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官府介入徹查
2024-04-29 20:58:26
作者: 涼子姑娘
余家當初修繕翻新明園時,特意在遠巷外開了一個偏門,林府衙覺得這些夫人都是高門貴府出來的,既是都要去府衙配合調查,那從正門出去怕是不行。
這點,達道早就想到了。
芒山自是給達道傳話的,他與林府衙站在廊下一角,「林大人秉公辦事就好,人證也好物證也罷,小的都能給大人尋來。我們公子說了,此事關乎達國府和雲鶴公主的名聲,萬不可馬虎了,所以這些在場的夫人們可得全部送到府衙去。我們家大娘子報了官,一沒私下處理,二沒為自己辯解,自是知道扯上名聲的事都是空口無憑罷了,所以勞煩大人不要有後顧之憂。這些夫人去了府衙,大人好生招待著便是了。」
林府衙再問,「這些本官自是知道如何處理,只是這廳內坐著的夫人們可是不少啊,該如何向各府老爺們交代呢?」
芒山一臉的冷靜,反問道,「怎麼,林大人的意思是這平民百姓犯了事可以隨意去府衙關押候審,這貴門府邸的夫人們惹了事,就得依著自個是高門府邸的夫人就此作罷了?」
林大人趕忙解釋,「不不不,小兄弟你可誤會本官了,本官是府衙,自是知道與百姓打交道的規則。這些夫人本官自會按照規矩來的,只是還望小兄弟多多傳話,安撫各府的情緒,是最為要緊的。」
芒山:「林大人放心,這些事都不是林大人該操心的。」
芒山再行禮,林府衙匆匆再回廳內。
周老太太端著身子,一步都不挪,周南幽此刻已站在老太太身後了。這惹事的人都不打算挪步子,在場的這幾位夫人們自然也不挪。
無人說話,場面一度很尷尬。
浮沉抬眼瞧了一眼,這些沒頭腦的夫人們,倒也都認得,沒幾個生面孔。
周國府的老太太,還有周家已經出閣的兩位姑娘。容公府浮蘭的嫂子謝伊行,還有兩位梁京公府的夫人,剩下的是大宅的林氏,還有一直站在一旁的達玉簪。
挨著林氏坐在中位的,瞧面容,倒像是齊府的夫人。
浮沉想起來,這位夫人就是當初把自個的姑娘齊思淼從郭國府中救出來的齊家夫人。
當初齊姑娘在郭國府抑鬱不得志,險些沒了半條命。是齊夫人不惜一切代價,用幾處宅子與郭王氏換來一份和離書。
這人是如何,端看相貌就能辨出。
方才周南幽句句堵浮沉,各種污言相加,旁的夫人們都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唯獨這位齊夫人一直蜷著身子不發一言,也不奚落著笑幾聲。
林府衙催促了幾次,周老太太不動身。
惹事的不動,旁的自然也不動。
林府衙見狀,有些無奈:「老太太,各位夫人,本官也是受了鼓,請了令,依著律法規定來請各位回府衙去的。這外頭都停了七八輛馬車,絕不會讓各位夫人委屈了的,夫人們就不必再僵持著呢,隨本官到府衙去,把此事說明白,說清楚就行了。」
旁邊坐著的,鮮少露面不知是哪個公府的夫人開口道,「林大人,今日在這發生的事不過就是口舌是非罷了,再者也不管我們什麼事啊。我們這好端端地在這坐著喝茶,有人開了口,我們這耳朵都不聾,也不知道如何擋住不能聽的。這聽到了一些是非,還成了錯不成?」
浮沉放下盞茶,起身,再挪步走到中間。
她端正地給老太太行了禮。
眉眼間,全是和善和溫柔,「這位夫人,若是今日受詆毀的是您家府上的人,詆毀您府上兒媳與小叔子有曖昧、扯不清的齷齪事,不知夫人該如何應對?」
那夫人是個沒腦子,直言不諱道,「那我可得罵死她,嘴巴長了痔瘡……」
她一愣,趕忙閉嘴,身子還有些發抖。
周南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浮沉低頭一笑,再抬頭,「是啊,夫人您都想開口罵,晚輩自然也是想。可晚輩好歹是有教養的,自知這些事,貴不在罵和撒潑,而貴在堵住悠悠之口。如果今日晚輩在這強撐著與周姑娘爭辯,那各位夫人只會覺得是晚輩在盡力挽回達國府的顏面,各位出了這個門,這事一傳十、十傳百的,明日可能連巷子的野貓野狗都知道了。但凡有這些辱沒名聲的風流事一出來,事是真還是假已經沒人覺得重要了,風流債和情債,才是津津樂道,人人相傳。」
