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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白穆為浮沁撐腰

2024-04-29 20:59:33 作者: 涼子姑娘

  不撕破臉,不是給旁人留體面,而是給自己留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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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沁現在很懂,對人對事,沒必要撕破臉地僵持著,旁人急萬分,她依舊笑臉相迎。

  這樣的殺傷力,才是最徹底的。

  她把瑾書抱在懷裡,輕輕捂住她的眼睛。

  瑾書小小的趴在她肩膀處,看著遠處廊下盛開的花骨朵。浮沁盯著之歌漸漸消失的身影,內心毫無波瀾。

  之歌一聽要打板子,已經慌了。

  她一亂,就容易分不清輕重和主次。

  她是浮沁一手提上來的,納妾也是浮沁這個當家主母操持的,所以之歌的這條路,走得還算順利。

  她做了妾室拿了管家權,又順利生下兩子,這期間沒有任何人使絆子算計,浮沁原本以為這樣順順利利地過下來也就足夠了。

  她在褚公府見過太多,本就不想惹事,想以自己的成全來求一個家宅安寧。她以為這樣就是為瑾書留後路。

  所以之歌走得太順了,順到她以為自個的那點小聰明是能壓住浮沁這個軟骨頭的。

  在她眼裡,浮沁一直是軟骨頭,不爭不搶,把什麼都送給她。

  之歌是成也是自己,敗也是自己。

  如果她沒作踐著從瑾書一出生就算計她,算計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浮沁也不會走這條路。

  現在她有點招架不住浮沁的猛攻了。

  往後廚走的之歌還在納悶,「姐姐像是變了一個人,看著說話的語氣和從前還是一樣的,可那個眼神明顯不似從前了。」

  她來不及多想,繞過後廚往祠堂走去。

  白府祠堂內,路遙跪在蒲團上,白穆站在他跟前,眼神陰冷地盯著路遙,「白路遙,你是我白府長子,小小年紀為非作歹,今日敢動手潑妹妹熱油,明日可還了得了。」

  路遙狡辯,雖是下跪,可一臉的不服氣,「父親明察,是妹妹來搶兒子的酸筍醋魚,兒子這才急了性子。潑熱油是萬萬沒有的事,兒子拿著勺把子走路跌了幾步,不小心險些灑到妹妹身上的。何況……何況妹妹也無事啊,並沒有被傷到……」

  白穆聽到這話,只覺得渾身詫異,面前這兒子小小年紀就心術不正。

  他此刻猛然發現,他和之歌的縱容,竟慣得這孩子無法無天了,「你竟覺得,沒潑到瑾書身上,還成你的對了?」

  「對啊,」路遙一臉認真,「這說明兒子手藝好,不偏不倚,剛剛好讓過了妹妹呀,兒子覺得,父親該慶幸兒子瞄得准。」

  他竟然,還噗呲地笑出了聲。

  白穆一臉的不可思議,他後退幾步,扶住椅背慌神地坐下。眼前的路遙,已經長歪了,心思不純,不懂得憐惜疼愛家人。

  他也偶爾聽到下人說起過,說遙哥兒很愛責罰下人。去年酷暑之時,有個新進府的小婢女端著冰井務分的冰銅盆解暑。這小婢女把分給之歌的那份端到了院內,邁進門檻時,剛好踩到了路遙放在門檻中間的不倒翁小玩具跌倒了。

  冰銅盆倒了,冰也碎了,散了一地。

  小婢女摔傷了胳膊,疼得直叫喚。路遙就拿了長鞭,打得她滿地爬。

  之歌瞧見,也只是說了幾句,便由著他胡鬧了。

  這事白穆聽說後,心裡一直隱隱作痛,總覺得哪裡不對。路遙為長子,做事沒有半點容人之心,且好吃愛吃,吃了也不動,常常躺在竹榻上玩耍。

  對待下人更是殘忍至極,一言不合就揚鞭子責打。

  白穆想起這一樁樁一件件,再看向此刻不知悔改的路遙,他終究是明白了,這孩子放在之歌跟前,果真是要養廢了。

  路煬雖說比路遙強一點,可白穆瞧路煬,也隱約覺得他要走路遙的老路了。

  想起這倆孩子的以後,白穆瞬間清醒。

  他起身,走到路遙跟前,低頭質問他,「你如今是無法無天了,好吃懶做,學堂不去,只日日混在後廚。你動手敢潑妹妹熱油,事後不知悔改還引以為傲,為父瞧你,是縱容多年,已不知如何做一個安分守己的人了。」

