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雲宸妃的計謀
2024-04-29 20:58:46
作者: 涼子姑娘
達道在出發前一晚尋到玉簪,也沒說什麼事,只是讓她見機行事,「國府這邊都得去水雲里的莊子,你在大宅看著祖母,若她來國府,不管她是做什麼的,都要告訴守在府門外的一輛雙黑馬車上的人。」
玉簪點頭。
她的事,梁愫亞和達道都知道,只是這母子之間都以為只有自個是知道的。
玉簪在大宅這些年,暗中達道和梁愫亞不知接濟過多次,有時難過了,她也會去梁愫亞跟前。
達道表面對這個妹妹不冷不熱的,可自從知道她的遭遇後,他一直都在暖心呵護,生怕她再受到委屈。
玉簪裝傻多年,這樣看來,當初這個法子是對的。
唯有這樣,她才能不被老太太和林氏當作婚配工具拿去與各府做交易,而林氏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她打算用姑娘換一門姻親交易的事也只能就此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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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林氏也很機靈,在得知玉簪痴傻後,半字都不提用姑娘聯姻一事了,她可是怕極了。
她怕一旦玉簪靠不住,達麒則會被老太太攛掇著再納妾室,再生姑娘。
這樣,她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所以這些年她但凡有機會,就在老太太跟前念叨,「玉簪如今是靠不住了,這孩子也沒有哪個高府敢要她。若是給老爺納妾,我倒是覺得進來一個妹妹也好,我也有個伴了。只是,納妾進門,若是生個姑娘,長到及笄之年也得熬個十五年,就怕那時候,這梁京已又是一番新景了。」
林氏時常念叨,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太太耳濡目染的也都記下來了。
是啊。
再納妾進門,周期未免也太長了,她都是半截子埋在黃土的人了,還想著在有生之年看看大宅的風光呢。
於是乎,老太太沒了納妾的想法,倒是生了把這幾個孫子全都送進宮為官,為大宅爭光的想法。
反正她在朝中有人,從不指望科考,只指望達道開後門。
她很清楚,這些孫子,全都是些花里胡哨的繡花枕頭,真正能參加科考過了獨木橋的,怕是一個都沒。
所以,老太太死死抱緊達道這根繩,不到遊河不死心,誓死認定了走後門。
這些糾葛,玉簪全都知曉。
達道說的意思就是讓她監視著大宅的動響,她一口便答應了,她沒問為什麼,為何監視大宅,只要達道開口,她便去做。
玉簪想起這些年,達道好像從未為難過她。
達國府一行到了水雲里後,安頓好上下,浮沉還特意提筆寫了一封「已到莊子,祖母勿掛念」的報平安信。
特命腳快的馬奴速速遞迴大宅。
原本浮沉也不該給老太太遞什麼平安信的,可她魚鉤都安頓好了,無魚上鉤,豈不是擾了這興致。
她獨坐水雲里,要釣梁京大宅內的這條大魚了。
馬奴兩日就把書信傳到了老太太手中,浮沉字裡行間,全都是國府的愜意,水雲里景致多美多美的感嘆。
明顯就是來炫耀的。
老太太坐在飯桌上,抬頭瞧著她這些已過年齡,卻還無所事事,沒個官銜混著的孫子們,更加鬱結難消了。
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嗚呼掛掉了。
玉簪也在飯桌前,她試探地問,「祖母怎麼了?」
玉簪也並非一直都是瘋癲的,她是一陣一陣的。這樣其實是最好辦事的,要緊關頭不必裝傻,關鍵時刻再裝也不遲。
達麒和這些孫子們都站起來攙扶老太太。
達麒:「母親突然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飲食上哪裡不對,我瞧著今日這菜好像有些涼,要不母親還是回房歇息,兒子讓後廚的人再重新做些吃食端來。」
