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浮沉偷買暗器
2024-04-29 20:58:52
作者: 涼子姑娘
馬車內。
浮沉一直怯怯的,她與梁駱一併坐著,達道坐在對面。
梁駱許是方才累著了,靠著淺睡。
浮沉一直盯著梁駱的手,小心擦拭著滲出的血。
達道把劍放在一處,想開口與浮沉說話,又見她把臉撇過去,達道也只能尷尬地欲言又止。
他看著浮沉,心裡有些擔憂了。
自古殺戮之事都在血腥堆里過來的,他從來都不想讓浮沉看到他殺人時的模樣。
她是女子,內宅深深,扯上人命不免會有些擔憂。
達道有些慌,方才就不該讓馬車停在那等他的。若是早早走了,浮沉也不至於心裡會落下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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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獨坐,彼此再沒一言。
過了許久,浮沉才湊上前,她眼睛睜大,在他的手背上看到了些許舊傷疤,「這些傷疤,很久了吧。」
達道點頭。
他心疼,他懊悔。
浮沉一笑,再沒言語。
馬車駛回水雲里莊子天已大亮,今日是梁愫亞見莊子下設的各類店鋪、田產、水產鋪子等負責管家的日子。
浮沉從馬車下來就瞧見這滿院子的人了,這可真是熱鬧,一個個挨個排排站,手中全都拿著帳簿單子等著傳喚。
湖中停了船隻,還有湖燈飄在湖面上。
浮沉從人堆里走過,這些人全都行禮,禮貌喊道,「大公子大娘子好。」
浮沉一一笑著應答,速速回了後宅院。
梁駱跟在她身後也進去了,達道走到一半,拐到了水雲里旁邊的小院子。
浮沉拽著梁駱坐下,讓夏至和月兒上了藥。
看著藥塗抹在手背上,浮沉的心才算稍稍鬆懈下來,「還疼嗎?」
梁駱點頭:「不疼了,嫂嫂你就放心吧,這點傷不礙事的。」
浮沉慚愧道,「原也是你救了我,若是這傷再留下疤痕,你回宮後雲宸妃娘娘可得好好埋怨我一番了。這藥膏是豐鄉的,治燒傷有奇效,等回了梁京,我再給多備一些,斷不會讓六皇子的這手落下疤痕的。」
梁駱痴痴地笑著,「嫂嫂待我真好,就像親姐姐一般。」
親姐姐。
浮沉一愣神,她寵溺地看著梁駱,「不瞞六皇子,我弟弟若是活著,也該有你這般大了。嫂嫂看著你呀,心裡親切。」
「弟弟?」
梁駱問道,「嫂嫂還有弟弟?」
浮沉無奈一笑,「是啊是啊,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月兒把紫蘭玉花蒸糕和一碗甜漿遞給梁駱,「六皇子喝點甜漿暖暖身子吧,這是水雲里的特產,雖說叫甜漿,但是喝起來,還是咸口的呢。」
月兒又遞給浮沉一碗。
浮沉仰頭,一碗下肚。
梁駱也學著浮沉的樣子,端起仰頭灌下去,「好喝,這赫鎮我十歲那年來過一次,當時教我拳術的師父帶著我來過,赫鎮有個羅鐵匠,師父曾尋他鑄過弓箭和長劍。」
浮沉放下碗,她瞅了一眼外頭,「六皇子好好待著,哪也別去了,這環湖的宅子風景瞧著很不錯呢。我去外頭幫幫你姑母。」
梁駱起身行禮。
浮沉邁著步子出去了。
她帶著月兒,步伐很快的到了青瓦牆的拐角處,「你從側門出去,尋一輛馬車停在側門,切記,別被父親母親,也別被公子知道。」
「好。」
浮沉又想起一事,她喚回月兒,「別被水雲里的下人發現,偷偷地來,馬車尋下人常坐的那種就好,別整花里胡哨的。」
月兒點頭,偷偷從側門出去。
浮沉再拉緊衣衫,邁腳去了梁愫亞處。她與梁愫亞坐在亭子下,細細聽梁愫亞安頓這些莊子上的人。
從盤問到看帳簿,再尋問家中老小。
這些事,梁愫亞做得恩威並施,很會御下。
浮沉看了,越發佩服她這位婆母了。
籬笆欄的一處小角落內,探出一人影,探頭環顧了幾圈,再速速撤回。
