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處置大宅
2024-04-29 20:59:12
作者: 涼子姑娘
此刻的達道,用的招數就是反逼。
他臨危不亂,表面假裝絲毫不在乎玉簪的名節,實際以此來刺激老太太護住達亦呈的心。
一個假裝。
一個也是假裝。
就看誰能熬得住了,不過看這個局面,老太太因局勢不利,又是在國府內,她顯然是慌了。
老太太喊住達道,她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你就算不顧及亦呈,也得顧著玉簪才行。此事暫且不論如何發生的,這事一旦捅出去,你這個妹妹要如何自處,枉她這些年老是惦記著你這個哥哥,現在瞧著,你這個哥哥當得可真是不稱職。」
達道:「祖母,若是真的顧及妹妹,此事就該報去府衙,由衙官來定奪,只有查清楚了,才能還了亦呈和玉簪的清白。」
「可這事還牽扯了你們國府!」
達道絲毫不膽怯,「如何能牽扯國府?當初祖母可是與我們在宗祠上簽字畫了押的,國府與大宅分府別住,互不叨擾。父親和大伯父當初商議好的,祖父祖母各分一府,如今祖父歸天在位,身後事都是我們打點辦好的。如今兩府本是各自安穩各自生活。若是談到牽扯,祖母私闖府宅,又縱容我這些個弟弟妹妹在府上生出這檔子事,這又該怎麼算?」
此刻的老太太,徹底地慌了。
玉簪一把抱住達道,「哥哥,哥哥。」
這一聲聲,喊得達道攥緊拳頭,「報官!」
雪隸奪門而出。
他陣勢浩大,老太太和達麒都嚇到了。
達麒本是縮在窗外,此刻也站不住了。他上前一把拖拽住雪隸,死死扯著他往廳內走,「書元,書元,不可報官啊,若是真的報了官,玉簪就沒命了。」
達道不為所動地站著。
他很清楚,他這位大伯父常年被老太太壓迫,也就是此刻站出,還能為自個挽回一點所謂的面子。
說不定他還趁著這個機會,把大宅的管家權全都掌握在自個手中。
在場眾人中,達麒才是那個最盼著尋個機會,把老太太攆回老宅的人。
此刻,他總算是尋到了一點能插一腳的縫隙,「書元,既是我們大宅的事,就由我們自個處理可好?」
達道也留了心眼,「本無意插手,可既是在國府發生的,各位也就只能處理好了再出這個府門。」
話畢,外頭的侍衛挨個繞著院子圍起來,沒多久的工夫,門和窗前都站滿了人。
老太太屏住呼吸,大口喘氣都不敢了。
來的時候還算計得很好,誰知道,竟還回不去了。
她的眼神飄向關媽媽,只見她面色沒有任何反應,從容地站在梁愫亞身後。再瞧梁愫亞,淺笑著看向老太太。
這一刻,老太太已經全然明白了,這個安插在梁愫亞身邊多年的老探子,已不知從何時起,早就成了梁愫亞的人。
她回過神,索性靠在軟墊上,「都說道說道。」
達亦呈跪著往前滑動膝蓋,「孫兒是冤枉的啊,孫兒跟著祖母來到國府,被後院懸掛的劍雕吸引了,這才挪不動步子一直瞧著。後來玉簪說,什麼內宅書房放著很多劍,都是書元這些年珍藏的,說是趁著沒人的機會可以去瞧瞧。孫兒是個骨頭軟的,被玉簪挑撥了幾句就跟了進去,進了屋子她就合上了門,開始冷言酸我,見我生了氣,便朝我撲過來,又是解扣子又是解衣裳的,活脫脫的一瘋子……」
他又意識到不對,趕忙再解釋道,「不,祖母,她沒瘋,她是裝的,她是裝的啊!」
達道反問道,「她為何撲你?」
達亦呈:「鬼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玉簪縮著身子,瞅了一眼跪在廳外的幾個女使,這些雖不是她安排的,可這幾個全都是她有意讓瞧見發生了何事的。
她靈機一動,速速上前一把拽住跪在下方的女使,「姐姐,姐姐救我。」
達道瞬間就懂了。
浮沉蹲下,把玉簪攙扶著站穩。
達道把這幾個女使喊上前,「看到什麼就說。」