  路遙低頭不語,嘴裡還在小聲嘀咕著什麼,瞧著是一臉的不服氣。

  白穆厲聲:「今日對著祖宗祠堂,我非將你打出聲來,若是你敢有半句不服氣,我今日就將你打死在祠堂!」

  白穆喊來阿石,「去遙哥兒的院子,把那日打翻了冰銅盆的婢女給我叫來祠堂。」

  阿石速速離去。

  沒多久的工夫,阿石帶著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姑娘進來了。

  小姑娘跪下不敢抬頭。

  白穆瞧了一眼,看到她走路顛簸的樣子時,心裡的氣已不打一處來了。

  阿石順勢遞上鞭子。

  白穆攥緊,將長鞭甩在路遙身上。

  路遙嚇得渾身的肥肉都抖了三抖,「父親當真敢打兒子,兒子可是白家的長子啊父親!」

  白穆:「這鞭子,便是那日你打那個婢女的鞭子,今日為父再打到你身上讓你且瞧瞧到底疼不疼。不經歷旁人的苦,又怎會真的同情體諒旁人。」

  白穆說畢,一鞭子一鞭子地甩下去。

  那小姑娘跪在下方,怯怯地抬頭瞄了一眼,嚇得蜷縮著身子再不敢動。

  白穆打了二十下,他收起鞭子,路遙一聲都沒吭,他憋紅了臉,攥緊拳頭趴在那。

  白穆把鞭子遞給阿石,招手讓外頭拿著板子的家臣進來,「打。」

  路遙驚訝,「父親還要動板子?」

  白穆一聲吼叫,「打!」

  外頭之歌嚷嚷著哭腔進來,「公子,公子莫要打啊,這板子下去,非得皮開肉綻啊,遙哥兒何時受過這樣的苦,公子!」

  家臣攔住了往祠堂闖的之歌。

  之歌跪在地上,連著叩頭。

  白穆瞥了一眼,一聲冷淡的聲音,「給我打!」

  板子重重打在路遙身上。

  鞭子本身輕,打在身上還能忍住,可這板子才打了兩下,路遙就嚎叫著哭了,沒多久,哭聲都沒了。

  整個人暈倒在地上。

  之歌哭得嗓子都啞了,「再打下去,遙哥兒真的就被打死了,公子,妾身陪伴您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疼遙哥兒,是妾身沒把他教好,讓他不爭氣,他讓您臉上沒面了,都是妾身的錯,您打妾身就好了。」

  白穆端著茶的手都在抖。

  家臣打得沒了力氣才歇了手。

  路遙已癱趴在地上,屁股全都爛了,血順著腿流在了絨毯上。他頭挨著的地方已被汗濕透了。

  之歌不敢抬頭看路遙,她只瞧一眼,就渾身疲軟,嚇得話都說不出口了。

  偏偏這些家臣又死死攔著她,她也進不了祠堂的門,只得趴在門外為路遙求情。

  白穆的心,終究也不是硬的,他瞧見路遙被打得皮開肉綻,終究還是讓家臣退下了。

  白穆看向之歌,「他是我的兒子,我何嘗又不疼他,可你瞧瞧他成了什麼樣,敢拿熱油去潑瑾書。你若是個有心的,就去後廚瞧瞧那棵枇杷樹,瞧瞧瑾書躲開後,那熱油潑到枇杷樹上是什麼樣。葉子都燒焦了,之歌啊,這便是我們的好兒子遙哥兒做的事,今日把他打死都是他死有餘辜,怨不得任何人!」

