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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茅屋事變

2024-04-29 20:58:50 作者: 涼子姑娘

  與宮中嬤嬤談話的那位爺老大並未在這茅屋內,這些守著茅屋的人都是爺老大的手下。

  他們這些混江湖的,一般傳消息都一層一層地來。

  爺老大傳了消息:「這買賣是不要命的,切莫亂動,小心伺候。」

  話一層層地傳下來,這些人就以為,真的是要好生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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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要什麼,他們就尋什麼。

  就連好吃的馬蹄糕,浮沉才開了口,他們就連夜尋到了。

  蹊蹺。

  當真是蹊蹺得很。

  浮沉和梁駱細細思慮,「他們一不為財,二不為人,這多半瞧著,像是要威脅誰了。」

  浮沉已想明白了,說不定真是和暗門有關,但她也不敢多與梁駱言語,她又不知梁駱知不知暗門一事。

  二人連夜決定,先觀察對方行蹤,再作打算。

  挾持浮沉來的車夫,是這夥人中負責傳話給上層的。

  他連夜放了信出去,這信箋再一層層傳到遠在鄂州的爺老大手中。

  赫鎮是鄂州管轄,他一般都在鄂州境內活動,接了生意,再傳給遍布幾州的手下去辦。

  爺老大讀了信箋,氣不打一處來,「荒唐啊,這怎的還給好吃好喝的伺候供奉起來了,老子可不是這樣囑咐事的。魯大,你親自去一趟赫鎮,此刻出發,今晚子時准能到。到了赫鎮,給我好好演一出生死離別的戲碼,至於怎麼演,當時褚家嬤嬤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一切全由你做主。」