林府衙趕忙道,「是是是,就是這麼個理,讓各位夫人去絕不會慢待了夫人們的,且都放寬了心吧。雖說府衙不如各位在府中舒坦,可事處理完了,自會趕緊送各位回去的。」
周老太太把拐杖放在手中,輕輕戳著地板,「五姑娘,我與你外祖母是老閨交了,我這身子骨也不便。方才之所以沒打斷了我這孫女與你的談話,是想著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你們姐妹之間鬥鬥嘴皮子的小事而已,出了這個門,各位夫人也都會把此事忘了的,這本就是小事,實在不必鬧到府衙去。」
浮沉心裡一陣輕蔑。
這老太太可真會裝模作樣。
方才不拉著周南幽,默認她滿世界的扯皮子,如今倒是雲淡風輕地來一句小事一樁。
浮沉心裡不屑,但表面上還是裝著客客氣氣的,「您與我外祖母向來交好,可是人言可畏,這若是尋常內宅的一些閒雜事,晚輩也斷不會報官的。周姑娘口口聲聲說晚輩與小叔子不染,這等事,放在女人身上,絕對不是什么小事啊。」
周老太太輕蔑著笑幾聲,「怎麼,難道褚娘子真打算把我這老身子骨放在府衙中折磨不成?」
浮沉行禮,眼神凌厲,「陛下早言,百姓犯了律法,方可要入大獄、蹲府衙。梁京高門貴府更該秉持此法規,既是設了府衙,就不單只是管老百姓的,百姓能入,為何我們貴府的夫人們不能入?」
周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氣。
浮沉再道:「當年先帝有攜棍入獄一事,先帝尚可有錯都認,牢獄五日。不知在座的各位夫人,怎就不能進府衙,配合林大人做調查了?」
眾人錯愕。
周家出閣的兩位姑娘面面相覷,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這話把周老太太擠兌的,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了。
此刻,周南幽站出來,「去就去,話是我說的,人是我見過的,證物也好,人證也好我都能尋來。」
周南幽彎著膝蓋,安慰老太太,「祖母放心,我說的事我都認,此事所言絕無虛假,就算褚娘子告上御狀,我也不怕。」
浮沉退後幾步,再不言語。
林府衙再邀老太太。
誰知這老太太,依舊不挪步子。
眾人再是不言語。
林府衙見無人動,打算讓侍衛強行拖走時,齊夫人挪步站起身子往外走。
林府衙:「夫人這是?」
齊夫人抬頭,「不是要去府衙嗎?」
浮沉一愣。
齊夫人回頭,看了一圈在座的人,「諸位夫人,話既然聽到了,就不能裝作沒聽見。這人言可畏,此事事關皇戚國府的名譽,也事關褚娘子和府中二公子以及雲鶴公主的名聲,稍有不慎,當真是要毀了人的。」
她再看向浮沉。
浮沉趕忙起身,行禮。
齊夫人再道,「我本不是個愛叨擾之人,可方才在這屋子裡頭聽著這些事,雖不想參與,但耳朵放在了這,耳朵聽到了,事也就大了。褚娘子,我方才還在擔心,此事傳出去可如何是好,剛在想法子呢,不承想娘子已報了官。娘子報官是好的,這樣一來既還了娘子和達府一個公道,也能給周姑娘一個公道。」
齊夫人說畢,抬腳出了門檻。
這等作為,浮沉瞬間佩服啊。
這齊夫人說的話,想必這些夫人也都聽進去了,沒多久的工夫,各個都起身挪步出去了。
遠巷外停了馬車,都在偏僻處,她們去府衙也不招搖。
屋內,周家的那兩位姑娘也厚著臉皮出去了,現在只剩下老太太和周南幽兩人了。
周南幽輕輕拽起老太太的肩膀,老太太起身,拄著拐挪到浮沉跟前。
她圍著浮沉看了一圈,「褚娘子做事不留情面,今日事報了官,將來得罪的,可不只是一個人了。」