  「可他還是個孩子……」

  白穆打斷之歌的話,「孩子就該對妹妹這樣?」

  之歌只一個勁地叩頭,此刻她什麼話都不想說也不想解釋了,瑾書受不受傷關她什麼事,她只想為路遙求情,將他速速帶出祠堂去醫治。

  她回頭時,祠堂門內已進來了白夫人院內的幾位老婆子,「公子。」

  白穆:「勞煩媽媽們帶他去母親院內,再尋陸郎中來醫治上藥。」

  「等等。」

  之歌攔住老媽媽的去路,再看向白穆,「公子這是何意,路遙一直都是在我這院子裡的啊,他受了傷,自該是我這做阿娘的來照看,怎的,要送去夫人院內?這是為何?」

  白穆:「他在你這,才被你慣得無法無天,今日暫且送去母親處,等傷勢好些了,我再做定奪。」

  之歌忍不住,開始撒潑,「為何要這樣,他是妾生的,妾是他的阿娘,為何要將他在妾身邊奪走?」

  家臣索性摁住了之歌,由不得她動彈,白夫人院內的人速速進來,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路遙抬走了。

  之歌哭啞了聲音,都沒能留住她的心肝寶貝。

  白穆安頓好這一切,他起身,挪步到之歌跟前,再伸手。本意是攙扶她起來。

  之歌沒了力氣,也是心裡怨恨白穆,她沒伸手,痴痴地坐在地上。

  白穆嘆息了一聲,囑咐阿蕪,「好生照看姨娘,她回了神,再送她回院吧。讓後廚燉些湯送到屋內,明日什麼都別做了,好生在屋內待著就是。」

  說畢,他緩緩離去。

  阿蕪留意到,白穆出了祠堂門是朝浮沁院內拐去的。

  阿蕪留意到,白穆出了祠堂門是朝浮沁院內拐去的,「公子去了那院。」

  祠堂沒了人,安靜陰冷得可怕。

  阿蕪蹲下,小心地拍著之歌的肩膀,「姨娘,我們也回去吧。遙哥兒在夫人院內,不會受委屈的,姨娘放心吧。眼下是關鍵時候,咱們,還需忍著這口氣才是。」

  之歌眼神呆滯,淚一滴滴地落下。

  哭紅了眼圈,喊啞了聲音,最後還是沒喊住白穆的硬心腸。

  此刻的她,回想曾經的美好,只覺得都是恍惚罷了。

  這祠堂的院內燃著幾盞燈,祠堂內供奉的牌位前都是小燭燈,一閃一閃的。之歌覺得晃眼,她躲在門框外頭,盯著外面。

  落日沒了,天漸漸變黑。

  院內開著些許小花,樹杈上落了一隻烏鴉,嗷嚎了兩嗓子,撲騰雙翅飛去了別處。

  之歌坐久了,阿蕪攙扶著她起身。

  她緩緩從台階下來,抬頭瞧了一眼錯落的屋檐,冷笑了幾聲。疲軟地拖著身子,一下踩著一下地往祠堂門外挪動。

  到了門口,她回頭瞧了一眼祠堂門內供奉的牌位,「這祠堂門,我從沒資格進來。」

  阿蕪不敢說話,她從未見過之歌如此落寞的神色。

  之歌冷笑幾聲,「葉子落了,人也沒了,都是一場空。」

  阿蕪覺得之歌有點自棄了,趕緊勸解她,「姨娘,只是到了這一步,您就要放棄了嗎?」

  之歌:「放棄?」

  阿蕪:「姨娘不可放棄啊,公子對您是有情的,他想攙扶您,您不肯起來。他走時還囑咐我好好照看您呢。姨娘,想開點,只要有這份情在,那必定公子是對您覺得虧欠和愧疚的,遙哥兒去夫人那裡也是一時的,等公子氣消了,遙哥兒自會回來的。」

  之歌冷笑著,「是啊,會回來的,我有兩個兒子,我為何要放棄,我才不會輕易放棄的。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疏忽大意所致。」