  魯大是爺老大的左膀右臂,他速速上馬,趁著夜色飛奔出了鄂州。

  到赫鎮的茅屋前時已是子時,這群人已經大多都酣睡著,唯有車夫還在門口守著。

  茅屋內的燭燈也滅了。

  魯大上前,一把扯著車夫躲在樹下,「你們可真是做了好事,這樣伺候著這些人,把爺的話當耳邊風。」

  車夫有些不解,「上頭給的話,是要好生伺候的啊。」

  魯大:「爺可沒這個意思。」

  他遞給車夫一把柴火,「點了這茅屋,剩下的事交給我。」

  「啊。」

  車夫與浮沉和梁駱相處這幾日,竟還有點捨不得了,「當真不是好生伺候?」

  魯大一把扯住車夫,「速速照辦,不然我們爺的買賣黃了,你們這幫人都得完。」

  車夫屏住呼吸,他把茅屋旁守著的人全都召集起來,小聲嘀咕了幾句後,把點燃的柴火,扔到茅屋。

  頃刻間,一股刺鼻的味道襲來,再睜眼時,茅草已開始燃燒了。

  浮沉和梁駱趴在窗戶縫隙內看得一清二楚。

  梁駱也猜不透這些人到底是何意思了,「他們開始行動了。」

  「六皇子,你可怕?」

  浮沉問道。

  梁駱以為浮沉怕了,可聽她的口氣,像是無絲毫懼怕。

  他饒有興致地回過頭盯著浮沉,再篤定一笑地搖頭,「嫂嫂都不怕,我怕什麼。」

  「好。」

  浮沉挪步,再坐回原位。

  她看著窗外的火漸漸朝屋內逼來,「既是不怕,我倒要看看,他們這葫蘆里,到底買的什麼藥。」

  浮沉速速再起身,她蹲下,一把推開靠在牆後的小圓桌,她蹲在那把茅草全都扒開,不一會的工夫便扒出了一個逃生的草洞。

  梁駱見狀也匆匆上前與浮沉一塊扒。

  火是前面放的,而這茅屋背後無人照看,如果火勢不利,她與梁駱便會從此洞逃出。

  扒好後,浮沉再坐下,靜觀其變。

  梁駱見浮沉坐下了,他趕忙上前,小心站在他跟前。若是有火星子撲來,他得替嫂嫂擋著才行。

  茅屋外的人見火勢大了起來,魯大再吩咐眾人上前假裝救火,「走水了,走水了!」

  這些人各個上前打算救火。

  可這是茅屋,屋內都是草堆木椅的易燃物,沒多久的工夫浮沉就被嗆到了。

  她捂著嘴,示意梁駱上前。

  梁駱踩斷腳下的木樁子,捂嘴一把掀開木窗子,「我們出不去了!」

  車夫焦急喊道:「門打開了,小公子與屋子裡頭的姑娘快些出來吧,免得再被嗆到啊!」

  梁駱故作疲憊,「我們出不去,門被火木樁子堵死了!」

  此時躲在暗處的梁駱,早已抽出了腰間的短劍,緊緊攥在手中。

  魯大不為所動。

  浮沉故作一聲哭泣,嚎叫一聲。

  在外頭的魯大急了,他知道他們爺老大的這單買賣是不能出人命的,他想用此招逼迫這二人逃走,且在岸邊備了船隻。

  可眼下,想必屋內的性命攸關啊。

  魯大覺得不敢再耽誤下去了,「開門,速速救人,務必得給我保證留活口,絕不能讓這兩個人死了!」

  在場的人,紛紛埋頭苦幹開始救火。

  浮沉現在,已完全能確定這些人是為了暗門而來,她站起身,一把拽過梁駱往方才扒的洞跟前走。

  奈何挪動步子時,屋樑上的木樁子掉下來,眼看著就要砸到她時,梁駱用手環住浮沉,一把將她扯到自己臂彎下。

  他徒手,接住了這木樁。

  浮沉嚇得驚出一身汗,「六皇子!」

  梁駱把燙紅的木樁子一把丟出去,他的手心都被燒紅了。浮沉看著心疼,此刻她顧不上別的,只想帶著他逃出去。

  就在她拉著他蹲下時,那個扒得很小的洞從外頭一腳踢開。接著從外面伸出一隻手,有力地拽著他們從茅屋出來。

  浮沉看到那隻手的一刻,就知道這是達道。

  達道一把摟住浮沉,將她的身子全都攬在自己的臂彎下,他護住了那些火星子,也把梁駱護在身後。

  浮沉趴在達道懷裡,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梁駱的手腕。

  那一刻,浮沉與他,像是真的為一體共損。

  石家出動的部分暗門小官出手快,早早就盯上了這彎州旁的茅屋。

  魯大從鄂州連夜趕到赫鎮時,碼頭的人連夜回稟石主家,他速速派人在幾里外的地方蹲點,一直跟蹤著魯大。

  這是這一帶一直較為猖獗的賊寇。

  石主家這幾年一直都不問這些事,所以魯大的謹慎是防官兵,並未提防這些員外府。

  達道跟著一併過來,見茅屋著了火,他摁住內心的緊張,和浮沉一樣,一直等著這群人露出馬腳。

  火勢漸大,這群人全都圍著救火時,達道從暗中射出一支長箭,直插進魯大胸口。

  魯大當場暴斃。

  之後,暗門小官們全都出動,圍住了這茅屋。

  達道也在茅屋後方尋到了浮沉。

  方才的一些小動靜,對他而言從不懼怕,只是心中有了惦念,也便有了緊張。

  他小心把虛弱無力的浮沉攙扶上了馬車,梁駱燒爛的手扶著馬車沿也鑽了進去。

  達道再掀起帘子,捧著浮沉的臉盯著看了許久。

  她的臉上沾了灰,有些疲累,也有些害怕。

  此刻的二人,互相盯著彼此。

  一個不放心馬車內的安危。

  一個不放心要面對這一地繁雜的達道。

  達道此刻也顧不上馬車有人,他把浮沉的臉蛋捧在手中,上嘴就是輕輕地「吧唧」了一大口,「等著我,等會無論這外頭發生何事,都不要看。」

  浮沉點頭。

  她攥緊達道的手,依依不捨,「官人要小心,我等著你,哪也不去。」

  達道欣慰一笑,他放心馬車帘子轉頭的那一刻,眼神中全是殺意。

  魯大已死,這些人全都被擒拿跪地,各個垂頭求饒。

  夜裡起了風,茅屋已燒為灰燼,只有燃著的幾把火微弱的亮著光。

  車夫跪地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達道緩緩走到車夫跟前,他再緩緩抽出那把劍,插在車夫跟前。

  車夫哆嗦著身子,大口喘氣。

  等了許久,達道才開口問道,「說。」

  車夫急得都要尿褲子了,「不知……不知……」

  話未畢,達道已挑起地上的劍,直插進車夫胸口。

  浮沉在馬車內,透著那點縫隙,她第一次看到達道的神色冷峻可怕。她也第一次看到,這個暗門將軍用劍殺人。

  浮沉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她好像從來都不了解。

  她只知道暗門將軍這個身份,也能想到他廝殺時的場面和殘忍,可是當她真正見到了,她卻有些退縮了。她不敢忍這樣的達道,也不敢看這樣的達道。

  她覺得自己好壞。

  那是她的夫君,自他認識她時,他便把所有的都說了,他的身份,他的沾滿了血,他對她毫無保留。

  曾經在豐鄉,她還是閨閣姑娘,聽到這些話,她對他全是佩服和信賴。

  可此刻,她也不知自個是什麼心情了。

  害怕?