此人正是芒山。
他盯著浮沉許久,確定浮沉不再出院後,又速速回到達道歇息的小院子內,「公子,大娘子與夫人坐著呢,吃一會喝一會的,都快塞不下了。對了公子,月兒姑娘是從偏門偷著走的,卑職已經讓小廝跟著去了,也不知去做什麼了。」
達道伏在書桌前,此刻他也無心提筆了。
自回來,他就一直靜不下心,總覺得浮沉這次哪裡不對勁,「你瞧著大娘子,行蹤可有異樣?」
芒山連連點頭,「那是必須的,大娘子和公子都有異樣。大娘子從不偷偷摸摸地做事,公子自是不會一人獨待,您二位平日裡一直膩歪在一起,今日卑職也猜不透是為何了。」
達道若有所思。
他想起那晚,他手起刀落面無表情的一幕,就捏一把汗,「許是那晚,我真的嚇到她了。」
「您是說,大娘子怕了您?」
達道無奈起身,在屋子內來迴轉圈,「我記得我拉緊了馬車帘子的,還囑咐她別看。那時她剛被劫持,我剛從茅屋把她救出來,心裡什麼都沒想,只想把那伙人的命要了去。那伙人你也認得,那是老人馬了,我們放過他們一次的。」
芒山:「是,卑職認得的,之前交手過,他們落在公子手上兩次,還落在夙葉將軍手上兩次,這加起來都四次了。」
達道真是一刻都不得閒,「好好跟著大娘子,這幾日你一刻也不能鬆懈。」
芒山點頭。
小院子的門開了,方才芒山吩咐走的小廝匆匆上前,「公子,月兒姑娘在水雲里不遠的地方尋來了一輛下人乘坐的馬車,歇靠在湖岸外。」
「她要馬車做什麼。」
芒山和小廝都搖頭。
達道眼神一絲擔憂,「好好跟著大娘子,若有閃失,你們自個看著吧。」
芒山速速小跑出去,嘴裡還叨叨幾句,「瞧給公子擔心的,這是生怕大娘子跟人跑了。」
達道站在屋內,盯著被風吹起的帘子陷入沉思。
第二日早起。
濃霧圍住了整個院子,天色剛亮,一切都是還未睡醒的模樣。
浮沉抱著枕頭,輕輕戳達道,見達道還沒睡醒,她悄悄換上鞋,穿上月兒的粗布衣裳,速速挪步到銅鏡前。
她隨便梳了發,悄悄地踮腳,輕合上門出去了。
整個過程她都是躡手躡腳地,全無半點動靜。
而達道躺在床上,心裡和明鏡一樣,他閉著眼,可什麼都能看到。
浮沉合上門後,他速速爬起,挪步到窗前。
只見浮沉帶著月兒,鬼鬼祟祟地從側門出去了。就在他還猶豫時,芒山已經小跑上前趴在側門背後了。
芒山眼圈發紅,累出了黑眼圈,打著哈欠。
雖是疲累不堪,可也絲毫不敢怠慢達道交代的任務。
芒山從巷子內一直跟著馬車駛出去,他一路尾隨。只見馬車拐出水雲里,一直朝赫鎮的街市上駛去。
到了赫鎮南邊鎮子的一處叫「老羅窩」內,馬車停下。
月兒先下了馬車,進了那間破舊的屋子。
沒多久的工夫,月兒再攙扶著浮沉下了馬車。
芒山趴在一堆賣豬肉的攤子前,死死盯著那間屋子,他越發地好奇了,「真是奇怪,甚是奇怪,這大娘子鬼鬼祟祟地早起,又鬼鬼祟祟地來到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芒山等了半個時辰。
又等了一個時辰。
遲遲不見浮沉出來。
芒山趴在攤子前,索性靠著歇息。
他好奇,指著老羅窩問賣豬肉的小商販,「小哥可知道,那老羅窩是間什麼鋪子啊?」
小商販剁著肉塊,抬頭瞥了一眼,繼續苦幹,「小哥問的老羅窩,是咱們這赫鎮出了名的羅鐵匠啊,鑄造弓箭、長劍、短劍還有各種奇怪的暗器都不在話下。別瞧人家鋪子破,但人家生意好,爺傳爹,爹傳孫的,幾代人都是鐵匠。」
芒山一聽,原地跳起,「打打打暗器的?」
芒山大驚失色啊。
臉色都發白了,他一把推開一臉懵的小商販,速速提腿穿過街市,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回了水雲里。
他一把推開宅院門,一溜煙直衝到達道的書齋內,「公子,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啊,出事了!」
達道提筆剛寫的字,在聽到芒山如此倉促的聲音時,他落下的一筆,在白紙上抖了三抖。