  「阿蕪,回屋吧。」

  之歌現在,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了浮沁身上。

  她覺得,這些都是浮沁反擊所來的結果。她也漸漸發現,或許浮沁真察覺到了什麼,這才想著反擊的。

  她需好好想想,再作打算了。

  白穆打路遙時,他的慘叫聲浮沁全都聽到了。

  她抱著瑾書就在祠堂門外不遠處,她捂著瑾書的耳朵,一臉輕鬆的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盯著祠堂。

  那一刻,她總算是踏實了。

  所有的事,都一步步地走過來了。

  路遙被抬出去前浮沁回了屋子,她哄了瑾書睡安穩,放了床簾,再挪回自己屋內候著。

  路遙被抬去了白夫人那邊,水芯趴在門外瞧見後,速速回屋,「大娘子,遙哥兒被抬去了夫人那邊。」

  浮沁一愣,「去了夫人那邊?」

  水芯點頭,「是,好像是公子安排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浮沁對著燭燈一笑,「這還能有什麼意思,官人這是不想再讓遙哥兒再這麼糊塗、不明事理的胖下去了,這是想,把遙哥兒從之歌跟前搶來,不想再讓她養著了。」

  水芯一聽,喜出望外,「原來是這樣啊,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徹底讓之歌姨娘死了心。她在這白府最得意的便是生了兩個兒子,而且還都在她跟前養著。現在好了,咱們公子有了這個想法,她的一個籌碼就被送出去了,如果真的往後她都不能再養著,那以後傍身也少了遙哥兒,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

  浮沁籌劃多日,總算看到點眉目了。

  只是她想起那棵樹,總覺得心裡難安。

  如果那油,真的潑到了瑾書身上可如何是好啊。高興之餘,浮沁也不敢忘了自己的初衷。

  瑾書的身子就不是什么娘胎裡帶來的病根子,她現今不敢見風,落得如此下場,都是拜之歌所賜。

  她想要的,可不單單是眼下這麼簡單的處置。

  斬草要除根,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

  浮沁抬頭瞧了一眼天色,她握緊手鐲,放下髮髻,「若我猜得沒錯,今晚可能還得見一個人。」

  果不其然,白穆來了。

  白穆在院內徘徊了多次,一直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進來。

  浮沁主屋內的燈都滅了,她開了窗縫,一直盯著外頭的白穆來來回回地轉悠。

  她知道,他來是想說什麼。

  浮沁看他實在徘徊的次數多了,她悄聲讓水芯點了燈,自個再退回到床榻上。

  水芯點了三盞燈,屋內亮堂了不少。

  白穆瞧見屋內亮了燈,他才鼓起勇氣,長吁一口氣提腳進來了,「娘子這是睡了又醒來了?」

  白穆神色凝重地抬腳進去。

  浮沁瞧見白穆進來了,趕忙從床榻前起身挪到屋子廳內,「官人來了,祠堂那邊可都結束了?」

  她端起水銚子,倒了一盞熱茶遞給浮沁。

  白穆接過茶飲下,此刻在浮沁跟前,他才覺得前所未有的舒緩,方才在祠堂憋著的氣,也慢慢的沒了。

  這些年,唯有在此處,他才能安心。

  他慢慢地飲茶,看著熱氣飄空的茶香氣,周身放鬆了不少。

  浮沁批發,安靜的坐在白穆一側。

  白穆看著浮沁,心裡甚是心疼。瑾書是她生的,瑾書自小就是病罐子,好不容易長大了,還被路遙這般傷害。

  他想讓浮沁責罵路遙,想看到浮沁發泄的樣子。

  可惜這些,在浮沁這裡都沒有,她太過冷靜,也太過不計較了。看著這樣的浮沁,再想想在祠堂的之歌,白穆覺得這些年,他對浮沁的虧欠,好像越發的多了。

  早年他就聽尹柄說起過浮瀅,「我家那個娘子,看著淡薄、通情達理得很,可只我們二人在一起時,她那個撒潑不講理的勁可是了不得。」

  尹柄一說,周圍人都笑話他。

  尹柄再得意一笑,「可你們不知,這娘子與官人之間若是不吵不鬧,那才是真的可怕。不吵不鬧和你講道理的娘子,才真是形同陌路了。」

  那時候,白穆聽著甚是難過。

  他難過他和浮沁怎就走到了這一步。

  現在看著浮沁的冷靜,白穆多想看到她不講理的樣子。

  白穆回過神,他放下茶盞,「瑾書沒事吧,她有沒有傷到哪裡?」

  浮沁:「官人放心她沒事,倒是遙哥兒,我聽說他挨了鞭子又挨了板子,不知可有事?官人你也是,他就是個孩子,即便犯了錯,也不該遭受這些的,責罵幾句就是了。更何況,瑾書也沒被傷到。」