  恐懼?

  還是不敢承認的擔憂。

  她的神色有些恍惚。

  接著馬車外是第二聲慘叫,再是第三聲慘叫,再是第四聲慘叫。

  浮沉的手無力了。

  梁駱微微向前傾著身子,他把那條縫隙拉緊,「嫂嫂還是別看了,嫂嫂在內宅,不知這戰場和朝前的艱辛。大哥現在所做的,是他能一步步爬上正一品位子的必經之路罷了。這朝前官銜,高低與否,從不在恩封,也不在投機取巧。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也是能輔佐帝王的好官,有些事,不可看得太清。」

  浮沉回過神,「你的手……」

  她低頭一瞧,立馬就哭了。

  梁駱的那隻手已經燒爛了,血順著手指縫流的馬車墊子上全是。

  她心疼地拉著那隻手,捧在掌心,小心地呼氣。

  那一刻,梁駱呆住了。

  雖是馬車內點的微弱光,但他能感知到浮沉的心疼,浮沉呼氣暖著他的手,這種感覺他從未感受過。

  他想起了母親的感覺。

  他打小在宮中長大,雲宸妃對他相當嚴厲,暗中尋武將師父教他練武,還尋文官師父教他學識字讀書。他從小聰明,可惜雲宸妃說得最多的話便是,「想在這宮中活下去,唯有不聰明。」

  他時刻謹記,從未忘記。

  雲宸妃於他而言,就像是名義的母子一樣,沒有溫情也沒有別的親情,有的全都規矩和禮儀。

  她從未抱過他。

  他也從未在她跟前撒嬌過。

  年幼時劃傷了手,她也是冷冷的一句,「讓嬤嬤給你包紮。」

  她瞧都不瞧。

  梁駱總覺得,或許是宮中生存艱難他的母妃才對他這般冷漠的,所以他一直都是乖孩子,很聽話,從不惹事。

  也從來不敢自作聰明地與別的哥哥爭榮光。

  他以為他聰明些,雲宸妃就喜歡他多一點。

  他想著這些,看著浮沉待他的溫柔,竟覺得個有些消受不起,「無事無事,不過是燒傷了一層皮而已,等再過些日子就長好啦。」

  「誰說的,分明就是傷到了骨頭!」

  浮沉哭著聲音埋怨梁駱。

  他竟覺得,這些埋怨好親切,就像是姐姐與弟弟打鬧那般,這些事,是他從小就沒有體會過的。

  她小心擦拭著他的手,「現在也沒藥,這可如何是好?」

  梁駱不好意思地一笑,「堂堂男子漢,這點傷無礙的。」

  浮沉沒好氣地笑笑,「你倒是與你這大哥,性子像極了,但凡遇點事,為了不讓我擔憂,總說無事無事,你們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梁駱與浮沉相視一眼,對視而笑。

  馬車外。

  達道把這些人殺得僅剩下一人了。

  他緩緩走到那個跪下求饒的小廝跟前,再把劍丟下,「回去傳話,看到什麼便說什麼。」

  那人顛簸爬起,朝密林中倉皇逃去。

  此刻地上一片狼藉,達道面無表情地踩過這些躺著的屍首,挪到馬車前。

  石主家上前,「將軍,這些屍首如何處置。」

  「埋了便是。」

  達道一隻腳踩在馬車上,隨即又退下來。

  他示意石主家到一旁,「石主家,今晚的事……」

  石主家趕忙行了禮,「將軍放心,今晚卑職只是外出擒拿了幾個賊寇罷了,明日一早定會上將此事回稟給府衙的。今晚卑職也沒見過將軍,也不知將軍要尋誰,一切都與將軍無關。」

  達道一笑,「石主家,這赫鎮你可有呆膩?」

  石主家一愣,「將軍的意思?」

  達道再沒回話,「告辭。」

  他掀起帘子進了馬車,再鑽進去的那刻,他伸手捂住了浮沉的眼睛。

  馬車外發生的事,達道一點也不想讓浮沉看到。

  而他用劍親手殺死的這些人,也並非什麼良善之人。這些人,他早在四年前,就在燕州一帶交手過。

  強殺婦人,掠奪錢財。

  那時候他心善,放了他們一馬,如今再遇見,這些人骨子裡還是老樣子。

  他的善,只給一次。

  第二次再遇見,便不會再留情面。

  只是他拿起劍砍殺時,最不想的一件事,便是被浮沉看到。

  閨閣內宅,他怕驚了浮沉的夢。

  梁京的安逸和平安,並非真正的安逸。

  不過是有達道這樣的人,負重前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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