林氏攙扶著她先回了屋子。
老太太扶著床框,手中緊緊攥著浮沉寫的書信,她揉成她,丟在一旁。
林氏拍著她的背,「這信中到底寫了什麼能讓母親這般生氣,母親可得顧著身子啊,這大宅上下,全都要您來撐著呢。母親是知道的,我娘家沒人,窮苦人家出身,老爺做了一輩子的小官,如今榮休退到府中,也沒什麼別的門路,仕途低,沒交情。如今咱們常來往的那些,都是母親您維繫的老府。」
老太太聽著這些,不免擔憂起來。
人老了老了,最怕兩件事。
後代人丁單薄。
仕途不濟,再無能人。
現再看大宅,後代人丁倒是很興旺,林氏也是有本事了,生了幾個兒子,讓大宅不單薄了。
可惜,許是都隨了林氏遺傳,各個都不怎麼聰明,學堂功課不行,讀書識字都不是能手。
這仕途再無能人者出,已讓老太太深深的擔憂起來。
浮沉給的書信中,一字一句透露著國府當下的榮光,老太太心裡憋屈,「這書元娶的娘子,當真是會炫耀,一字一句直戳我的心窩子。她可真是夠能耐的,變著法地小瞧我們大宅如今落敗了,沒了後人在朝中效力。」
老太太越想越氣。
她努力讓自個克制下來,「國府那邊,現還剩下什麼人?」
林氏:「好像是都走了,二公子和公主是分府別住的沒跟去,梁妹妹的院,書元的院,還有三院的下人仆子,是負責後廚採辦的,這些人都跟了去。」
林氏再一想,「不過,關媽媽和小翠她們沒去,留在大宅。我聽小翠說,浮沉跟前伺候的老婢女也沒去,好像是趁著這個間隙,准了她回老家探親。」
老太太細細思慮,「這梁長公主,當初為我的兒媳,我同她還好了一段時日的。後來生了一些事,她落了把柄在我手上,我這才能讓她聽話多年,在你沒生玉簪前,國府那邊什麼好事都得緊著我們這邊。可如今這個把柄,已過了時效,沒了什麼作用。如今我這個兒媳能耐得很,把手中的管家權有意讓給浮沉這丫頭片子,好讓她來攔住我,真是煞費苦心。」
她再問林氏,「你可有什麼法子,趁著國府沒人,再生個什麼事端,讓他們沒了底氣,讓書元有虧欠,受限於我。這樣咱們有了底氣,我才能把你的那些個兒子安頓到宮中去,哪怕是個小官也無事,落個清靜平穩,將來大宅也不至於落空,什麼都沒了啊。你別瞧咱們現在還不出什麼,那都是在吃祖宗留的老本,等吃完了,就真的成了第二個周國府。」
林氏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可她一個婦人,能有什麼法子呢。
林氏還在想,門被推開,玉簪端著茶水走進來。
她是故意的,「祖母,喝茶,是熱的。」
玉簪把茶杯遞過去。
林氏盯著玉簪,猛然地一瞬間,她有了主意。
浮沉一行離京後,梁京宮中也有了動響。
雲宸妃讓梁駱也去了水雲里,身邊的嬤嬤辦事利索,她尋來的人全都是在外鄉活動的老手,嬤嬤囑咐他們,並非為著殺死這些人,只擄走便好。
雲宸妃的打算,是讓梁駱去救被擄走的浮沉,在這個過程中,二人產生濃厚的情意。
這樣,往後的事她就好辦多了。
嬤嬤付了錢,事成之後再付清,這些人都是干刀尖上舔血的營生,自然都是懂規矩的,「嬤嬤的意思,是只擄人?不動手?」
「是,各位爺都是懂的,我們老爺慣討厭這個姑娘的,她如今出閣了,嫁了達國府,日子過得好些了,還三天兩頭的來為難我們老爺,一直都糟蹋娘家,連她母親的嫁妝都不放過,走的時候都要帶走。我們老爺可憐啊,她氣不過,就想著用今日這法子難為下五姑娘,讓她懂些分寸。各位爺一定要記得,切莫傷了她,只作嚇唬就好。」
沒錯。
這老嬤嬤,拿了當年尤氏與她們聯絡時的褚家牌子,尋了這些做人血買賣的營生,借著褚槐的名義行事。
雲宸妃好像從未以自個的名義出面害過人
領頭的一聽,覺得這褚老爺也實在可憐,他掂量著手中的銀兩,確實很多啊。
往日裡拿這麼多,都是殺人的買賣,如今只作嚇唬,他們當然覺得自個是賺到了,「你們老爺也真是善心了,這五姑娘忘了祖宗,這麼教訓一下也沒什麼不可的。讓你們老爺儘管放心,哪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們都是混江湖的,自會把此事辦得妥帖。」