浮沉面不改色,「您放心,這事既是還了晚輩一個清白,也是還了您的愛孫女一個公道。林大人辦案公道,自不會讓周國府蒙冤的。」
周老太太揚嘴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她拄著拐,與浮沉擦肩而過。
明園的院內還有宴請的賓客,余夫人是最後一個上馬車走的。余老爺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林府衙來此,便也再沒言語。
浮沉也上了馬車,朝府衙走去。
之青跟著一起上了馬車,看著馬車駛遠,之青懸著的心久久不曾落下,「姑娘啊,方才真的太驚險了,嚇死我了。」
浮沉拍拍之青的肩,「不怕不怕。」
之青:「這去了府衙,該如何?」
浮沉癱坐著,「辦案是林府衙的事,我們只配合就是了。」
浮沉看著馬車窗外,心思淡然。
明園內。
浮瀅知道浮沁在白府過得也不順遂。
之歌的事她早有耳聞,起初她沒覺得之歌對浮沁有什麼威脅,可之後幾年,之歌接二連三地生子,浮沁整個人的精氣神也不如從前好。
浮瀅有些擔憂了。
這個之歌,到底有什麼手段呢。
之歌是跟著浮沁長大的,最是了解浮沁的為人。
之歌被抬成了妾,也漸漸占據了白穆的心。浮瀅總覺得浮沁定會處理好這些事的,可誰知,竟走到了這一步。
浮沁看著蓮池的水,心思飄離。
浮瀅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她都沒察覺到。
她戳戳。
浮沁抬頭,疲憊地一笑,「再坐半個時辰,我們也回府吧,我瞧著這園內人已經不多了。」
她環顧四周,看到明園到處皆綠,感嘆道,「難怪當初孟家死活霸占著這塊地方,現下瞧著,到底是塊寶地,背靠山,前有水的。」
浮瀅:「是啊,明園是個好地方,也就二姐在這住過一段時間了。大姐你說,這人的命,福兮禍兮,當真是猜不透啊。二姐經歷一場和離,現在也不鬧騰了,人也沉穩了不少,有時候真不知,這和離於她而言,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浮沁淺淺一笑,「已過的禍,便是得來的福。」
姐妹二人相視再一笑。
浮瀅看著浮沁的疲憊,心裡倒是怪可憐的。
她向來不愛理事,可看著浮沁這樣,還是沒忍住開口了,「大姐,之歌在府中可好?」
浮沁的神色稍稍一緊張,「挺好的啊,你姐夫待她不錯,我近來不愛理宅內的事,上下都是她在打理。」
「之歌在打理內宅事?」
浮沁點頭。
不妙啊。
不妙。
浮瀅一慌,「不是,大姐,你怎麼能讓她打理內宅事呢。大姐,之歌是你的陪嫁丫鬟,她的奴籍契子可是攥在你手中的,她不是白府家養的奴婢,你有權利處置她的。為何要任由她與大姐夫生子,還慣著她去管內宅事呢。這奴婢一旦被抬高,手上有了權力,原本的初心也就不見了,大姐你糊塗啊!」
浮沁神色淡然,「我在白府也是挨著混日子罷了,至於你說的這些,我懶得去管,也不想再管。」
浮瀅忿忿不平道,「為何不管?」
浮沁沒回話。
浮瀅無奈搖頭,「大姐,你嫁到了白府,你是姐夫的正頭娘子,內宅事也好,還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也好,你總該想個解決的法子才是,總不能一直這樣啊。」
浮瀅再刺激浮沁,「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你生的姑娘打算啊。」
「我膝下唯有這一女,還是嫡女,之歌是生有二子,可我與她也沒什麼牽扯。她必定是跟了我出來的,扶持她做妾,也是我撮合的,如今這些我都能接受。」
浮瀅長嘆一聲,「那大姐你就瞧著吧。」
浮瀅想不明白,為何浮沁的心全然沒了精神,整個人蔫頭巴腦的,瞧著像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她也猜不透,她這個大姐姐到底怎麼了。