  這話,白穆一點都不愛聽,「娘子可真是識大體,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替遙哥兒說嘴。今日瑾書沒被傷到那是僥倖,若是真的被潑到了身上,後果不堪設想。我打他,打的是他殘忍,是他的愚昧。」

  浮沁無奈地笑著,她再給白穆添上熱茶,「這是三妹妹給的小團茶,喝著還不錯,我早起讓水芯放了一些在書房內,你看書時可泡幾團來喝。」

  「浮沁……」

  白穆輕喚她的名字。

  浮沁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眼神有些遲疑,「官人?」

  「浮沁,你可恨過我?」

  浮沁搖頭,「我為何要恨你?」

  白穆:「你可恨過我的不公,可恨過我安置了之歌,可恨過我忽視了瑾書,可恨過我……對你的冷漠……」

  這是白穆憋在心裡許久的話,今晚他實在沒忍住,索性全都問了。

  浮沁看著這樣誠懇的白穆,竟也有些同情他了。

  他們這許多年,越來越淡漠,並非全是他的錯。這點她都懂,是她把白穆推了出去,當初她被設計落水,這個男人站出來說會娶她。

  雖說她感動過,可提起落水她總是心有不甘的。

  之後嫁入白家,白夫人發病多次她也怕了,加上之歌在旁邊說什麼恐禍及孩子,她無可奈何,沒人給她出主意想法子,她才想先用之歌去穩住白家。

  她以為這些她都不在意的。

  可當之歌真的被白穆安置了後,她醋意大發,再也沒法直視白穆了。那時候她就很佩服那些府中三妻四妾的人家,她們到底是如何做到和平共處的。

  她懊悔了,可她還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之歌是她一手納進來的,如果她表現得不大方不得體,豈不是讓旁人笑話她,說她作繭自縛,說她自個給自個找罪受。

  所以,她次次漠不關心,把白穆雙手送到了之歌的床上,還生了兩個兒子。

  這些,浮沁都知道。

  現在再提這些舊事,已是過去了,浮沁雖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與白穆說,可這些話,全都換成了無奈的一笑和搖頭,「官人想多了,我怎麼能恨你呢。自我嫁過來,你待我好,這些我都知道。官人事事想著我,事事讓著我,一切都是我自個找罪受罷了。我從怪過你,這白府上下也從未慢待過我,雖說那幾年我不過問府中事,但下人都敬我,也疼愛瑾書,我在白府,過得很知足。」

  白穆痴痴地看著浮沁,「那對瑾書呢,我對瑾書關心甚少,你也不恨我?」

  浮沁搖頭,釋然地一笑,「不怪,瑾書本就是個姑娘,這姑娘與母親親,與父親疏遠,本就是常情。官人不必自責,瑾書還小,她長大了自會懂這些事的。」

  白穆臉上期待的一瞬間也沒了。

  他知道,浮沁心裡裝著事呢,她表面什麼都不怪什麼都不恨,不過是偽裝得不在乎罷了。

  他知道,浮沁的心,對他全是恨意。

  如此逼問浮沁也不會說的,為了避免難堪,白穆接著一杯兩杯地飲茶。

  白穆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喝了十幾杯茶,水銚子都喝空了,浮沁起身打算讓水芯再去提壺新的茶進來時,白穆摁住了她的手,「別忙了,你且坐,我今晚找你有事。」

  浮沁知道白穆要說什麼,今晚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屋內的三盞燈燃了快一半時,白穆才扯到正事上。

