐姐,公子與姐姐說得體己話,怎會提到我的遙哥兒呢。」

  浮沁一笑,「妹妹,那我就敞開說了。」

  浮沁端坐著,再飲下一杯茶才開的口,「官人昨晚來我這,說了嫡母撫養庶子一事。」

  之歌的手攥緊,一言不發地盯著浮沁。

  浮沁:「官人的意思,是想把遙哥兒放在我這……」

  沒等浮沁說完,之歌就打斷了浮沁的話,「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遙哥兒是我生我養的,他能長得這般聰明,都是我這個阿娘教得好。公子盡會挑現成的給你,讓你來養著。怎麼,我懷胎十月生下他,就是給姐姐來暖心的?」

  浮沁本想插話,之歌又緊接著繼續,「姐姐,遙哥兒和煬哥兒都是我的,我是不會放到任何人跟前養著的。我自然也知道姐姐是他們的嫡母,從沒有忘了教導他們長大了要敬嫡母。」

  浮沁:「我話說了一半,妹妹這是有一百句等著我呢。」

  之歌翻白眼。

  浮沁:「官人說,要放在我這養著,我並沒有答應官人,昨晚我就說了,遙哥兒是你生的,本該是你來養。」

  之歌一愣,「你沒有答應?這怎麼可能呢,姐姐你沒有兒子,這白府沒有嫡子的,我的遙哥兒是白府長子,姐姐會不答應?」

  浮沁搖頭,「我沒有答應,我不想與妹妹生了嫌隙。說什麼你與我都是有很多情分的,如今弄得這樣劍拔弩張的,當真是我不喜歡瞧見的。遙哥兒我從未想過要放在我跟前,我知道他是你的命,沒了他,你的命也就沒了。我這輩子,有瑾書就足夠了。」

  浮沁說完,她起身往外走。

  到了門口,她再回頭看向之歌,「今日早起過來,實在是沒別的意思,只想告訴你讓你放心罷了。話都說完了,妹妹自行考慮便是,妹妹放心,遙哥兒永遠都是妹妹的,誰都不能把他從你身邊搶走。」

  說畢,浮沉提腳邁過門檻,水芯跟在身後。

  浮沁出了院子再瞧不見時,之歌像是一攤泥垮在了椅子跟前,她蜷縮著身子,抱緊自己,把臉埋在膝蓋處,咬著牙,忍著哭聲。

  她心裡難過,她也憋屈了一晚上。

  聽浮沁說了這些,她竟覺得從未有如此輕鬆的時候。她是白府的妾室,當妾的是沒有任何話語權的,主家說賣就賣了。

  她生怕自己離開兩個孩子,生怕遙哥兒不在身邊。

  阿蕪蹲在她旁邊,心疼地看著她,「姨娘,您別難過了。」

  之歌哭得嗓子都啞了,「她方才說,遙哥兒不會被她養著了,對不對?」

  阿蕪點頭。

  之歌流著淚,咧著嘴笑,「謝天謝地,幸好她眼睛瞎了沒瞧見我們遙哥兒的體貼和好,若是被她瞧見,她才不會放過這次整我的機會呢。」

  之歌起來,坐回椅子上。

  浮沁說她不會搶遙哥兒,這點之歌還是信的。在褚公府時浮沁為人處世就是這樣,說一不二,從不說誆騙人的話。別的她猜不透,唯獨這點她還是能猜透的。

  之歌擔心了一晚上的事,總算是放心了。

  而浮沁呢,她回屋的一路上,笑得更是合不攏嘴,「水芯啊,我今日才算是見識到了這人和人不在一條線上時,想的事當真是很難湊到一起的。之歌算到了官人的意思,我以為她除了排斥這事,還有一個想法呢。」

  水芯這些日子被浮沁訓練得也慢慢上道了,「大娘子是不是覺得,姨娘會考慮到您的那些旁支利益,會顧及到您往後能帶給遙哥兒什麼關係,然後她會同意的?」

  浮沁點頭,「是啊,我以為她能想到這一層,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水芯:「眼下我們,還需要做什麼?」

  浮沁:「什麼都不用做了,該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剩下的,就瞧之歌妹妹了。」

  水芯再問,「大娘子,遙哥兒若是不會廢呢?」

  浮沁瞧一眼水芯,「他已經廢了,他都不用養在我跟前,已經廢了。」

  浮沁和水芯相視一笑。

  白次府這邊精彩紛呈,達國府那邊則是緊繃的一根弦,絲毫不敢放鬆。

  宮中自換了城防兵後,宮中的動響已經開始變了方向了。

  四皇子梁騏,好像與大皇子勾搭上了。

  城防兵的人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兩個人的,且這些人都絲毫不差,各自一半。

  四皇子這些日子進出大皇子府中多次,二人私下見面多次,誰都不知他們在密謀著什麼。

  朝中那些大臣也看不懂梁帝的心思了,猜測了幾次,生怕站錯了隊,跟錯了人。

  達道和夙葉去了宿州暗門查人,再回京時,這梁京城已布滿大皇子的人。

  雪隸:「大皇子和四皇子近日聯絡甚是親密,兩個府邸也常有走動。前些日子陛下在馬場狩獵,陛下龍體欠佳不曾上場,倒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成了壓軸的。」