再說郭王氏,與余老爺說了幾句話後開始到處尋浮湘。
浮湘則躲得遠遠的,郭王氏這悍婆婆可是人盡皆知,前有齊思淼被她整的抑鬱寡歡,後有浮湘被迫與郭憂分隔兩地。
浮湘現在看到郭王氏都害怕。
她躲在園子外的二樓,在窗外瞥見了遠處長街上給浮蘭買首飾的容亦錚。
浮蘭坐在馬車內,探著頭。
容亦錚給她一個個地換著戴首飾,先是木梳簪子,再是流蘇簪子,再是小絨花。
寵溺得不行。
浮湘瞧見這一幕,心裡五味陳雜。
浮蘭如今的幸福對她而言全都是搶去的,區區一個外鄉女,還姓褚。浮湘總覺得浮蘭搶了她們公府的一分子。
她看著窗外,眼神變得異常可怕。
梁京府衙內。
這幾位夫人被安置在隔離欄的外間,總共八間甲字房,布局普通,房間陳設也不多。
那兩位公府的夫人一臉的不滿意,但也不敢多言一句。
這些夫人的府中,達道早在她們沒來之前就安頓好了。達道換的平服,挨個去了幾位夫人府中,把今日在余府發生的事一一說明,還說了為何留夫人們在府衙。
達道:「此事事關重大,雖是幾句話的事,可各位主家都是知道這人言可畏,我家娘子之所以如此嚴謹,是不想讓幾位夫人回府後還扯不清。如果這事傳開,到時候夫人們長八隻嘴都說不清緣由了。我家娘子也在府衙中,她並未回府,一來是想查清楚還自己一個清白,二來更是不想讓皇戚國府牽扯到這等事中來。今日前來說辭,是想讓府上寬心,事查明白了,夫人自然是回府的,斷不會受了慢待。」
果然,在這些客觀的事實上,還是男人比女人更理性。
達道一一拜訪,事先打點好這些,各府態度都很明確,都表面態度要好好查,萬不可背了污名。
這夫妻二人打配合那是相當默契了。
一個主內。
一個主外。
這些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達道從容公府出來,拐到府衙,他只停在門口看了幾眼,就匆匆離去了。
芒山:「公子不進去看看你的小娘子?」
達道:「自是不用看。」
「喲,公子何時如此淡定了?」
達道回:「外頭都打點好了,裡面的事我自是不能參與。本就官位在那,我若是進去了,府衙上下再傳出我偏袒娘子,豈不是讓娘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至於周家姑娘所說的那些事,林府衙是辦事公道細緻之人,他自會派人去查清楚的。周家姑娘如今關在府衙中,她也不能傳出話來動什麼手腳。」
達道再一回想,「不過,她說的那些事,想必也是她聽來的。她既是確定了才敢說出來的。」
芒山一慌,險些從馬背上掉下來,「確定?我的乖乖,公子您是說,那些事都是真的?二公子真的對大娘子……」
芒山沒說畢,達道將福袋扯下朝他砸去。
芒山顯然已習慣這個流程,不慌不亂地牢牢抓穩在手中,憨憨地笑著。
達道:「亦真亦假,全在裡頭了。」
芒山也在努力回想,「不過卑職記得,當初大娘子去豐鄉時,確實是二公子囑咐公子路上照顧大娘子的,包括驛帳的吃食,暖被褥啊啥的,可都是二公子備好的。這要這麼想,周家姑娘倒也沒說胡話。」
達道舒坦地靠著,得意一笑,「可惜周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這還有門道?」
達道笑而不語。
當然是有門道的,他與浮沉,何止是豐鄉相識啊。
此事,達道和浮沉都不怕。
府衙內,周老太太單獨住在一個小隔間,早上和中午都有人專門送飯過來。周國府差人來送過幾次飯,老太太一口都不吃。
府衙不大,浮沉和齊夫人擠在一間,中間隔了屏風。
周南幽與她的兩位姐姐在一間,剛巧挨著齊夫人和浮沉的那間。
這些都在府衙偏院的地方,此時的周南幽,隱隱覺得不安。
而林府衙呢,他早在將此事報官,趕往余公府的路上,就讓馬奴帶著府令去了燕州。
梁京到燕州豐鄉一路所有的記檔,燕州的府衙全都有。
這事,誰都造不了假。