  他起來又坐下反覆多次,就是不知怎麼開口,「今晚我來,是為著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浮沁:「官人說就是了,你我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不可說的。」

  白穆堅定道,「遙哥兒潑油的事,我這心裡一直耿耿於懷的,總覺得這孩子放在之歌那,怕是要廢了。他小小年紀,做了錯事也不知悔改,還揚言說是他潑得准,沒傷到瑾書何來的錯,當真是了不得了。這梁京府中的孩子們,數他是最張狂的,動不動就說自個是長子,還苛待下人,責打下人,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

  浮沁試探性地問道,「那官人的意思是如何,我聽說這遙哥兒送到了母親那邊。既然官人都送去那邊了,就且先好好養傷,等過些時候再說。他是在之歌妹妹身邊長大的,這阿娘疼孩子終是沒錯的,你也不能責怪妹妹,哪個當母親的不愛自己生的孩子呢。」

  「這些我都懂,」白穆在浮沁跟前才能卸下心防,說真心話,「可慣子就是殺子,這樣下去,恐怕煬哥兒也堪憂。」

  浮沁:「那該如何?」

  白穆瞟了一眼浮沁,他輕輕拉過浮沁的手,「我是這麼想的,你身邊沒個兒子,這庶子放在嫡母跟前養著的也是常事,不如這兩個,我都記在你名下你來教他們,可好?」

  果然,白穆的意思,浮沁早就猜到了。

  白穆其實是好意,留給浮沁,斷了之歌的念想。孩子現在還都小,浮沁若是能一手養大再教好,這個嫡母他們可得一輩子都敬著愛著的。

  這樣,浮沁也有了依靠。

  倘若日後他和浮沁若是能添一個嫡子,將來庶子和嫡子都是親兄弟,也少了許多嫡庶之爭。

  這樣,於浮沁還是於他,都是再好不過的。

  白穆說得誠懇,他期待地盯著浮沁。

  浮沁回過神,她起身走了幾步,再坐下,搖頭道,「我不能這樣做的。」

  白穆愣了許久,「這樣做?哪樣做?這樣做有何不可?」

  浮沁一臉認真,「官人,之歌是我一手納進門的,我喝過她的妾室茶,也認了她進門這事。她是我的陪嫁丫鬟,與我一同長大,我的性子也好人品也好她全都知道。我與她一同服侍官人,為白家操心,為白家生兒育女,這遙哥兒和煬哥兒是她生的,本就該由她來撫養長大的,若是真的都跟了我,這梁京城的閒話比什麼都傳得快,到時候外頭的人再說什麼,當初是我身子壞了生不出來兒子,才讓之歌進了門的。如今生的兒子都跟了我,可憐之歌被我利用進門,只是為了讓她生二子給我傍身。官人,那我浮沁成了什麼人?」

  白穆被浮沁的這番說辭給回得竟也不知說些什麼好了,「娘子啊……嫡母撫養庶子長大成人,這梁京城可是多得很啊。不說梁京了,就在先帝時的汴京盛家,就有盛家老太太撫養庶子盛紘長大的先例啊。那盛家老太太可是當年勇毅候獨女,她都尚且能撫養庶子長大,為何我們不行?」

  聽到這些,浮沁知道白穆是真心為了她好。

  可此刻,她不能答應也不能這麼做,「官人,有些話說透了對你我都不好,還是再別說這些事了。這兩個孩子在之歌妹妹跟前挺好的,日後你若是不放心,再派兩個留府學識就是了,日日教他們讀書識字,若是學識們都沒法子,就算記在我名下,我也更沒什麼法子了。」

  白穆不死心,「既是心裡所想,就說透了好。娘子整日在府中,不與我把話說透,那豈不是連說個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了。娘子現在對我,是越來越陌生了。」

  浮沁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官人提起先帝朝代的汴京盛家,官人可知盛紘的庶母早就死了,盛紘沒了依靠,這才由沒了嫡子的老太太養大的。咱們府上的這些事,和當年的盛家沒得比,庶母尚在,我一個嫡母,不敢僭越了規矩。」