他將筆扔在地上,拿起劍別在腰間欲出去。
芒山進了屋子,大口喘氣,「公子出事了啊!」
達道眼神緊張,「大娘子又被挾持了?這伙天殺的,我必會繳了他們的老巢!」
「不不不!」
芒山攔住達道,「公子,是大娘子要暗殺你,是大娘子要殺你啊!」
芒山看著達道,一臉的為他不值,「公子你疼大娘子如命,小心呵護她這麼多年。大娘子沒心沒肺啊,她瞧見您那晚殺了人,瞧見您的另外一面,她就……她就不想和你過了,她想謀殺你啊公子。」
芒山說著說著,都把自己感動哭了,「我的公子,您怎麼著了她的道了,好端端的一個將軍,如今……如今……哎喲,說不得,說不得啊。」
達道聽得更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胡話。」
聽聞浮沉沒事,達道又把劍放回原位,再提筆,一副坦然自若。
芒山急得直跳腳,「公子,您竟然不急。」
達道一副不耐煩,「我不知緣由,如何急。」
芒山這才意識到他從進門到現在,還沒說什麼事呢,「公子特命卑職跟蹤大娘子,卑職從水雲里跟到了赫鎮街市上,親眼看到大娘子進了一間鑄造弓箭和暗器的屋子,卑職候了兩個多時辰,都不見大娘子出來。後來問了一商販,才知那是有名的三代單穿鐵匠鋪子啊。公子您用您的腳趾頭想想,這大娘子一個女人家的,莫名其妙去鐵匠鋪子做什麼,她又不是男子,難不成內宅有什麼能用到暗器的地方?」
達道聽得雲裡霧裡,但他已經肯定,芒山絕對是想多了,「於是乎,你這個腦子就猜到,大娘子是為著謀殺我,去鐵匠鋪子買暗器去了?」
芒山點頭,豎起大拇指:「公子聰明,一點就通。」
達道提起筆桿就敲芒山的頭,「聰明你個大頭鬼,你這腦袋瓜子成天想什麼呢,大娘子買暗器刺殺我?我可是她的夫君,她可是國府的娘子,我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她暗殺了我,她該如何,做寡婦嗎?」
芒山焦急道,「總之不管什麼原因,公子切莫當心啊,不可被美色所迷啊。美色只是一時的,人都有珠黃之時,公子切莫沉迷女色,切莫誤入魔道,毀了……」
芒山沒說畢,達道已將紙揉成團,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達道一臉嫌棄地揮手讓芒山退下,抬頭一瞧,小院子的門推開,浮沉小跑著從門口進來了。
跟在浮沉身後的月兒,懷中抱著一個長匣子進來了,匣子被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達道放下筆,「娘子大清早的就出去了,這都晌午了才回來,可是去玩了?」
浮沉想必是累了,一進門就提起水銚子倒了滿滿一大杯茶水,痛快飲下,「可累壞我了。」
達道故作不知地再問浮沉,「娘子早起出門,母親方才還來問過呢。」
浮沉擦拭乾淨嘴角,可可愛愛地一笑。
她沒回話,她轉身把月兒抱著的長匣子接過,再輕輕擺放在長條桌前,得意一笑,「我今日早早起來,就是為了這個,原本昨日與母親說話時已告訴她了,但我只說早起出門半個時辰,可誰知那人太慢了,耽誤到這個時辰才回來。等書元哥哥看了,我再去母親那裡解釋。」
達道一臉好奇,他拍拍浮沉的腦瓜,「你啊,早起偷偷起來偷偷出去,如今與我也不親近了。」
浮沉吐舌一笑,「原來都被你看到了。」
他握住達道的手,示意他打開。
達道清清嗓子,再輕輕打開裹著的布,他再打開長匣子。
只見這匣子內放著的,是一把嶄新的長劍,劍身白色,劍柄刻有北斗七星文,劍背後乃是一匹騰飛的馬匹。
浮沉調皮的指指劍尖,達道湊近一瞧,尖頭處刻著一個小小的「安」字。
達道把劍從匣子內抽出,芒山險些被外面照進來的光給閃瞎了眼。
他也好奇地湊近一瞧,大驚,「這把劍,當真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好看的了,這劍身怎的如此好看啊。」