這三位女使,有一位是國府的,剩下的兩位都是大宅那邊過來的。
穿鵝黃衣裳的國府女使速速跪下,低頭把臉貼在絨毯上,「奴婢,奴婢不敢說。」
老太太不理這位女使,她招手讓大宅的那兩位女使上前,「你們都是我們大宅家養的奴,現在有什麼便什麼,不必害怕這裡是國府,出了什麼事,自有我替你們做主。」
那兩位跪下,瑟瑟發抖,「奴婢,奴婢……奴婢們什麼都沒看到……」
這有氣無力的聲音,顯然是在撒謊。
浮沉在一旁瞧見,她久久不開口的,此刻也憋不住了,「二位姑娘在回話前可得想清楚,事是在國府發生的,就算你們是大宅女使,可一旦撒了謊,作了偽證,家養的和外頭買來的,依著梁京律法,都得拔了舌頭,丟出梁京永不會用。」
浮沉說畢,再退下。
老太太惡狠狠地瞪了浮沉一眼。
這兩位女使還是嚇得不敢說話,跪在達道跟前的鵝黃女使先開口道,「回老太太的話,奴婢親眼看到是大公子,撲向了玉簪姑娘。他……他把玉簪姑娘壓在身下,試圖扒開玉簪姑娘的衣裳……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絕無半句虛言。」
老太太怒氣衝天,將滾燙的茶水盞子朝她扔過來。
達道用手中的短劍,將茶杯挑到了無人的地方,速速落下,再成碎片落在絨毯上。
「滿嘴的謊話,你是國府的人,自是向著國府說話,」她指指身後跪著的兩位,「你們說,究竟是何事!」
那兩位早已嚇傻了,此刻她們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達道:「即便你們不說,等事情查明後,也會定一個污衊主家的罪名。」
那兩位嚇得汗順著掌心流下,她們互看一眼,咬緊牙關,「奴婢……奴婢也看到是大公子……大公子想要污了玉簪姑娘,他扯著衣裳,在那拉扯著……」
老太太的瞳孔,漸漸失去了光澤。
這三位女使並非撒謊。
而是她們所說的事,正是之青向浮蘭討要來的迷失散。
此藥,之青聽玉簪的吩咐,事先放在澆花水祧壺中,再由之青全都灑在女使經過的長溪廊下。
剛好那個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書房內的動靜。
之青和事先把書房內的鏤窗打開了兩扇。
而玉簪呢,她在大宅多年,很多細節小事全都會考慮進去的,這迷失散她並未給達亦呈用,而是用在了事先安排好婢女經過的地方,讓這些婢女聞到,再產生幻覺。
迷失散是民間禁藥,如果真的用到了達亦呈身上,一旦查出來,那麼浮蘭就成了有口難辯之人。
這些迷失散,可讓人對眼前看到事物產生反幻覺。
也就是說,玉簪和達亦呈在她們眼中,已經互換了身份。玉簪撲向達亦呈,扯達亦呈的衣裳,在她們眼中就變成了全是達亦呈一人所為。
她為了不牽連旁人,反其道而行之。
自古出了這種事,誰會去查這些婢女呢。
老太太扶著拐杖,幾次欲言又止,她一時尋不到如何去為她的大孫子作辯解了。
達麒心裡倒是很酸爽,他還巴不得此事鬧大呢。畏首多年,總算是尋到了一點漏洞,如果能乘此機會再拿回屬於自己的,他倒還覺得自個賺到了。
他清清嗓子,「你們說話可得捋直了,隱瞞不對,撒謊不對,只有說實話,說不定還能保住你們這條賤命。」
女使:「奴婢們在廊下看得清清楚楚,絕無半句虛言,老爺您明察。」
達亦呈瘋了一樣朝玉簪撲去,被達道摁住胳膊。
他哭喊著嗓子,「我是冤枉的,這事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做啊!」
達麒上前,一個耳光甩過去他才安穩了,一言不發了。
達麒:「你當真是我的好兒子,你為嫡長子,干出這等事,我們大宅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丟盡了。如今做了這等齷齪事,還敢來衝撞你的祖母,你的叔叔嬸嬸們,你要不要臉了,你還要不要了!」