老嬤嬤放了心,速速回到宮中給雲宸妃回了話。
雲宸妃端坐在床沿前,婢女半蹲著身子用鳳仙花膏給她染指甲。
殿內點著香,她閉眼,聽到老嬤嬤湊到耳邊說完,如釋重負地一笑,「辦妥了就好,這水雲里,又得熱鬧幾日了。」
嬤嬤:「娘娘放心,老奴衣裳換了,臉上貼了些假黑斑,模樣是照著褚府下等粗使老媽媽的模樣穿的,拿的牌子也是您給老奴褚家牌子,那群爺又是外鄉尋來的,早年做過流寇,如今正在做船上的買賣。今年各地水災,船隻也不多了,好像也許久不曾開過單了。咱們這買賣給的銀兩多,他們還不背人命在手,只是做做樣子,自是一切周到。」
「好。」
雲宸妃悠悠地起身,她再次走到隔間,輕輕推開那扇供奉著戚娘子牌位的門。
她彎腰,點了幾炷香。
再作揖,叩拜。
再起身。
她盯著牌位,淡淡一笑,「切莫別傷到了五姑娘,她是柒柒的心肝,我怎能忍心讓柒柒看著她的寶貝女兒受了傷呢。」
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一切都在雲宸妃掌握之中。
水雲里下了一夜的雨,莊子宅院都在島上,四處全是湖,波光粼粼。
浮沉起得早,她換了一件外出的衣裳,戴了長帷帽,與達道一併去給梁愫亞行了禮。
一輛三人馬車歇在莊子外頭。
因晚上下雨,早起雨霧在湖周圍尚未散去,馬兒嚎叫了幾聲,驚得落在花圃前的幾隻雀兒撲騰著翅膀飛起。
花圃栽種了許多不知道名字的花,各個開得好看,有的葉片上掛了露珠,甚是好看。
達道拉著浮沉的手,護著她從青石台上走下來。
浮沉身後是亭子,一個兩個三個。
一眼望去,湖對面的半山上有許多亭子,還有白衣道人穿著白袍上山進道觀。
浮沉鑽進馬車,梁駱也跟著鑽進去。
馬車拐了彎,出了莊子。
就在這一刻,山上隱在綠蔭下的寺廟中傳來一陣陣的木魚聲,還有敲鼓的聲音。
餘音未停,迴蕩在山谷中。
鄉間小路上,這輛馬車顛簸往前走。
梁駱聽著聲音,看著窗外獨有的鄉下景致,不由得感嘆幾句,「雨霧松下百人間,闊別廟下千聲傳。」
達道:「這是寺人節。」
浮沉還從未聽過這些,「什麼寺人節?」
達道:「這附近莊子多,還有郭國府和周國府的都在此處,這莊子多,生意就好。這裡四通水路,治安又挨著梁京城,算是個肥美之地。此地的這些僕人,很信奉寺廟和道觀,可保莊稼和各類生意暢通。故而這寺人節,每月有五天都是,就是這些在梁京不能久留的外來百姓,去廟裡和道觀供奉香火的日子。」
浮沉覺得很神奇,「如此,那這裡的和尚豈不是都肥頭大耳的。」
梁駱被逗得一直在笑,「嫂嫂,水雲里可是好地方,大哥今日帶我們去的是寺人節這五日,從東瀛傳來南方一帶的相撲。據說這些東瀛來的相撲是想去梁京的,可惜梁京戒律森嚴,不允許這類人進京,他們也就只能在梁京周邊的小鎮子上謀個營生。」
達道搖頭:「非也非也。」
梁駱一愣。
達道:「春秋之後,滅弱吞小,並為戰國,稍增講武之禮,以為戲樂,用相夸視。而秦更名角牴,先王之禮沒於滛樂中矣。如乃為角牴,本為我方,後傳到東瀛的。怎的,如今換了個叫法,就說是東瀛傳來的了?」
梁駱調皮又尷尬地一笑,「啊,還是大哥博古知今,這些我都沒怎麼查過,鬧笑話了。」
三人坐在馬車內,嘻嘻笑笑地到了水雲里的赫鎮。
赫鎮的集市是真熱鬧啊。
浮沉除了去過梁京的僻鎮,唯一能讓她覺得真熱鬧,沒有規矩束縛的地方就是豐鄉和這赫鎮了。
跟著浮沉出來的是夏至。
芒山自然也跟來了。
他都不帶搭理達道得到,只顧著跟在夏至屁股後面,左手一串糖葫蘆,右手一串碾米糕,脖子上還掛著一圈小糖圓串子。
當真是伺候得服服帖帖。
夏至見芒山這般伺候,自知慚愧,「你這是做什麼,我出來可是伺候我家姑娘的,你這左一串右一串的,羞死人了。」
芒山憨憨地笑,眼神自始至終就沒離開過夏至,「嘿嘿,夏至妹妹你看這赫鎮,難得的熱鬧。再者你家姑娘可有人專門跟著伺候呢,你瞧,這還多了一個小跟班,你就偷偷懶,借借你的嘴,賞光吃一個唄。」
芒山顧不上夏至反應,就把一串糖葫蘆塞進了她嘴裡。