  浮沁小聲道,「難不成官人還打算去母留子?」

  白穆一臉震驚,「娘子……」

  浮沁起身,「官人,有些話有些事,說出去就不是一個意思了,這些事,權衡利弊,我還是不參與的好。我雖沒有兒子,可我有瑾書,只要瑾書平安,我守著她也就夠了。」

  浮沁故意沒提白穆,她於心不忍,可為了斬草除根,有些狠,是必須的。

  白穆痴痴地起身,他長嘆氣,「娘子,是我多慮了。」

  他提腳往外走,拐去了浮沁院內的書房歇息。

  夜幕下,浮沁站在窗外盯著外頭,她的心,起起伏伏,怕是一夜都睡不好了。

  白穆走後,水芯忍不住進來,「大娘子,方才都急死我了,這把兩個孩子放在您跟前是多好的事啊,這樣咱們才能削弱姨娘,讓她沒了支撐,怎麼您還不要啊。我瞧著公子的神色,也是愁苦。」

  浮沁到床榻前,她脫了鞋,把腿蜷縮著抱住自己,「水芯啊,你覺得我是我嗎?」

  水芯一愣,「您自然是您啊。」

  浮沁低頭悠悠一笑,「在這個梁京,我不是我,包括三妹妹也不是三妹妹,還有嫁進國府的四妹妹和五妹妹,我們都不是自己。我是褚家姑娘,身後背負的是褚家一門的榮耀,還有嫁妝。我父親是從品官銜,同僚眾多。我的三妹妹有尹家一脈的榮光,四妹妹是郭國府一門,五妹妹是達國府一門,乃是皇戚。六妹妹嫁了皇子,將來說不定得勢了,褚家還能升為國府。五妹妹與我們姐妹一直關係不睦,她雖是出嗣了,可梁京的規矩是只出嗣人不出嗣祖宗根本,不管五妹妹認不認這些,這便是一家子人,同氣連枝。」

  浮沁再道,「我背後的這些,我阿娘活著時都是沒有的,如今我們嫁了人,各自為別府娘子,才像一棵樹慢慢長大,再衍生成這麼多小樹枝茬子的。我的根和底氣,都是她們給的。同樣,她們的根和底氣也是我們這一家子給的。」

  水芯聽得一臉認真。

  浮沁:「就這麼多親旁支,便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關係。我雖不是嫁了什麼高門,可我有這麼多旁支在。你想想,如果我當真是把這兩個庶子記在我名下了,那我的這些姐妹們涉及到的所有利益都得讓這兩個庶子跟著沾光,我憑什麼,要讓他們沾光?」

  浮沁這樣一說,水芯如夢初醒般地大悟了,「大娘子,聽您說完這些,我瞬間就懂了。這難怪每個姑娘出閣都挑花了眼睛,其實不是挑姑爺如何,而是挑這些關係呢。如果您真的答應了,那這兩個庶子從名義上就占了褚家這些旁支的榮光,姨娘當真是白白得了這麼多好處。」

  浮沁一笑,「就是這個理。」

  她又想起浮瀅的話,「三妹妹說過,庶子不可養,原因有二。其一為養不親,再好的都是表面關係罷了。其二為養庶子就是為了養廢。」

  水芯:「養廢?」

  浮沁點頭:「一般有嫡子的當家主母把庶子霸占到跟前就是為了養廢庶子,可你想一下,如果我真的動了惻隱之心把他們養在跟前,最後再養廢了他們,這白府還有梁京誰能饒了我?」

  水芯連連點頭,「是啊,這旁人說起養廢了也是大娘子養的。」

  水芯此刻是越發地佩服浮沁了,尤其最近這些日子,對白府的不公發起反擊的浮沁真是颯極了。

  她事事巨細,全都能想到。

  一點都不是那個人人都暗自議論的軟骨頭了。

  浮沁翻身躺在床上,閉眼再睜眼,「早些睡吧,等明日早起陪我去一趟之歌妹妹處,這官人什麼心思想必她也猜到了,可我是什麼心思她定然是不知的,還是得我去說說才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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