達亦呈撫著半個臉,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達道:「既是個嘴硬的,報到府衙處便是了,祖母,您認為呢?」
老太太沒發一言。
她身旁站著的林氏當真是個沉得住氣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慌張。
看似在盤算,又看似在等著什麼。
她見老太太不言語了,端著身子一笑,「這事,說到底也沒人能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些個女使,也不知是沒睡醒還是怎的,竟也說這些糊塗話。我這個女兒,已痴傻十年多了,如今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我這個兒子呢,想來是被寵壞了,沒什麼分寸。眼下,他們這些人還真就問不出什麼來。」
她說著話,往絨毯上挪步走著,「既然事沒傳出去,還在這個府內,那我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權當是沒發生就好了。書元疼玉簪,我信他,斷不會毀了玉簪名節的。」
林氏這如意算盤打的,當真是一副好態度。
梁愫亞聽了都想笑,「大嫂子話能說到這份上,也不知你是如何當這兩個孩子母親的。大嫂子啊,今晚這事可不是別的,這是親哥哥對親妹妹行污穢之事啊,這事,可不是什麼能一筆勾銷的小事啊。」
林氏依舊淺淺笑著,「不管是什麼事,總之是不能報上府衙的,想必長公主和書元都清楚,雖咱們分了府單住這,可咱們都同為一姓,有些罪過,一旦同了姓,就很難逃開的。」
「既是逃不開,那就一併認了便是,」達道厲聲道,「若是因害怕被牽連而隱瞞此事,我這個吃朝中俸祿的官不做也罷。既是家醜,那就一起承擔。」
林氏聽到這話,她那一直堅定的眼神,開始有一絲猶豫了。
這在場的人中,旁人她都能多少猜出一些來,可唯獨達道的心思她琢磨不透,也猜不出的。
她還真的怕,怕達道亂來。
達道一把抓起達亦呈,將虛掩著的一扇門一腳踢開,拖著達亦呈就往外走。
老太太和林氏都慌了。
達麒見狀,上前一把抱住達道的腿,「書元,你得饒你大伯父一條命啊,你一旦去府衙,我們就真的完蛋了!」
達道甩開。
他提腳邁過門檻,沉默許久的老太太一聲呵斥住他,「給我把腿收回來!」
達道一聽,把腿收回。
他拎緊達亦呈不鬆手。
老太太從矮凳上坐起,她打算甩鍋了,「達麒,此事乃是大宅家事,你來處置便可。我在老宅多年,也不知梁京什麼規定。」
這老太太,當真是狡猾。
霸占大宅多年,絲毫不給達麒說話的機會,事事將達麒摁在屁股底下不給喘氣的機會。
如今捅了簍子,倒會甩鍋了。
而達麒呢,他期盼這一日,已有多年了。
他還故作懊惱地推辭,「母親知道的,我不問這些事已經多年,母親全權做主便好,我沒管家權,也沒得身份處理此事啊。」
老太太此刻,巴不得把所有的權利都給了達麒呢,「母親不過是有了事在你跟前提點著,這府上的大小事,哪次不都是由著你來做主的。今日母親便把這管家權給你,你來處置這事,切記,要公平些。」
她示意林氏。
林氏還一臉的不舍,但此刻她也沒了法子。
她掏出管家牌,塞給達麒。
湊到他耳邊小聲道,「老爺,凡事公平些,小事化了即可。」
達麒接過管家牌,他苦等多年,總算是等到了。
要知道,這玩意已經有多年不在他手中了。管家牌有兩種,一種是內宅一種是外宅。
而林氏一人就霸占著兩個牌子,這都是老太太安排好的,達麒也不敢要。
而此刻,這兩個牌子,都攥在自個手中了。
舒坦。
當真是舒坦極了。