  夙葉一臉的好奇,「怎的,老大和老四勾搭上了?」

  達道:「這也不足為奇,大皇子常年在邊關,他手上有兵權,卻在朝中沒什麼人脈底子關係。而咱們這位四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朝中這些趨炎附勢的官員都想巴結攀附,自是人脈眾多。可他沒有兵權,像是個繡花枕頭不中用。」

  夙葉跟著達道的話往下順,「所以這兩個人,一外一內,這就搭上了。」

  達道:「是啊,只是不知是老大搭上了老四,還是老四搭上了老大。」

  雪隸一聽,再開口,「將軍這些日子不在梁京,陛下近日不管是在朝中還是外出,還有批閱奏摺一事,帶在身邊的都是四皇子。這大皇子像是從一回京就是為四皇子而來的一樣,事事維護四皇子,到處散了話,說他與四皇子兄弟情深,這些年在邊關,最惦記的便是這份感情了。」

  夙葉和達道對視一眼,都無奈地一笑,「如此說來,咱們這位大皇子回京,敢情是來打秋風的。」

  「哈哈,」夙葉連連讚許,「沒錯沒錯,這麼一說還真是如此,四皇子沒兵權,想著借大皇子在外頭的勢力做他能冊封太子的籌碼。而大皇子呢,表面看似維護弟弟,要做一個忠臣,可他換了城防兵,又四處散播這些話,鬼知道背地裡打了什麼主意。」

  達道:「莫不是在打坐山觀虎鬥的主意?」

  夙葉:「不知不知啊。」

  夙葉又問道,「對了,陛下讓你查的人,可有眉目了?」

  達道攤開小畫像,扔給夙葉,「查到了,你那邊呢。」

  夙葉也扔給達道小畫像。

  二人定神一看,彼此已明白。

  此番外出,查的人正是四皇子當年被罰至宿州時,在宿州為官的一些同僚。

  共有三人,當初四皇子召回京中後,這些人全都因各種原因罷官免職了。

  達道看著這三張畫像,心裡總是覺得不安分。

  這梁京城,已和他走時完全不同了,這後宮的娘娘們像是在等一場大戰,這個大戰開始之前,她們都不敢折騰,各自等著虎鬥,至於誰是那個虎,就看誰是第一個跳出來的了。

  鶯貴妃淡然世外,在梁帝身體還康健的那年,就為自己尋了一個去荔傷遠住的恩賜。

  梁帝一旦駕崩,鶯貴妃必會遠離皇宮,住在荔山靜養。

  雲宸妃是達道猜不透的,她從入宮那年,到生下樑駱一直都沒有爭搶過任何東西。

  但凡宮中有什麼事或者是需要皇子們在梁帝跟前表現時,雲宸妃都會把梁駱安排出宮,或者是不讓他參與這些黨爭。

  看似遠離,實則真正的有沒有遠離,誰人也不知。

  達道每每想起雲宸妃,就會想到齊家。

  齊家被滅,齊將軍被賜死,這些事他每次想起,都覺得瘮得慌。

  齊家的事若是沒有不為人知的事,為何梁帝不允許旁人議論,且到了誰說一嘴必被砍的地步。

  有些事藏得越深,越容易被懷疑。

  齊家的事傳言甚多,至於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達道也分不清了。畢竟這事滋生在先帝朝,又在梁帝剛登基第一年就被斬斷了根基,那時他尚且年幼,再聰慧之人,都理不清皇城中帝王的算計。

  夙葉又提一個疑問,「不過,咱們這位陛下如今是病倒龍榻前,他心心念念把所有的事都推給四皇子了,難道,陛下有意讓四皇子……」

  達道覺得,不會這麼簡單,「我總覺得,看似重用的,其實都暗藏玄機,至於是什麼玄機,還得一步步等著來。」

  達道和夙葉並排站在翰林院的閣樓上,看著這宮牆樓閣和十里長燈,小宮女挑著琉璃燈從長廊下穿過。

  這裡如此美。

  也如此兇險。

  達道感嘆,「這長河花燈,勢必會有一日血染花燈,長河滿屍的。」

  夙葉長嘆,「是啊,如今的局勢,誰是那個太子,都得走向這一步。」

  梁帝子嗣太多,這個皇位讓給誰,都有不服者。

  可對帝王而言,這些身後事他們又怎會在乎呢,他們在乎的,是死前能名正言順地將位子密詔寫出,再交由可信之人委託。

  達道眼神憂傷。

  有些事,即便不想參與,可從一出生,就已經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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