達道難得空閒,他懶散地拉著浮沉的手,與她並排走在這人間暖色中。
浮沉戴著長帷帽,白紗隨風吹著擺動。
這赫鎮,真的是很熱鬧。
赫鎮河依山而流,碼頭就比梁京多了好多。這裡的美食小吃,全都是用當地出名的碾米所做。
盛產大米之地,米糕、米湯、米肉、米粉,不論油炸或者是蒸烤,都離不開碾米。
街面上人也很多,比梁京城都熱鬧。米店和小吃店是最多的,還有各類綢緞布匹店,一一併排而開。
街面上的糖米碾糕炸出來的香味四處飄蕩,這裡是外鄉人的福地,也是富商府在這購買府邸安家的好地方。
達道看著這些,他護著浮沉往前走,「此地比梁京都熱鬧得多。」
浮沉覺得好奇,「可是為何,梁京城內不這樣呢?」
「因為規矩。」
規矩。
浮沉無奈一笑。
是啊,一旦被束縛了,確實很難再像這裡這樣了,很多東西有了規矩,便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達道和浮沉行至拱橋,跟在身後的芒山,從這摩肩接踵的人堆里,嗅到了一絲異樣。
有幾個穿著粗衣的男子,一直跟著他們。
芒山一個眼神,達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但他表面很平靜。
這拱橋上,誰都不知有什麼。
浮沉邁開腳要上拱橋時,他拽住浮沉的手,「我們去巷子。」
浮沉乖乖跟著達道往巷子走去。
達道緊緊攥著浮沉,腳步邁得很大。而此刻的芒山也已經扔了手中拿的東西,眼神凌厲。
浮沉也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
到了巷子口,浮沉都不敢言語了。
達道藏在巷子口,盯著那群人。
芒山:「來者不善吶。」
達道:「也不一定。」
芒山:「要不去會會。」
達道:「必須的。」
達道回過神,看一眼浮沉,再看一眼梁駱。
梁駱和浮沉一起脫口而出:
「放心去,他有我。」
「放心去,我有他。」
二人再互看一眼,為方才彼此的默契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梁駱功夫了得,射箭也了得,達道自是放心的,再者,他以為這群人以他為目的,自是不想讓浮沉跟著他。
而浮沉也知道,她在這,達道就會有所顧忌,與其讓他擔憂分心,不如躲得遠遠地,這樣他才能放心大膽為後顧之憂。
達道:「馬車就停在對面。」
「你快些隨芒山去,一切小心,我在水雲里等你回來。」
達道欣慰一笑,「好。」
說畢,他與芒山從巷子出來,腳步匆忙地朝拱橋走去,那幾個行蹤詭異的人,也跟著往拱橋方向走去。
梁駱很小心地護著浮沉,在巷子待了一會後,他們速速出來,上了馬車。
馬車原地轉彎,朝水雲里的方向駛去。
梁駱的腰間別著一把短劍,他自上馬車一直都握著它,一刻都沒鬆開。且他很小心,此刻也沒顧得什麼規矩不規矩了,他一直挨著浮沉而坐,生怕一回頭他的嫂嫂就不見了。
浮沉還從未和梁駱單獨在一起過,此刻這馬車內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浮沉突然,有好多話想和他說。
「你……今年幾歲了?」
梁駱很謹慎地盯著馬車外面,「十四歲。」
「十四歲……」
浮沉小聲重複他的話。
梁駱回頭,「聽大哥說過,嫂嫂大我三歲。」
「是啊,」浮沉一笑,她無心再說這些,心裡一直惦記達道。
她掀開馬車帘子,本想瞧前面的路時,結果她險些沒坐穩。
她速速放下馬車簾,一把拽過梁駱。
梁駱有些懵。
浮沉做出一個「噓」的姿勢,梁駱瞬間明白了,這輛馬車不對勁。
她悄悄附到他耳旁,挨在他耳邊小聲道,「馬夫人已換,這路並非回水雲里的路。」
梁駱大喘一口氣。
他坐直身子,與浮沉再對視。
此刻,他們彼此已心知肚明。
方才在赫鎮時的所有詭異之處,並非衝著達道而去,真正的目的,許是為了他們。
鄉間林蔭小路,他們彼此,不知可有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