達麒把管家牌子小心收好,抬頭時,已從方才的柔軟,變得堅定有力了。
他清清嗓子,給老太太行了禮。
再轉頭,盯著達亦呈看了許久,「亦呈,你為長子,這些年遊蕩在外,從不在學堂用功半分。如今你又仗著你祖母在京,盼著她老人家給你求一條便捷路,進宮為官。你碌碌無為,此為你一之過。」
達麒:「你囂張跋扈,在眾府公子中常常出言不遜,為大宅惹事。你試圖玷污親妹,禽獸不如,此為你二之過。」
老太太聽著聽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達麒再道,「如此行徑之人,梁京留不得,朝中更是不敢用。今晚你惹了這等事,更不該再留在京,被寵嬌,被放縱。為父既是管了這事,今晚就做個公正之舉,罰你回榴奮老宅,從鄉試開始,一步步科考回京。當然,這條路也得是你有本事的情況下。」
「達麒……」
老太太本想提醒,這可不妙啊。
哪有已在梁京,又貶回老宅從鄉試開始考的,那得熬到哪輩子去。
結果她話未畢,就被達麒打斷,「還有母親,你縱容這幾個孩子,從不求他們讀書上進,只知為他們謀求索取便捷之路,此為母親一過。母親為老祖宗,怕為官者太上進顧不上宅子事,又怕不為官府中落寞。母親求平穩,求小官,此想法與陛下大抵相抗,此為母親二過。母親在老宅並未教導幾個孩子學堂功課,讓他們事事依賴,全無責任,此為母親三過。」
老太太一聽,覺得有意思,「哦?如此說來,你倒是還想趁著這個機會,處置我了?」
達麒咬緊牙關:「母親三過,不得再逗留梁京禍害別的孩子,三日後,走水路返回老宅子,三年內不得再回梁京。」
林氏和老太太同時瞪大眼珠子,「你!」
「還有你」,達麒看向林氏,「你為內宅娘子,只聽母親一人話,縱容孩子們長成了這樣。若論誰的責任最大,當屬你的。既然你這麼愛聽母親的話,那我就用這官家牌子,罰你陪母親回老宅,三年內不得回來!」
「好啊你,你……」
達麒從未有如此高光的時刻,「還有玉簪,她在大宅這些年,被哥哥姐姐們瞧不起,瘋瘋癲癲的,也是讓人頭疼。」
浮沉扶著玉簪,尋到了為玉簪說話的機會,「伯父,我瞧著玉簪也受了驚嚇,既然大宅亂糟糟的,不如先讓她在我這,我有個同姓姐姐,擅長醫術,讓她趁著這幾日好好給她瞧瞧身子可好?」
達麒:「那就勞煩了。」
達麒再看向達道,「書元,家醜不可外揚,說到底,都是我管理府宅不周才導致生了這些事。既是我能處理好,能讓他受責罰,此事,咱們就暫且不報官了可好?」
達道說報官也是幌子,見達麒已開口了,自然也不會執拗下去,「伯父放心,只要有人主持公道,此事我也不會捅出去的。」
老太太開始不依不饒了,「我何等何能,生了你這個胳膊往外擰巴的……」
「母親,」達麒打斷了老太太的話,「如果母親還要點面子,就再別說話了。」
老太太憋紅了臉,拄著拐,離了府。
到了浮沉和梁愫亞跟前,她陰冷地一笑。
她盯著梁愫亞:「長公主是個有能耐的,可長公主別忘了,昔年之人,陰陽相隔的苦楚。此事,來日方長。」
梁愫亞眼神微微一震。
浮沉猜到了什麼,她雖不知多少事,但她已經確定,這婆媳二人,肯定有什麼陳年舊事。
大宅一行離去後,玉簪強撐著的最後一口氣鬆懈下來,她倒在浮沉懷中昏睡過去。
之青和月兒趕緊把玉簪扶到了床榻上歇息。
朝兕廳內,梁愫亞長吁氣和關媽媽有說有笑地在那逗樂子。
浮沉好奇,湊過來,「母親,關媽媽到底?」
梁愫亞癟嘴一笑。
關媽媽也癟嘴一笑,「夫人,您這位兒媳,以後定不會被內宅的這些彎彎繞繞給算計了的。」
浮沉著急了,「母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關媽媽:「大娘子,老奴的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