浮沉見有人誇了,她揚眉一笑,「漂亮吧?」
達道好奇,「娘子這是,要送我一把劍?」
浮沉點頭。
達道寵溺地一笑,「這哪有自家娘子送夫君一把劍的道理,不妥不妥。」
浮沉幾步上前,把擱置在一旁的青龍劍拿起,她指著尖,「這裡,裂了縫隙,這把劍有些年代了吧。我記得十二歲那年見你,你隨身帶著的就是這把劍。那晚在茅屋,我在馬車簾下看得真真切切,書元哥哥的人生從來都不是安穩的,刀劍血影,沒有一把好劍,如何才能準確無誤地刺殺敵人。那晚我在馬車內全都看到了,你的身子也好,你的劍也好,我沒有一個能放下心的。」
浮沉放下青龍劍,再把新的劍拿起,她把劍鞘打開,再指指劍尖上的一個小縫隙,「那個羅鐵匠鑄造的劍除了好用之外,還暗藏了玄機的。這個小縫隙,可以在刺出的瞬間飛出小銀針的。」
浮沉歡歡喜喜地把劍還給達道:「我是女子,出門不便,而且還是去鐵匠鑄造劍的地方,所以今早偷偷換了衣裳去的。現在劍已在手,交給書元哥哥,也算是圓了我這幾日的擔憂。」
達道恍然大悟。
那晚茅屋歸來,浮沉一直都不怎麼說話,看著神色也不對勁。
達道總覺得,浮沉從未見過他那般模樣定是怕了,他還以為,她嫌棄他了。覺得他殘忍、兇狠了。
此刻的達道心裡五味陳雜。
月兒見狀,知趣地拽著芒山衣角往外挪。
達道喊住芒山:「閉門思過去。」
芒山怯怯地一笑,拖著月兒灰溜溜地出去了。
屋內,浮沉和達道面對面站著。
達道拿著劍,忍著心裡的擔憂,「這幾日自茅屋回來,我便一直瞧著你不對勁,我原本……原本以為你怕我了。自進朝為官,每一步都走得兇險萬分,刀尖上的人生,不能仁慈,不能手下留情。因為吃虧過,也因仁慈良善過,可惜最後,吃虧的唯有自己。那晚,我本不想讓你看到的,你是內宅女子,這四方的天雖也是有殺戮,可到底不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戮,我不想傷害你。」
「我怕?」
浮沉被達道的話惹笑了。
那晚她在馬車內擔憂的,可根本就不是怕。而是她擔憂達道的不易,擔憂他為臣子的無奈,也擔憂他會在廝殺中受傷。
故而在梁駱說起羅鐵匠時,她才想起要送他一把好劍,一把能一劍封喉,刺死敵人不留口氣的劍。
她拽著達道的胳膊,「浮沉從未怕過你,就算你屠殺千人,我也會站在你身後的。」
看著浮沉誠懇的眼神,達道釋懷一笑。
這幾日他也緊繃著神經,在他把浮沉緊緊抱起的那刻,他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
屋外有人敲門,是芒山。
「公子,那晚派出去跟蹤的人回來了。」
小廝從芒山身後站出,下跪行禮,「大人。」
原來那晚達道放出去的那個人,他也派人一直跟蹤著。
小廝:「大人,奴跟了他好幾日,他想必是知道有人跟蹤,在夏河鎮歇了三日,本是已甩開了奴。後來還是奴堵在出鎮子唯一的半路上才跟上了他。此人回的地方是鄂州,見的人,好像是鄂州的爺老大。」
爺老大。
達道聽過這個人。
早年有所耳聞,都是混水路兩道生意的混子頭目罷了。
達道:「可再查出什麼?」
小廝:「奴蹲了兩日,山路是封禁的也進不去,不過奴在半道上,倒是見到了梁京來的人,是一位老嬤嬤。當時正值天黑,老嬤嬤是坐的馬車,走到半山要進山,守山的小毛頭子攔住去路要查路帖和腰牌。奴當時離得近,看到她掏出的腰牌,是梁京褚公府的腰牌。」
浮沉和達道面色一冷,覺得不妙。
達道再問,「這老嬤嬤可說了什麼?」
小廝:「因上山要盤問細節,只聽說了什麼褚大人之類的話,奴是鑽在樹杈葉堆下的,也只隱約聽得不多,沒多久的工夫她們就進山了。」
褚大人。
褚槐。
浮沉眼神發憷,全是不甘。
天算地算,不承想竟是她父親,為了一己私慾,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